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就特別羨慕你們這些富家千金,每天不是逛街購物就是做美容spa,嫁的老公也好,不像我倒霉投錯胎的,每天都要為生計奔波,唉……」推拿小、姐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在柯琦薇的肩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聲音分外清甜婉轉、柔情似水,似乎比手上的動作還要令人酥麻幾分。

柯琦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這才正眼瞧了一番身後的女孩。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溫泉冒出的裊裊煙霧也掩蓋不了她如畫深邃的眉眼,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若不是天生麗質,也必定是高級化妝品堆砌出來的。

「是嗎?你瞧她就是因為家裡太有錢,才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柯琦薇漫不經心地說著,輕飄飄地指了指對面正在閉目養神的人。

蘇雨蹙眉睜眼,沒有料到柯琦薇會突然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她看見推拿小、姐的目光落在她那隻畸形殘缺的右手上,一張漂亮的小臉變了又變,就仿若見到了多麼醜陋可怕的東西似的。

「嗨……假如我能像你們一樣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鈔票花,就算缺胳膊斷腿我也願意呀……」推拿小、姐很快就回過神,諂媚地說道。

蘇雨不想探究推拿小、姐的話有幾分出自真心,相比那位推拿小、姐,她更喜歡為自己服務的這位。這位除了剛開始多瞧了一眼她的手之外,接下來都目不轉睛,一心一意為她推拿按摩,半句廢話都沒有。

對於自己的手,蘇雨直到現在都無法做到真正的泰然處之,若不是醫生說她的手泡在水裡太久不好,她也不會將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很奇怪柯琦薇為什麼那麼喜歡針對她,但是每當她有麻煩時,柯琦薇又總是二話不說挺身而出。

同來的孫筱雅興許擔心蘇雨會不高興,連忙轉移話題:「蘇雨,我聽說你爺爺給你定了門親事,對方是周家的,叫周什麼來著……是周越澤嗎?好像比你還要小上幾歲啊?」

蘇雨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孫筱雅之所以記不住周越澤的名字,是因為他前陣子才剛剛認祖歸宗。雖說認祖歸宗了,但恐怕周家沒幾個人願意相信或是肯承認他的血統。

說來也好笑,周家的二兒子,也就是所謂的周越澤的親生父親,在十幾年前不幸出車禍死了,結果誰也沒有想到在十幾年後的今天,一個女人突然帶著兒子找上門來,信誓旦旦地說這孩子是周家二兒子的骨肉,更出人意料的是,周老爺子真的接納了母子二人,據說連親子鑒定都沒做過。

自己身體殘缺,在圈子裡還「聲名狼藉」,這周越澤會願意娶自己,意圖再明顯不過。她是蘇家的長孫女,由於手的緣故,相較於其他的孫子孫女,她爺爺會更偏愛她一些,若是娶了她,想必周越澤在周家的地位不會再受到威脅,況且一直有謠言說,她爺爺為她準備了蘇氏百分之十九的股份作為嫁妝。

這個謠言是真是假,蘇雨並不是太在意,只是被孫筱蕥這麼一提,她倒忍不住回憶起當時對周越澤的驚鴻一瞥。

那是個令人驚艷的少年,長得十分乾淨漂亮,雙眉略略飛揚上挑,漆黑如墨的雙眸深邃明亮,笑起來一塵不染,給人的感覺又乖巧又純潔無害。所以後來蘇雨得知這門親事時,第一個感覺就是一朵水仙花插在了牛糞上,還是她這坨陳年老牛糞……

「女大三,抱金磚。」柯琦薇說著便從水中站了起來,落落大方地展現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推拿小姐十分機靈,立刻殷勤地拿起一旁乾淨柔軟的浴巾為她披上。

蘇雨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只比周越澤大三歲而已。看來她人還沒有老,心卻已經荒涼得充滿了腐朽落敗的氣息。

「蘇雨,那周越澤長得如何?一定很嫩吧?」孫筱雅滿眼放光,像是一頭好幾個月沒有吃到小肥羊的餓狼。

孫筱蕥比蘇雨年長几歲,圈子裡謠傳她特別喜歡找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朋友,看來這是真的。

孫筱蕥這架勢,明顯對周越澤特別感興趣,但蘇雨不是很想談論周越澤,或者說談論她的婚事。她正琢磨該如何轉移孫筱蕥的注意力,就聽柯琦薇涼涼地接過話:「長得是很聽話,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老實呢?」

柯琦薇說完,就吹了吹推拿小、姐剛替她塗好的豆蔻色指甲油,十分滿意地欣賞自己的蔥蔥玉指。

不得不說,柯琦薇是個相當妖嬈的女人,她的任何一個動作明明是那般隨意,卻總透著一股千嬌百媚的風情,恐怕就算是柳下惠,也很難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其實已經年近四十,但保養得宜再加上精緻完美的妝容,說她才二十五歲恐怕都有人相信。

