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崔嬈望著謝緹,勉強笑了笑:「回太后,妾可能是吃不慣這雪蛤才會如此的,應該不是有孕。」
「不管是不是有孕,總要太醫看過之後才清楚。」謝緹笑著說道,「這雪蛤又無異味,我還從未聽過誰吃雪蛤會發吐的。你先前那般,定是你身子的原因。」
「太后,真的不用了。」崔嬈覺得自己的聲音異常乾澀。
謝緹微笑著說道:「阿嬈,還是找太醫看看吧,我們也放心些。」說著她便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去,將黃太醫請來,給崔夫人看看。」
宮女應了一聲,便匆匆出了殿。
大家食過羹湯之後,便到了攬月亭去飲茶說話。
沒多久,黃太醫便過來了。
謝緹見狀,便與青陽公主叫上崔嬈到後殿診脈。
謝潯一見,心裡不放心,便也跟了上來。
崔嬈知道自己沒孕,倒也不作他想,伸了手,讓黃太醫給自己把脈。
黃太醫閉上眼,摸了摸崔嬈的脈,很快,他便睜開眼,看了崔嬈一眼,然後將手放了下來。
謝緹趕緊問道:「黃太醫,阿嬈是怎麼了?」
黃太醫起身行了一禮,回話道:「回太后,大將軍夫人身子安好,無事。」
崔嬈一聽,輕輕鬆了一口氣。
「那她為何先前會幹嘔呢?」謝潯問道。
「回大將軍,夫人應該只是腸胃不適,在下一會兒為夫人開一劑方子,夫人服幾日便好了。」黃太醫笑著應道。
謝潯一聽,放下心來:「那便有勞黃太醫了。」
「大將軍客氣了。」黃太醫拱了拱手,又轉過臉,對著謝緹說道:「太后,微臣便先退下去給夫人開藥方。」說罷向著謝緹使了一個眼色。
謝緹會意,點了點頭,笑道:「那你便到偏殿去寫方子吧。」
「臣遵旨。」黃太醫退了下去。
謝緹笑著對謝潯與崔嬈說道:「三郎,阿嬈既然身子不適,你便陪她先回府吧。黃太醫開的方子,一會兒阿姊讓娘給你帶回來便是。」
謝潯低頭看了一眼崔嬈,見她如今面色雖然好了些,但想到先前她那痛苦的模樣,他仍然覺得心有餘悸。
聽謝緹這麼一說,他便點了點頭,應道:「那我這就帶阿嬈回家。阿姊,我們就不回攬月亭去了,一會兒你替我跟阿琅、阿玥說一聲。」
私下裡,謝潯與謝緹等人還是以家人稱呼。
「好,你們去吧。」謝緹微笑著。
崔嬈也起了身,對著謝緹、青陽公主行了禮,然後便與謝潯一起出了門去。
待謝潯與崔嬈走遠了,青陽公主對著謝緹問道:「阿緹,阿嬈那羹,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謝緹笑了起來,說道:「我讓人在她那盅羹里放了催吐葯。」
「你呀!」青陽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阿嬈肚子真有消息了,害我白歡喜一場。」
「娘,別著急,黃太醫應該還有話要跟我們說。」謝緹說道。
「哦?」青陽公主一愣,「難道阿嬈的身子真有事?」
謝緹搖了搖頭,說道:「女兒也不知道,將黃太醫叫來問問便知。」說罷她便叫人將黃太醫傳了過來。
黃太醫進了殿,對著謝緹與青陽公主一禮:「微臣見過太后、青陽公主。」
謝緹免了禮,然後問道:「黃太醫,你先前可是還有話要跟哀家說?」
黃太醫點了點頭,說道:「回太后,微臣確有話要說。」
謝緹抬起眼,問道:「你要說的話,可是與阿嬈有關?」
「不錯。」黃太醫應道,「此事確實與大將軍夫人有關。」
「難道是阿嬈的身子有隱疾?」謝緹眉頭微皺。
「那倒沒有。」黃太醫趕緊說道,「只是微臣先前為大將軍夫人診脈之時,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有何奇怪之處?」謝緹抬起頭來,望著黃太醫。
黃太醫看了一眼青陽公主,說道:「微臣摸脈像,發現大將軍夫人應該常吃避子丸。」
青陽公主一聽,不禁驚呼一聲:「避子丸?」
「是避子丸。」黃太醫應道。
謝緹急聲問道:「黃太醫,你沒診錯?」
