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追憶之二
「只有你死了，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蚩尤的那句話始終在軒轅腦中盤旋，他緊閉着那一雙虎目，稜角分明的粗狂臉龐也因了那句話蒙上了一層慘白，軒轅的心中不停地在問。
為何我必須死？什麼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然而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他似乎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突然間，一陣微弱的呼喊聲自遠處傳來，那聲音空鳴到近乎幻聽，軒轅感覺它正慢慢靠近，終於漸漸變得真實起來。
緩緩睜開眼，映入軒轅的眼帘的是一張如花的笑顏：「王，您醒了。」
軒轅答應了一聲，立即彈身坐起，看了看微明的天色，轉頭向那正在幫他打水洗漱的女子問道：「那隻狐狸怎樣了？」
「神農先生已經令他徹底恢復了。」那女子嫣然笑道，「馨月聽說那可是一隻幻世靈狐哦。」
「幻世靈狐么？難怪祝融的神火也殺不了他。」軒轅口中喃喃，忽而又對着馨月問道：「我們身在何處？部族可否結集完畢？」
馨月聞言輕嘆了一口氣：「回大王，我們此刻身處逐鹿，這是我族在中原的最後一塊土地，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是么。」軒轅看着門外那一片肅殺的黃土，握緊了拳頭砸了砸門框，「既然退無可退，那便與蚩尤老賊決一死戰。」
只不過這一仗究竟有多兇險，軒轅心中恍然，自與蚩尤交戰以來，軒轅的部落從未勝過一次，在族人面前，那蚩尤便是無法戰勝的存在，而自己就算拼足了全力，也接不下蚩尤一百招，唯一的一次傷他，還是與部下十多名勇士共同戰鬥的結果。
侍奉了軒轅十多年，馨月又怎會不明白此刻的軒轅心中所想，只是如今背水一戰，最怕的便是主帥喪失鬥志：「大王放心，我族中水神共工傷勢痊癒，再加上各路仙神與靈獸的幫忙，縱然不能殺了蚩尤，也必能擊潰他的軍隊。」
「但願吧。」軒轅一聲長嘆，他與蚩尤一戰至今已有五年之久，雙方部族死傷無數，大片田地荒蕪，族人盡皆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自己作為一族之王，有責任維護族人的安危。
念及此，軒轅轉過身拍了拍馨月的香肩，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放心，明日我一定會給族人一個交代。」
馨月皺了皺眉，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門外的一陣敲門之聲打斷了思緒：「九尾狐凌夜求見。」
軒轅轉過身，發現走進來的是一位大約二十齣頭的翩翩公子，雖說是重傷初愈，凌夜看起來卻是精神奕奕，見了軒轅便跪下磕頭：「凌夜多謝大王救命之恩。」
軒轅哈哈一笑，雙手扶起凌夜：「是小狐狸你自己命不該絕，況且救你的是我兄弟神農，我只是將你帶回來而已。」
「大王救助之恩，如同再造，凌夜願為大王效犬馬之勞。」
「好。」軒轅依舊面帶着爽朗的笑容，只是語氣神色已變得凝重，「明日一戰，我並無必勝把握，如若我戰敗了，請幫我照顧好馨月，這便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作為幻世靈狐，凌夜完全有能力帶着馨月遠離戰場，只是眼看着軒轅赴死，他與馨月又怎會走得如此心安理得？
面對馨月與凌夜的請戰，軒轅的態度更是堅決：「我意義絕，你二人不必多言，早些上路遠走高飛，才是真正的對我盡忠。」
目送著軒轅出門集結軍隊，馨月看着凌夜，語氣神態已近哀求：「明日逐鹿一戰，大王必定是想犧牲自己以保全族安危，還請凌夜公子一定助我。」
對於馨月的請求，凌夜自然義不容辭：「馨月姐放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護得大王周全，只是大王一心求死，我們卻又如何是好？」
「只需公子你將我帶到大王身邊，我自有辦法令大王振作。」
看着馨月近乎決絕的美麗臉龐，凌夜已然猜出她所謂的辦法究竟為何，只是面對如此的困境，她的辦法似乎已然是個萬全之策了。
凌夜也只能是嘆了口氣，輕聲勸道：「不到萬不得已，馨月姐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在一片鬥志激昂之中，軒轅的軍隊終於熬過了漫漫長夜，不等天明，已然整裝待發，逐鹿戰場之上，蚩尤軍早已集結完畢，此刻兩軍對壘，還未戰，便已感到死亡的氣息。
看到了蚩尤，軒轅手持長劍獨自一人走向了戰場，在當中站定，軒轅高聲喊道：「蚩尤老賊，你我之間已經鬥了五年，終極一戰在所難免，今日當着所有人的面，我願與你單打獨鬥，無論誰勝誰敗，雙方都從逐鹿撤兵，絕不侵犯對方的土地，你敢應戰否？」
「可以。」隨着那一聲蒼老而渾厚的聲音響起，蚩尤也走到了軒轅面前，「未免有人打擾，你我二人選一處僻靜之所戰他個三天三夜，你覺得如何？」
「正合我意。」兩人分別向自己的部下傳達了指令，便一前一後離開了戰場。
軒轅軍陣中，馨月注視着軒轅與蚩尤消失的方向，拉了拉身邊凌夜的衣袖：「我們快跟上。」
凌夜點了點頭，與馨月緩緩退出了陣地，繞了一圈之後，這才朝着軒轅離去的方向急掠而去。
飛了不多久，被前方的一片詭異迷霧攔住了去路，面對馨月焦急的催促，凌夜卻是自信滿滿：「姐姐放心，他二人就在著片霧中。」言畢落在了地面之上，拉着馨月的手鑽進了霧裏。
馨月被凌夜拉着在奔跑中四處張望，因為心中有所挂念，對於凌夜的突然止步絲毫沒有防備，撞在了凌夜的後背之上，未及出聲詢問，便被凌夜拉着隱藏在一塊巨石之後。
在凌夜示意她噤聲之後，馨月隱約聽見不遠處軒轅的聲音：「日前與你一戰，對於你所說的話，我始終參悟不透，為何我死了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面對軒轅的詢問，蚩尤欲言又止，只是悠悠嘆口氣：「命運對你不公，實屬無奈，目下我能告訴你的是，只有你死了，你的部族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