孫筱蕥嘿嘿地笑了幾聲,也從水中鑽了出來。這時候柯琦薇已經穿戴整齊準備離開。她回頭望了一眼還浸在水中的蘇雨,有些不耐煩地問道:「蘇大小姐,請問你還要泡到什麼時候?」

蘇雨頭也不回地答道:「你們先走吧,我還想再泡一會兒。」這家會所是一條龍服務,除了溫泉,還附帶撞球室、酒吧等娛樂設施,她不怕到時候找不到她們。

柯琦薇和孫筱雅走後,蘇雨也揮走了為她推拿的女孩。氤氳的水汽伴著一陣幽幽的玫瑰香氣,她將腦袋一點點地沒入水中,在瀕臨窒息中陷入了紛繁複雜的回憶。

在手出事之後,她曾經將自己關在家裡很久很久。後來她爺爺請了一名美國的心理醫生開導她,那名醫生很年輕,有一對宛如海洋般浩瀚深邃的寶藍色眼睛,蘇雨每次與那雙眼睛對視,都有一種觸碰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的感覺。所以當他堅持不懈地鼓勵她多出去走走,試著交一些新的朋友時,她為了不令他失望,就強迫自己參加社交活動,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她和柯琦薇以及孫筱蕥的走動才多了起來。

可惜現在她已經好久沒有再見到他,久到她都快要忘記他的模樣和聲音,唯一還能記得的,就只剩下了那雙眼睛……

蘇雨出來的時候,柯琦薇正和孫筱蕥站在不遠的走廊處。她走過去,聽到孫筱雅有些不解也有些同情地問柯琦薇:「柯姐,你為什麼要讓這裡的經理辭掉那個女孩?她其實也沒說什麼冒犯我們的話呀!」

蘇雨知道,孫筱蕥口中的女孩,約莫就是方才為柯琦薇服務的那位。那女孩一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盡心儘力討好伺候,且和自己還有說有笑的客人,竟然在下一秒就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柯琦薇有時就會為難一些沒有什麼背景的人,這一點令蘇雨非常反感。

雖然蘇雨和柯琦薇走得比較近,但其實她不是很喜歡柯琦薇,畢竟柯琦薇有時會毫不留情地戳她的痛處,而且還喜歡仗勢欺人。不過蘇雨的爺爺曾經提醒過蘇雨要和柯琦薇搞好關係,柯琦薇對蘇雨又確實算是照顧,因此對於柯琦薇的冷嘲熱諷,蘇雨總是能忍則忍。

一個人究竟是不是真心對自己好,蘇雨還是可以判斷出來的。蘇雨覺得,她和柯琦薇之間已經建立了一種十分微妙的友誼關係。

「她太自不量力,眼睛里滿滿寫的都是『我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我估計啊,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勾搭上哪個有錢的有婦之夫。」柯琦薇不甚在意地撇撇嘴,接著道:「女人長得漂亮就是不懂得安分。」

孫筱蕥眸底悄悄閃過一抹鄙夷。誰都清楚,柯琦薇出生一般,她之所以能進入這個圈子,還不都是靠蘇雨的爺爺蘇長銘的提拔。至於蘇長銘為什麼會那麼照顧柯琦薇,誰知道呢?

這段小插曲就這麼過去。孫筱雅自然沒有玩盡興,嚷嚷著要再去酒吧過過癮。

酒吧的設計永遠千篇一律,五光十色的彩光燈晃得人頭暈目眩。她們穿過擁擠的人群在軟皮沙發上剛剛坐定,酒吧里就忽然響起了一片歡呼和尖叫聲。

越來越多的人朝同一個方向涌去,只見人群簇擁的舞台上方,一抹妖嬈的身姿在鋼管上盡情扭轉擺動,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在挑戰人類柔軟的極限。燈光曖昧,照在那半掩半露、比例完美的身體上,那其實是一個男人,濃妝暈染的眼角帶著輕佻和慵懶,恰到好處地激起了所有人放縱的欲、望。

這時一名只著比基尼的金髮女郎扭著屁股走上舞台,與已經滑下鋼管的舞男大跳貼身熱舞,兩人動作火熱而大膽。酒吧里充滿了輕、浮的口哨聲,原本這種舞舞女才是主角,但現場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目光都始終落在那名性感的舞男身上,而金髮女郎反倒成了配角。

孫筱雅看得津津有味,緊盯著舞男的臉嘖嘖稱奇道:「這小子長得比女人還艷麗,我敢保證他還不到二十歲!」

蘇雨聞言事不關己地盯著舞男的臉瞧了一會兒,結果在要移開視線時,似是想起了什麼,一口酒水直接噴了出來。

「長得是很聽話,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老實呢?」柯琦薇不久前說的那句話,驀地在蘇雨的腦海中迴響。

小崽子,果然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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