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先著(二)

第20章 先著(二)

在縣城還叫他這個名字的人,幾乎沒有了。越寧也更熟悉自己現在的名字,初聽到時還有點迷茫。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是誰了。

李援朝!

她是跟著孫國平到縣城批發市場進貨來的。最近這兩口子的日子也不大順利,李援朝三個兄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娘家一團亂,這些日子沒少往娘家貼補——鬧事是她先提出來的,現在結果出來了,娘家怎麼能讓她袖手旁觀?如果越寧好好的,回到家裡,那也是對李家的一個幫助不是?

聽說上回越寧到過鎮上,看起來已經恢復健康了。如今再看,臉色也紅潤了,人好像也長高了一些,明顯就是個健康的人么。越寧可是個機靈孩子,動動嘴、跑跑腿就能攏錢的主兒!有他在,李援朝就能卸下部分重擔了。

越寧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冷冷地站在路邊。李援朝兩眼含淚,伸手過來想抓越寧。越寧微一閃身,避開了。李援朝一愣,孫國平跟了過來,欣慰地笑道:「東子,你好了?!」語氣里不乏驚喜。

李援朝絮絮地說著李家的不容易:「前天要不是我拿了一百塊回家,你兄弟連奶粉都要沒得錢買了。你回來可就好了,家裡又有指望了,都盼著你回來呢。」

越寧一言不發,靜等著看她唱作俱佳,不多會兒,小胡老師就趕了過來——她在家裡越呆越覺得不安心,索性出來看看。92年底的縣城並不大,統共幾條街,轉一圈就能找到人了。沒想到卻看到了這麼一幕!

小胡老師將車子一停,板著臉道:「你們別認錯人了,這是越寧,不是什麼東子。再胡說八道,咱們法院見!」

李援朝不敢再說話了,眼淚也收了回去,法院還是有威懾力的。

越寧只跟孫國平說話:「相識一場,就勸您一句,好歹為強子想想。您那店,起碼得一半兒是姓孫吧?今兒一百明兒八十的,別都姓了李。」趙紅英摳錢的本事,越寧是領教過了的,過不過得下去,她都要刮點下來慰勞她這個大功臣。

大實話!

孫國平眼睛也銳利了了起來,李援朝也傻眼了。是的,親生的兒子,孫強!為了李家而損害孫強未來的財產?這是大大地不妥!

越寧一躬身:「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不是好聚好散,我也不想記仇。」

孫國平素來欣賞越寧那靈活會賺錢的頭腦,乾笑兩聲:「東子你最大方了,怎麼會記仇呢?」

越寧笑道:「是啊,我不記仇呢。有仇我當場就報了。」

孫國平:……

越寧將兩包東西放到小胡老師車后架上,拉拉小胡老師的袖子:「老師,給我一塊錢。」

小胡老師不明就理,還是給了他一塊錢。越寧拿著錢,對孫國平夫婦晃了晃,走近了附近一家遊戲廳。這時節,櫃式遊戲機很熱門,從早到晚都圍著許多人來玩,年齡也從青年到兒童不等。又近過年,學校也放假了,人就更多了。遊戲廳老闆有時候為了誘惑小孩子不停地玩,會設立些獎項。比如達到什麼什麼樣的目標,獎勵多少遊戲投幣之類,又或者對戰贏幾輪能得多少返幣。又有幾個類似賭博性質的遊戲,本身就會返幣——只要你能贏。然而這樣的獎勵就像街頭那幾乎從來沒人套中過漂亮玩偶的套圈遊戲一樣,極少有人能拿到獎勵,卻又誘惑著人們花錢去玩。

一塊錢換了四枚遊戲投幣。越寧消耗了兩枚投幣摸清了規律之後,從第三枚就開始往外贏,不多會兒,手裡的遊戲幣從兩枚變成了二十枚,又變成了三十枚。越寧見好就收,不再玩了。在一些早起過來圍觀的孩子羨慕的目光中,以兩毛一個的價錢兌給老闆二十枚,換了四塊錢回來。還給小胡老師兩塊,剩下兩塊揣兜里了。

