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韓野

第1章 韓野

迷迷糊糊中,韓野覺得很冷。

教室里的空調已經壞了好幾天,*十人的屋子,只靠頭頂幾颱風扇,呼啦啦地扇著點滾熱的風。就這情況,怎麼會冷?

他還覺得渾身不對經,疼的要命。

就像在夢中跟人打了一架,渾身都要散架似的。

韓野又在課堂上睡著了。

每逢張教授的課,韓野都得睡着。這也沒辦法,張教授的聲音實在太催眠了。他老人家學問廣博有如大海,講課的調調卻可以媲美搖籃曲!

「今天,我們來講一講李商隱的這首詩。詩名叫做,。嫦娥,大家都知道,就是月亮上的嫦娥。嫦娥啊,是后羿的妻子。后羿,射日,有功。從西王母那請了靈藥,嫦娥,就把這葯給偷了,自己,飛到了月亮上。你們看,這首詩,是這麼說的: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在這種溫柔和緩的調調中,韓野是每課必睡,每次睡前都還要痛苦地掙扎一番,他還想考老人家的研究生呢……

可是今天睡得實在是太難受了。怎麼到現在也沒下課嗎?也聽不見胖子看手機時發出的猥瑣笑聲。

只聽到風聲灌耳。

等等……風聲!

韓野猛地睜開眼睛。

在一片漆黑中,先跳入眼中的是一簇火光。火燒得很旺,「啪啦」一聲,已經燒了很久的木柴塌陷了一塊。一個粗糲的手扔了根木柴進火堆里。

韓野覺得腦袋很疼。等等,這什麼情況?班級組織三更半夜到來野炊嗎?山林獵人正在添柴?

他緩緩回過頭,看見一個男人,坐在火堆邊,臉色隨着火光半明半滅。

等等!

韓野又給自己按了一下暫停。這個男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古人穿的那種長袍?而且是三個月沒換過的!他的一隻手扔著柴,另一隻手,卻按在一把刀上!

刀!

韓野在心中咆哮,為什麼是刀!

他又看了看男人的臉。他的臉和手一樣粗糲,滿是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樣子,頭髮也結成一團,披在腦後——到底多久沒洗頭了?!

「醒了?」男人忽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也跟這個男人整個人一樣,是粗糲的,淡漠的,甚至,還有一種厭惡和仇恨!

韓野一邊搖頭,怪自己腦補太多,一邊又掌握不了狀況。他簡單的在心裏總結了一下,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有時候經常會做這種夢,情節具體,環境逼真,做夢的人毫無自覺,等醒過來之後才會發現,啊,剛剛做了一個多麼精彩刺激狗血四溢媲美連續劇的夢!

有時候結尾的時候還會打上「明天同一時間,請您繼續收看」的字樣呢!

打定了主意,韓野稍稍放鬆了一下。不過這個夢實在有點奇怪,因為他竟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被千百根針扎過一樣,還覺得非常冷!

不過沒關係,等下課時間一到,胖子自然會把他叫醒的。

韓野放了心,索性哈了口氣,朝火堆湊了湊。

他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或者是大腦預感到信息帶來的巨大衝擊而暫時屏蔽——男人拿下架在火上煮著的一個罐子,從罐子裏倒出黑乎乎的葯:「喝了。」

韓野的臉色慘白,大腦已經撤掉了那道屏蔽——他顫抖地伸出手,看着那雙小孩大小的手掌。男人卻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把葯放倒他的手上,又望着火堆發起呆來。

韓野心臟狂跳,手抖了抖,葯汁灑在地上,溢出來的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

他終於鼓起勇氣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胖胖的棉襖,短短的腿,小小的腳。

媽呀!

韓野驚出了一身冷汗,蹭地站了起來。

那個男人忘了過來,看着眼睛瞪得很大的韓野,皺了皺眉,道:「把葯喝掉。」

韓野在他的目光中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把葯喝了下去。

真苦!

男人又回過頭去。

韓野終於冷靜了一點,再看了遍自己的身體。

這個身體很瘦、很虛弱,但是皮膚十分柔嫩。所以,綜合各種狀況,這是個孩子的身體!

這個夢也未免太奇怪、太有真實感了。

韓野重新坐了下來,終於想起來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樹林。林子裏黑漆漆的,火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到處都是樹。地上一層枯黃的葉子,頭頂也不時有葉子落下來。

天空陰沉沉的,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風吹過來,整個樹林都呼啦啦地響着。

這是秋天。森林裏的秋天,他成了一個小孩,和一個男人在野外露宿。

這個孩子還是個病秧子,身體很不好。比如他已經這麼靠近火堆了,還是很冷。

韓野又往火堆前湊了湊。

那個男人始終不說話。他似乎在發獃,神色木木的,但韓野卻覺得他十分地悲傷。

只有在火小下去的時候他才會動一下,扔幾根柴進去。

他的右手,始終按著那把刀。

刀是彎刀。黑鞘。刀柄用布纏着,上面已經烏黑不堪。

那些污漬,看起來甚至像是陳舊的血跡。

韓野不禁想起高中時代狂看的武俠小說。這個男人,十分像小說里描寫的刀客。

再看他的樣子,如果用一個古龍的經典形容詞來形容,那便是落拓!

