三十 追憶之四

原以為那一戰會驚天動地，軒轅與蚩尤的部族都抱着必死的決心，只待一聲令下隨着震天的廝殺沖向敵軍，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待得迷霧散盡，一個身穿藍衣的年輕人一手扶著半昏迷狀態的軒轅，一手提着蚩尤的首級走到了戰場中央。

蚩尤敗了，軒轅一方的陣營中歡呼聲響徹雲際，而另一邊則是死一般的沉寂，成王敗寇，失敗的一方所有將士都會成為奴隸終身供戰勝方驅使，這是戰爭的鐵律，雖說這時候蚩尤陣營中如若有人用同樣的方式打敗軒轅，形勢也將逆轉，只是作為精神支柱的蚩尤已然戰死，他的部族又將為誰而戰？

自開戰以來，軒轅一族節節敗退，可以說從未戰勝國蚩尤，如今主帥殺了敵方將領，這一結局又怎會不令人為之振奮？便在此刻，有些將士早已按耐不住，準備走向敵軍挑選自己的奴隸。

「給我站住。」

這一聲不算高亢的低吼令所有人呆立當場，眾人都尋着聲音望去，發現出聲的竟是戰場中央那個唯一有幸見到曠世一戰的年輕男子。

「大王說，蚩尤族的人誰也不能傷害。」青年男子的一句話便控制住了蠢蠢欲動的軒轅族人，畢竟此刻他才是最接近大王的人。

看到所有的族人畢恭畢敬，青年男子轉過身對着蚩尤一族道：「即日起，請貴族歸還我族土地，並退出中原地區，我族不會趕盡殺絕，也不會將貴族視為奴隸，而是朋友，如若貴族不照做，那麼我族將血戰到底。」

聽他如此說，蚩尤陣中走出一位女子，渾身火紅好似被一團火焰包裹，正是敵方大將火神祝融：「閣下就不怕放虎歸山么？」

「失去了蚩尤，你們什麼都不是。」青年男子笑道，「等你們想通了蚩尤為何而戰的時候，再來與我族一較長短吧。」

「哼。」祝融冷哼一聲，下達了撤軍的命令，並非她沒有實力與軒轅族一戰，祝融選擇撤退，的確是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蚩尤為何而戰。

於是，這驚心動魄的一戰，在蚩尤族的撤退中徹底地結束了。

逐鹿之戰，軒轅與蚩尤二族只各自損失一位族人，軒轅一族失去的是王后馨月，而蚩尤一族則是族長蚩尤。或許軒轅一族蒙受的損失較大一些，因為這一戰之後，軒轅便患上了惡疾，即使是神農也束手無策。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里，軒轅總是在笑，笑中泛淚，他問凌夜：「蚩尤那時候是不是瘋了，說什麼只有我死了，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如今我還活着，他死了，天下也很太平，或許他應該說，我和他之間必須死一個，天下才會太平吧。」

而對於蚩尤的話，凌夜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特別是當他看到目睹馨月慘死之後軒轅那暴走的一幕，他完全相信蚩尤費盡心機要用血祭大法終身封印軒轅的理由。

他甚至懷疑馨月是故意以自己的死激發軒轅體內的力量，因為身處戰場之外的他看得很清楚，蚩尤射向馨月的那一箭絕無可能致命，是馨月硬接下了那一箭再戳進自己的心臟。

直到若干年後，凌夜在女媧廟中見到了女媧娘娘的容貌，面對那驚為天人一般美麗的容顏，凌夜卻感覺由腳底生出的一股寒冷氣流瞬間充斥了全身，令他萬分膽寒，因為那是馨月的臉，他絕無可能忘記。

如果馨月是女媧娘娘的轉世，她接近軒轅，最後以自己的性命激怒了軒轅，她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利用軒轅的力量來達到她的目的？

而軒轅的力量能做什麼？凌夜想到了兩個字：滅世。

這便是女媧娘娘的目的？可是，為何？

人界是盤古大神以身體幻化而成，而人界之所以稱為人界，完全是因為女媧娘娘的造人之功，她費盡了心血造出了「人」這個生靈，為何還要費盡心機要軒轅幫她滅世？

沒有證據，凌夜只能揣測，而這些猜想令他更加肯定蚩尤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作為人族的軒轅壽終正寢，與神農同被尊為炎黃二帝，受萬世敬仰，作為戰敗者的蚩尤卻受着世人唾罵。

從當日蚩尤與軒轅的對話中分析，軒轅死了，他的力量卻不會消亡，而是通過一定的途徑傳承，依照與蚩尤的約定，凌夜守護著所有繼承軒轅之血的後裔，必要的時候，殺了他。

所以，凌夜與成湯聯手，殺了夏桀。

目的自然是避免那滅世的封印被開啟。

奇怪的是那一次女媧娘娘似乎並未出面相助夏桀，而是看着他被凌夜刺死在那柄漆黑的軒轅劍下。

無法猜測女媧的真正意圖，凌夜能做的只有竭盡所能守護著每一位後裔，一直到他遇到了現任傳承者，單純到透明的軒轅菲。

而這一次，女媧似乎有了捲土重來的意圖，只是這一次，女媧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失算，因為他很有自信能夠控制住軒轅菲的封印不被開啟，只因為自小孤苦無依的軒轅菲早已將凌夜視作家人，甚至這些時日以來，他們之間更似乎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只衝這一點，凌夜便發誓決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當然，那些回憶的內容他沒有完全的和盤托出，只是告訴軒轅菲，女媧似乎是想利用軒轅一族的力量完成她自己的心愿，就與此番她想利用自己的力量覆滅大商如出一轍。

清澈如水的軒轅菲自然對凌夜深信不疑，聽完了凌夜的敘述，也是皺眉怒道：「這女媧娘娘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非要插手人界的事務，難道不看到人族打了個頭破血流她便不開心么。」

不光是軒轅菲不明白，這個問題也是凌夜這數千年來的心結所在，他想令女媧回心轉意令人界避免戰爭，或者能夠告訴他為何要令人界戰火蔓延的理由也好，是以每次女媧尋他幫忙，他總是不遺餘力，目的只是令女媧欠他人情，好在關鍵的時刻勸誡女媧以解人界危機，而目下的局勢令他感覺這一日似乎已然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