在孫國平詫異的目光下,將剩下的十枚投幣送人了。就圍在越寧身邊挨挨蹭蹭,膽子大的已經學著電影小說里叫老大了。

孫國平下巴掉了一地。

越寧沖他一笑:「就這樣,不出三天,我生氣了,打個把人還不用自己動手。那邊有誰來給我找不痛快,我就全記您頭上了。」當初斷了胳膊的時候,他還動過整頓當地乞討市場的主意,後來因為覺得這事兒有點low,更重要的是,有成年勢力介入,他武力值不夠,只能作罷。不然早做丐幫幫主去了。

孫國平一個成年人,嚇得當場一跳,揪著李援朝跑掉了——威脅,紅果果的威脅,可孫國平就不能不吃這一套。他不怕,他還有兒子呢,越寧可是把街上小壞孩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主兒。越寧和李家,算得上是有仇的,現在又是沒了爹娘管的人。如果遷怒到孫強,他那個傻兒子,以前就是個被「借錢」的肥羊,現在……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越寧拍拍手,對小胡老師說:「早飯說沒來得及買油條,咱吃油條去吧,我請客。」一塊錢三根油條,兩塊錢六根,足夠倆人加餐了。

小胡老師的臉色陰得可怕:「吃什麼吃?誰教的你玩這個的了?還賭上了?這是不務正業,知道不?你再聰明,心思放在這上面了,正事就忽略了,知道不?」

越寧乖乖地扶著車后架,小胡老師說一句,他答應一聲,最後才解釋:「沒功夫跟他們掰扯,能讓他們知難而退,那是最好了。孫姑父為了他自己,也得壓著另一家不叫來找事,咱就不用惦記這事兒了。我嚇唬他一下,省得真要動手打人。」

「那也不能沾這些,遊戲機,還是賭博的,能玩么?」小胡老師的口氣十分堅定,「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以為自己聰明,就能把什麼都玩得溜了。有些東西,一下都不能沾。穿新鞋走雨地的故事聽過沒有?濺一點泥的時候覺得沒關係,濺兩點泥的時候覺得能擦掉,等濺得多了,就會覺得反正都髒了,就當舊鞋穿了……」

越寧苦哈哈地像個小跟班,跟在後面賠禮道歉。此後幾天,小胡老師嚴格控制著越寧的行動,並且覺得自己把他弄出來養真是弄對了!如果放到福利院,一個不留神兒讓他溜出來誤入歧途了,就憑越寧這聰明勁兒,可不得混成個大流氓,一失足成千古恨么?瞧他威脅孫國平的手段,多麼地熟門熟路,一氣呵成啊!

管!一定得好好管!巧了越寧還在學校昏倒了,那就更得注意他的身體了。越寧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被小何醫生嘲笑了一整個年裡年外。之前好心帶你玩,你說「玩物喪志」,現在被治著了吧?

小何醫生的嘲笑,那也是有分寸的,他算是看明白了,越寧這孩子,你說他壞,那肯定不是,但是因為太聰明了,誰真把他惹急了,那就沒好果子吃。他就對小胡老師格外體貼,對幫助過他的老人額外照顧而已。其他人,沒那個豁免權,還是少作死比較好。

嘲笑完了,還要安撫,顛兒顛兒地陪著師生二人去鎮上送點年貨什麼的。越寧故意說:「我們悄悄去鎮上,別叫太多人知道了,給二老惹麻煩了,去的人多了,不好。」

小何醫生:「呵呵。」你才威脅完人,不許把你說出去,這會兒擔心泄漏消息了?泄漏了又怎樣啊?當法院判決書是擺設嗎?