不錯,這個男人是個落拓的刀客,帶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棲身於深秋的樹林。

他那柄刀,殺過很多人,濺上過很多血,以至於纏着刀柄的布都成了黑色!

他不信任任何人,只信任他的刀!

韓野兩眼放光,腦補得熱血沸騰。

「不疼了就去睡覺。」男人冷冷地說了一句。

韓野嘆了口氣。這個夢境既真實又無聊。他決定不去招惹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因為他實在無法判斷這個男人和孩子到底是什麼關係。若是父子,男人的態度未免太冷淡!

還是他這樣的刀客,無論對任何人,都這麼冷淡?

韓野決定去睡覺。等睡醒了,他的夢也就結束了。

雖然颳了一夜的風,但第二天竟然是個晴天。

韓野的臉色很不好。他知道,自欺欺人已經結束了。他並不是在做夢,而是穿越了。

韓野沒看過幾本穿越小說。他不喜歡預知後事的金手指設定,他喜歡一步一個腳印從低谷爬向高峰的故事。所以當別人都在穿越重生的時候,他還在看老掉牙的武俠。

誰說武俠已死?韓野每每恨不得吶喊一聲:仍在我胸中啊!

所以當真的發生這種事,他已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他並不奢望穿越,但竟穿越了。

而且還很有可能穿來了一個武俠世界。

想到這裏,韓野就有些興奮。

在這個世界裏,他會看到誰?

男人照樣是一個字也不多說,在韓野還無法理清自己的心情的時候,踢滅火堆,冷冷地說了句:「上路。」

出了樹林就是大路。

前後望不到盡頭,左右零零落落地散著幾座村莊。

已經到了深秋,田野里一片荒蕪。

偶爾一輛馬車奔過,男人便往旁邊讓一讓,等馬車捲起一陣灰塵從身邊跑遠了,男人又重新上了大路。

他幾乎不說話。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韓野就覺得有些累。這個孩子的身體實在太弱了。他漸漸跟不上男人的腳步。

男人停了下來,粗糲的目光看着韓野。韓野在這目光中又重新邁出了腳步。

於是男人轉過身,繼續走。

韓野一邊氣喘吁吁,汗如雨下,一邊想着,這個孩子和男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說父子,未免太冷淡!

他甚至沒有聽過男人叫這個孩子的名字!

到了中午的時候,來到一座小鎮。韓野已經累得完全走不動路了,手撐在腿上,大口地喘息著。

男人走到一個鋪子前,摸出兩文錢,買了兩個包子。

熱騰騰的包子出現在韓野面前,他幾乎顧不得燙,幾口就吃了下去。

男人仍把那剩下的一個包子遞給韓野。

韓野有些驚訝。他抬頭看了看男人。男人的目光仍舊是那麼冷漠,找不到一絲溫度。

韓野不知道該怎麼措辭。

「……你吃。」

男人冷漠的臉上出現一絲困惑。

韓野沒有再說,又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男人把包子用紙包好,踹進懷裏,一步就追上了韓野。

就這樣曉行露宿,一直走了半個月。

一到有人的地方,韓野就注意收集信息。可是他們在城鎮停留的時間都非常短,根本沒辦法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而男人,除了「吃藥」「上路」之外絕不多說半個字。

沒事的時候,他總是擦着他的那把刀。刀身如水,可以映照人臉。男人擦得很珍惜,只有在這時候,才能從他臉上看到一點點溫柔的神情。

有一次,在男人擦刀的時候,韓野把手伸向了刀神。

男人竟狠狠地扇了他一掌!他霍然站起來,臉色猙獰,握著刀的手竟然在抖動。

「不要碰我的刀。」男人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韓野再不敢碰他的刀。

自那之後,他倆的話更少了。男人甚至連「喝葯」「上路」也不再說了。

半個月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座繁華的城市。

男人竟然帶着韓野來到一家成衣店。他竟然給韓野和自己都買了一身新衣服。而且當天他們還住進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

當洗完澡的韓野躺在床上,看着在燈下擦著刀的男人的時候,預感有什麼大事就要發生了。

韓野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無論馬上要發生什麼大事,也阻止不了他現在想要睡覺的心情。

半個月沒躺在床上過了!

第二天清晨,韓野就被男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韓野旁邊的被子疊著整整齊齊。男人好像一夜都沒有睡。

男人打來水,讓韓野好好地洗漱一番。

然後他們出了客棧。

韓野跟着男人停在一個豪宅面前。那豪華的程度,即使半個月前還是新世紀大學生的韓野,也不禁目瞪口呆。

連門房都穿的像個公子爺。

韓野抬頭,看了看匾額。

上面只有兩個字:「花府」。

這裏是江南。

他的心咯噔一下,接着就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一個一身富貴的胖子大踏步走了出來,還未出門便張開雙臂,大笑道:「鐵城老弟!」

男人竟然露出微微的笑容,微微一點頭,說道:「花大哥。」

接着就被那胖子緊緊抱住。

韓野吃驚地長大嘴。

胖子的身邊,跟着一個皮膚如玉的七八歲孩童,看着韓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家父失禮了。我是花家七童,你是韓叔叔的兒子夜心吧?」

等等!

韓野的嘴張得更大了。

花家七童,那豈不是——

花滿樓!

花滿樓眨了眨眼睛,帶着明亮的笑容,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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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花葉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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