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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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敬忽然沒有話說,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林君夢一手設計的,沒道理不討伐她。分人的種種不幸,哪一個跟她沒有關係?

奈何這個人還是林君含疼了一把年頭的五妹,之前暗中不是沒有盤查過她,疑點重重,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便心底里姑息,想她總不該如此……不想林君夢不知悔改,事實卻是變本加厲,到了現在還要在人的心口添一把堵。

「四小姐,屬下陪你一塊兒去吧。」

這個敏感的時候不能沒有防備。

林君含雖怒,這點理智還是有的,暗中也是設了防備的。

車子抵達的時候林君夢已經到了,站在白雪皚皚的枯冢中,穿着明艷的華服,自己反倒更似枝頭的一樹桃花。就那樣靜靜的綻放着,看她走過來,臉上隱約有明快的笑嫣,那樣子好似曾經,林君含從戰場上回來,她似一隻歡快的飛鳥一頭扎進她的懷裏,說:「四姐,我好想你。」

此刻她就用那樣的表情看着她,等她走近來,輕聲道:「四姐,我好想你。」

這樣說起來,是有些日子沒有見面了。

如果可以,林君含更想一輩子不見她。如此便能眼不見心不煩,活在一片憧憬中。

同樣的面孔,一個面若桃花,一個冷若冰霜。

到了現在林君含還怎敢信任她的溫情,如今想來,就是她這個五妹,彷彿從來沒有看清過。

她微微的眯着眼:「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林君夢的語氣平和,就像兩個交好的人在敘舊那般。

「我跟四姐一起來到這人世,又是一起長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四姐跟我更親近。至於我是什麼樣的人,四姐不是一早就很知道。」

林君含冷笑,到了此刻她仍能裝模作樣的跟她唱大戲,這樣的修為難怪作惡多端,卻一點兒破綻看不出。實是人心叵測,她又哪裏想得到。

嘆口氣,輕輕道:「我的五妹是怎樣的人我自然一清二楚,只是我那個五妹早已經不在了。至於你是誰,我不認得,我也不是你的四姐。」

她在肺腑中喃喃,我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君夢聽着她淡薄的話語,竟一點兒沒有惱怒。反倒討好似的說:「我知道四姐在生我的氣,是五妹做的許多事傷了四姐的心。可是,在我心裏永遠不會忘記四姐待我的那些好,是我要花一輩子的時間鉻記於心的。」

「所以你就這樣報答我?」林君含精緻的眼角射出逼人的冷光,就像那樹上結出的片片冰凌,那樣明亮,又那樣鋒利。「泯滅良心陷自己的百姓於不顧,不惜殘害自己的家人,你這樣喪心病狂,卻還敢說是銘記我對你的那些好?」

她將每個字句咬得很重,似能咬出血來。

林君夢忽然悲傷起來,也說不出是為什麼,那股子傷懷卻彷彿從自己的心底里冒出來。她定定的看着她的四姐,看着這枝冰天雪地中傲然綻放的蓮花,這個和她有着一樣面孔的女人,她知不知道從小到大她有多崇拜她,又有多嫉妒她?他們雖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卻一個像太陽,一個像月亮。而她只能是夜晚出行的那一個,身上的光亮也是林君含賜予她的。綿綿黑夜中呆久了,如何不會變成惡魔?

「四姐,你這樣講,便是你跟我的情份盡了。」

她將耳畔被風吹散的碎發別至耳後,臉上的笑意不復存在。

林君含看她親手將麵皮撕了下去,這樣直觀一個人的善與惡,心裏反倒暢然。

「你我的情份早就已經盡了,從你對父親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最大的敵人……」呼吸漸漸急促,衣袖下的手指一再再收緊,真想一巴掌打出去,打散她所有的虛情假意。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配。「林君夢,關於父親,你還有什麼說?」

林君夢目光坦蕩,毫不避及:「是啊,一切都是我蓄謀已久。父親不是簡單的病發身亡,我知道他的肺和心臟一直不好,這些年來我在薰香里加了一種藥物,是我潛心研製的。對於他這種體質的人來說簡單就是慢性自殺的藥物。所以,那段時間他也不是呼吸道出了問題,而是器官衰竭的徵兆……」

