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猶豫
姜靜流不看男子，穿過淺色基調的客廳打開一層的客卧門，「我該怎麼稱呼你？」
「這是我的編碼資料。」男子從毯子中伸出左手，潔白滑膩的皮膚，精緻的手腕上扣了一個合金鋼圈，一個小小的晶片運作，「方便的話，請隨意稱呼。」
這是要求賜名了，姜靜流不搭腔，看見這個男人的第一秒潛意識便感覺不妙，雖然被強迫接手了，但她還沒有想好具體的對策，命名似乎早了點兒，「你先住這間房，隔壁是儲藏室，有針線布匹，你隨意弄點衣服，明天再去鎮上買必須品。」
「多謝厚賜。」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真誠，他收回手，「在這裏，我該如何安置？」
姜靜流深吸一口氣冷卻面上的紅暈，側身退後幾步，「你今天先處理好個人問題，明天我會把工作計劃給你。我這裏的事情很簡單，要求也很簡單。」她伸出手指向窗外無垠的稻田，「五公頃地，輪種，定時除蟲收割，此外並不需要你做多餘的事情。最重要一點，請配合我的安排，不要嘗試耍花招。」男人是一種狡詐的生物，慣會得寸進尺，向上攀爬是他們的本能，姜靜流可不想成為這樣一種人的踏腳石。
「請你進房間安置自己。」姜靜流看一下時間，「現在下午三點，你還有兩個小時來準備個人衣物，五點半準時開飯。」
男子恭敬地答應，謙卑地從姜靜流身邊進入客房。
姜靜流看客房門合上，匆忙上樓，邊走邊撥打號碼，漫長的連線后，一個慵懶的男音傳出來，「我很忙，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打過來。」
「你做了什麼好事？我訂的靈石呢？」
「啊哈！」屏幕上黑髮男子做出一個無賴的表情，「你目前更需要的是一個男人，感謝我吧！」
「你不要想從我這邊拿到任何東西了，期限是永遠！」姜靜流利落關閉聯絡器，片刻后，聯絡器瘋狂響起來，姜靜流沒接，進卧室，從柜子裏翻出來一個小盒子，這才慢悠悠打開聯絡器，「我很忙，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打過來。」
「操！我錯了還不行嗎？」男子討好道，「小鎮上沒什麼好男人，你現在不準備，到時候強制執行隨便丟一個垃圾給你，看你怎麼辦？」
「這麼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了？」姜靜流沒好氣。
「謝就不用了，好歹咱們也在同一個肚子裏呆過，你淪落得太快，咱們家也跟着丟臉不是。再說了，」男子皺眉，「蔣靜怡那副臉孔也太難看了，噁心。」
「三天之內把我的靈石送過來，特快專遞，你付郵費。」
「你去搶好了！」男子哇哇大叫，「星際特快專遞有多貴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靜流陰森森道，「我很知道，我剛把這半年存的錢全付出去了，你覺得呢？」
男子乾笑。
姜靜流忍了忍，還是沒把想問的話問出口。
男子見姜靜流表情，正色道，「好啦，你的靈石不會少的，記得把我要的東西送過來。看你那小氣又記仇的樣！」
「靈石到了再說。」男人的倒打一耙，姜靜流再次見識了。
「那我要先驗貨！」男子寸步不讓，一點沒有兄妹情誼。
姜靜流打開盒子，將屏幕對準裏面放置的一小疊符籙，硃紅色的線條在潢色的紙上蜿蜒，偶爾閃過一點能量流動的光點。男子着迷道，「真想挖開你的腦袋看看怎麼長的，這樣的東西居然被你做出來了。」
姜靜流扣上盒子，「記得了，儘快送過來！」
「知道啦！對了，那男人不錯吧？他可是我從別人手裏給硬搶過來的，保證把你弄得舒舒服服......」
「說清楚怎麼來的，我禁不起麻煩！」
男子不笑了，「這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之前受過他的恩惠，現在他的家族覆滅了，在別人手裏輾轉幾次，生活不是很好。」
「你幾時有了同情心？拿我做人情？」姜靜川鐵心鐵肺，姜靜流相信就算是自己死在他面前，他也最多一句「真可惜，我要的符籙還沒送過來」完事。
「算我欠你一次。」姜靜川眨眼，「男人一生下來受的教育和女人就不同......」
「我知道了！」姜靜流不想聽他賣乖討同情的話，小時候她確實不明白為啥男女教育不同，直到有一次姜靜川假裝給她訴苦。她聽信姜靜川的謊言，以為哥哥們接受的專門教育很特別，偷偷看了卻發現幾個哥哥在幾個父親的監看下，對着一具百分百逼真女體模型研究。內容從女性的生理結構，神經分佈到如何讓女性更快獲得□，暴力和直接的對話嚇得她縮在門縫裏動彈不得，從那時候起她隱約感覺這個宇宙的男女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姜靜川假裝驚詫地發現了她，然後她便被母親罰了禁閉，和姜靜川交手，她從來沒有贏過。