小胡老師生了一回氣,再這一大一小慪著氣,也笑了:「都別淘氣了,一塊兒去。」猶豫了一下,又悄聲問小何醫生,他家裡怎麼辦。小何醫生傻笑了兩聲:「我家這幾天來往的人多,等我叫家裡收拾收拾了……咳咳。」他是怕家中事多繁雜,怠慢了嬌客呢。

越寧聽他這麼講,心情才好了一點,不過特意強調:「我也要跟著去道謝的。」

小何醫生樂呵呵地道:「好啊,你家庭報告書再拿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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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笑鬧一陣兒,終於定下臘月二十五一起去鎮上,正好二十四小何醫生家裡祭完灶,有時間。

越寧穿著邵奶奶給做的棉衣棉鞋,外面罩個罩衫,拎著電熱毯,小胡老師也帶了些糖果,小何醫生比較慘,他拿了他爹幾瓶酒——特別沉!而且完全不知道為什麼這師生倆要對鎮上的人這麼熱心。

才從客車上下來,就聽到一聲驚喜又凄厲的叫喊:「小洋人兒~~~~大兄弟,你可算來了,救命啊!」

破爛王。

破爛王一把辛酸淚。

他閨女快要被這傻爹氣死了。破爛王文化水平極低,不是文盲,但就是低。好容易老婆生了對龍鳳胎,他愣是想不出好聽的名字來了!八十年代的時候,已經不流行什麼紅兵啊、建國之類的名字了,可他又起不出好名字來。只得揀了自己能看到的、覺得好聽的名字,就移花接木拿來給閨女使。

他養女兒在鄉鎮算是精細的人,他媳婦兒給孩子買了「郁美凈兒童霜」,他個半文盲,覺得美凈倆字兒不錯,就拿來給閨女使了。王大小姐大名王美凈,小時候還不覺得,上了小學,一班小壞孩兒就壞笑著拿使空了的兒童霜的袋子在她面前晃,把個八歲的小姑娘氣得一天哭三回,回來找她爹算賬。

她爹賺錢有一套,肯吃苦、腦子靈,對人還算厚道。可起名這回事兒,真不是他的長項。找了閨女的老師幫起名字,起出來的她都不樂意。破爛王沒辦法,只好帶著閨女,想到縣城找個擺地攤起名測字的先生給起個名字,好歹糊弄過了閨女再說。

巧了,遇到了越寧。咦?這小子長得又好看,人又聰明,雖然命運坎坷了一點,但是離了李家,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呢?要是他給起個名字呢?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是么?要是閨女天天被壞小子欺負,當爹的也心疼呀。

小何醫生看著王美凈小姑娘小小的年紀,一雙眼睛就粘在越寧身上不肯移開,打趣地跟小胡老師說:「打個賭,寧寧一定會幫她起名字,小丫頭一定樂意。」說完又是一個哆嗦。

小胡老師擔心地道:「他……能行么?小姑娘都很挑剔的。」

不行也得行,哪怕越寧要她叫郁美凈,保不齊小姑娘都不會生氣。何況,越寧真的給她起了個不錯的名字:「唔,庭嫣,王庭嫣,好不好?不犯你們家輩份吧?」

破爛王先看閨女,小姑娘兩眼都要冒出粉紅泡泡來了,哪有不樂意的呢?破爛王才說:「行,就叫這個了。哎,到我家坐坐呀。」

王庭嫣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越寧,小胡老師正在熱中,感覺特別靈敏,好笑地道:「還要去看看街上的人呢。」

破爛王才說:「那我等你們說完話咱到街口……哎,關門了,就到我家裡去,整點酒菜……」忽然手上一緊,他閨女緊張得已經死死扣著他的手,破爛王忽然福至心靈。

卧槽!小公狐狸精!我跟你拼了!

最終他也沒能拼得起來,閨女才八歲,這種准岳父的情結一閃而過。何況要破爛王說,他閨女至少現在,從長相上就配不上人家。打了個哈哈,破爛王撈著閨女,跑了。再不跑就要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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