「他是你的父親,你又如何下得了手?」林君含氣得臉色發白,抬起手來不可思議的指着她。

林望成是極疼愛這兩個女兒的,從小便捧在手裏怕碎掉,含到口中怕化了,名副其實的掌上名珠。

林君夢像是麻木了,表情機械,語氣平淡,哪來半點兒愧疚之意。許多事情百轉千回,抉擇最艱難的時候早已經過去了,到了現在早就不痛不癢。

「四姐,你何必這麼激動,聽我慢慢的說完。我想有些事情總要讓你知道,我也不想你這一輩子過得糊裏糊塗。」那一股子冷風襲來,她將自己輕輕環住,在旁人看來又是那樣的輕鬆自得。盯着她繼而道:「你知道我對花草一直很有研究,這種天賦是上天賦予我的,我沒有糟蹋浪費。而我入香會已經很多年了,一直在為扶桑打開門戶做準備。本來我沒想急着讓父親死,可是我的老師已經給我安排了任務,為達目的,我沒有其他的法子,也只能從綏軍入手……」

起了風,撼動樹枝發出呼啦啦的響動。而她輕巧的聲音就夾雜在其中,原本該是多麼和諧悅耳的聲音。

可是,在林君含聽來,卻如魔音灌耳。

林君夢問她:「四姐,你是真的了解我么?」她苦笑:「何償有人真的是發自肺腑的想要關心我,了解我呢。這些年你才是整個林家乃至綏軍的焦點人物,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哪裏知曉我的感受。你知道我對你的恨源於哪裏嗎?」

林君含不知,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她恨她。

林君夢喟嘆道:「你果然不知,連我的心事你都不知,那些人憑什麼就敢說這些年你對我袒護有佳?」

她的聲音頓時變得尖銳,像發起瘋來。

身體微微前傾,呼喝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都愛梁景真,很小的時候我就愛他……」從她跌倒了趴在地上,他去將她抱起來開始,她低頭看他蹲在地上替她撣掉膝上的灰塵,她的心便如春日的萌芽一般微微破土。

林君夢捂著自己的胸口,當時的怦然心動彷彿到了現在仍舊一清二楚。他逆着光,看他輕蹙著眉,鼻高唇薄,風神俊朗。她便怎麼都移不開視線了。

「可是,梁景真的心裏一直只裝着你,又哪裏看得到我的存在。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們分明有一樣的臉孔,你在軍中風吹日晒,不見得比我明艷,為何他的眼中只有你?四姐,你說這個樣子又讓我怎麼甘心呢?我們到底差在哪裏?如若你的心也是向著他的,那便罷了。你們情投意合,我甘願退出。可是,四姐,這些年你只懂得利用他牽制整個梁家,你的心思何時是真的放在他身上的?」

她凄厲的笑起來,淚如雨下。愛情的世界裏總是如此,有的人高昂着頭,有的人卻卑微進塵埃里。事實上,她和梁景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卑微的可憐人。她想拉着這樣的人一起相互取暖,可即便如此,梁景真都不肯。

林君夢失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語:「四姐,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林君含悲哀的閉了下眼,她不想原來看似精明的林君夢竟是個愚昧的傻女人。

「因為這個你便忍心殺死自己的父親?看整個綏軍淪陷?」她自唇齒中發出嘲諷:「這樣的你活該沒人來愛。」

林君夢眼中清光一閃,驟然抬起手腕,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指向她。

「四姐,是你逼我的。」

林君含靜靜的回視她:「你覺得殺了我,自己就可全身而退?」

林君夢冷笑:「我知道你有打算,畢竟你是那樣精明的一個人,設計我也並非一次兩次。但是我想告訴你,如果我今天回不去,林府那一家子的人都要給我一起陪葬。我手上已經沾了亡父的血,便不再乎是否多添幾條。四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君含瞳孔縮緊:「他們是你的家人。」

「你剛剛才說過,你的五妹林君夢已經死了。」

「你敢?」

「我到底敢不敢,試過就知道了。」她不由得走近一步:「四姐,我今天過來只是想了結兩人的恩恩怨怨,跟你鬥了這麼久,我自認自己沒你運氣好。況還有那麼多的人肯捨命保着你,這些事情我通通知曉。我認輸了,可是我又不能輸,便不得不用這麼卑劣的法子來了結兩人的一切,你不要怪我。你既已做了明白鬼,就去見地下的父親吧。」

林君夢纖指微動,忽然感覺到身後異樣,不等回過神來,後腦勺上已經被槍口抵上。

梁景真萬萬沒有想到,林君夢到了這般令人髮指的地步。

「如若她走不了,你一樣也走不了。要不要試一試誰的子彈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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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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