姜靜流收起盒子，這一次，無論姜靜川說得多好聽，她必定是收到靈石再把符籙郵寄出去。那男人也是一個麻煩，那樣的人即使淪落為罪民，被晶片封印了身體的能量環路，但對能量的需求也不小，她目前的存糧恐怕根本就不能支撐那男人的日常活動。周圍方圓百里，能搞到有品級的米，只有葉豐，看來，她又得欠她一個人情了。
下樓，看了一眼緊閉的客房門，姜靜流進廚房準備晚餐。米飯蒸上，肉類切好刷上醬料進烤箱，蔬菜拌個沙拉足夠了。空餘的時間，她重新回到落地窗前研究符籙。
經過幾年的研究，調配黃表紙和硃砂的比例，做出來幾款還算有用的符籙，舉凡掃塵、降雨、靜心、催生、聚能等小功能，只要對符文進行調整就可實現，但要製作出閉合空間，隔絕能量的界，她手中的東西還完全不夠看。製作黃表紙的材料從初月山中來，能量品級太低，支持不了過量的能量流動；硃砂雜質太多，還沒找到有效的提純手段，並且不融於水，她目前用來代替的中和劑非常不利於能量交換，使得符籙成品的功效大打折扣。姜靜流深深嘆一口氣，想要提高符籙的品質進行更深層次的研究，她缺的東西太多了，而不研究出有用的符籙來，她根本無法解決空間裂縫的問題，何談種植？
提起毛筆，姜靜流流暢地畫出線條，鮮血一樣的硃砂在潢色的紙面上蜿蜒，空氣里能聽到細微的嗤嗤聲，這是能量跟隨符文凝結在黃表紙上的聲音。
「對不起，打擾了！」男子清亮的聲音響起來，「罪人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姜靜流側頭，男子身穿一件青色棉袍，邊口用銀色絲線處理，身體被包得很緊實，只露出一雙手以及頸項以上的部分，頭髮簡單挽起，筆挺在站在書桌旁，頗具風姿。他何時接近的，她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姜靜流低頭，地板上一雙白皙的腳，這個男人真是無一處不美，就連這雙腳的線條也是那麼柔和誘人。
「我姓姜，叫我姜靜流就好。」
「那太不恭敬了。」男子伸出左手，「請您確認我的身份，完成綁定。」
姜靜流沉吟一下，「不着急。」
男子被拒絕，沒有失望也沒有迫切地苛求，只淡然點頭。
「飯在廚房，好了就端出來，先就這樣吧！」姜靜川硬塞了他過來，她心裏也不爽快，雖然還談不上遷怒，但完成法定手續這種事情能拖則拖。
男子的地位明面上和女子沒有任何差別，成年後他們可以隨意選擇歸附的家族，可以隨意選擇自己的立場，甚至有能力的人也可以建立自己的家族，但是沒有法定的權利擁有土地，沒有任何恆產任何勢力都不過是水上的飄萍而已。失去身份和姓氏的罪民，他們在法律上的身份並不是人，更不用說沒有被主人綁定的罪民，任何人都有權利決定使用他們的方法。
男子被□得非常好，三個菜居然被擺出精美的造型放在盤子內，他甚至把姜靜流一早剪下來丟在一邊的野玫瑰插入小花瓶內，淡雅的香氣讓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姜靜流招呼男子坐下來一起吃，男子毫不猶豫地推辭了，姜靜流咧嘴笑一下，讓一個貴族男子在短時間內適應罪民的生活並且絲毫看不出怨憤，她有點好奇他到底經歷過什麼了。
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姜靜流用餐很文明，菜只動了正對自己的那一半，至少這樣看起來也算尊重接下來繼續吃的人。
「你目前的能量等級是多少？對食物有特別的要求嗎？」
男子面如春風，委婉道，「和主人一樣就足夠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用為你操心了。冰箱裏有點心，晚上餓了自己起來吃吧！」能量等級太低的食物，不禁餓，但讓罪民吃得比主人更好，似乎也不是一件妥貼的事情。
「晚上我會在客廳做事，你呆在自己的房間，別讓我看見你，別打擾我，除此之外，你做什麼都行。」
「好的。」
姜靜流起身離開，這個男人太聰明，她必須少和他交談，僅僅見面一次，他就明白了她的喜好，從初見的魅惑張揚，到目前默默討好她的安靜優雅，換臉的速度未免太快；他舉手投足間，每一個站立行走的姿態莫不是顯示自己的優點，就連那簡單保守的棉袍子似乎也成為勾引她的工具，最恐怖的是，她居然對他生不起一點點類似討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