「回太后,微臣絕不會診錯的。」黃太醫說道,「大將軍夫人吃的這避子丸有些特別,乃是我師父獨門秘方,天下只有我師父、我及我師弟姚楷能配,所以微臣猜大將軍夫人這葯,應該是從我師弟姚楷處所得。太后若不信,可招姚政招來問問。」
「不用了。」謝緹搖了搖頭,「既然如此,哀家相信黃太醫便是。」
「多謝太后信任。」黃太醫應道。
青陽公主又問道:「黃太醫,這葯吃多了,可對身子有害。」這避子葯吃多了,要是影響了身子,可能以後懷孕便艱難了。
黃太醫趕緊應道:「回青陽公主,這藥用料精貴,對身子無害。大將軍夫人只要停了葯,便可隨時受孕。」
青陽公主一聽,原本綳著的心一下便鬆了下來。
「好,黃太醫,你先退下吧。」謝緹又說道,「今日之事,不可讓他人所知。」
「微臣明白。」黃太醫行了一禮,「微臣必定守口如瓶。」
謝緹對著黃太醫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是。」黃太醫便退了下去。
待黃太醫出了門,謝緹叫了青陽公主一聲:「娘,你怎麼看此事?」
青陽公主蹙著眉頭,嘆聲說道:「這阿嬈怎麼會服避子葯呀?」
「娘明日要不要找阿嬈來問問?」謝緹問道。
青陽公主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我找她問,她未必肯與我說實話。到時我們若說僵了,以後相處起來,彼此心裡會有疙瘩的。」
「那要如何辦?」謝緹說道,「總不能讓她這樣繼續吃下去呀?三郎又不碰其他女子,我們這一房可只有三郎一個男子!」
青陽公主看了謝緹一眼,說道:「這事兒你別跟你爹爹說,他知道心裡會不痛快的,到時弄得阿嬈下不了台便不好了。我私下跟三郎說說,他們小兩口的事,也只有他自己去解決。」
謝緹卻不放心,說道:「你也知道三郎心疼阿嬈,萬一他心軟,由著她胡鬧怎麼辦?」
「那可不行。」青陽公主說道,「這老不懷孕也要有個理由吧?如說得通,我便由著她。若說不通,她又不肯生,那便讓三郎納妾。」
「可三郎願意納妾嗎?」謝緹瞅著母親,慢聲說道,「他心裡只有阿嬈,就算娘作主納了進來,他不去其他女子房裡也不成啊。」
「阿緹,這你大可以放心!」青陽公主輕輕哼了兩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相信三郎分得清輕重。他若不想納其他女子,自會想法子解決。」
謝緹點了點頭,便不作聲了。
青陽公主回了府,便以要將黃太醫開的方子交給謝潯為由,讓人將謝潯叫了過來。
謝潯與崔嬈已經洗漱完畢,正準備歇息,便聽到下人傳話讓自己去母親那裡。
謝潯微微有些驚訝。
若是要給方子,將下人拿過來不就行了嗎?為何還要自己親自過來一趟。
不過,母親叫他,雖然心裡有些不解,但也不得不從命。他低頭吻了吻崔嬈,讓她先睡,自己換上常服,就來了正房。
在廳里等自己的,只有母親一人。
謝潯走上前,對著母親行了一禮:「娘,你叫兒子?」
青陽公主點了點頭,將下人都叫了出去,然後才對著謝潯說道:「三郎,娘有話要問你。」
謝潯笑著說道:「娘有什麼話,儘管問兒子便是。」
青陽公主頓了頓,說道:「三郎,素瑩進門不到三個月便有了身子,你與阿嬈都成親半年了,怎麼還沒動靜啊?」
聽到母親問這事,謝潯面色一紅,說道:「娘,這個急又急不來的。」
青陽公主又問道:「三郎,你跟娘說實話,你與阿嬈是不是還不想要孩子啊?」
「不是。」謝潯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與阿嬈都盼著早些有孩子呢。中秋節的時候,阿姊賜的送子觀音,阿嬈還求過好幾次呢。」
「那就奇怪了。」青陽公主喃喃道。
「娘,怎麼了?」謝潯發現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對。
青陽公主瞥了謝潯一眼,緩緩說道:「今日在宮裡,黃太醫不是給阿嬈診過脈嗎?他診出阿嬈常服用避子丸。」
「什麼?」謝潯面色極為震驚,隨即搖頭道,「不可能!定是黃太醫診錯了!」
「我也希望是他診錯了。」青陽公主嘆了一口氣,「可黃太醫醫術高明,從未出過錯。況且阿嬈吃的這葯,乃是黃太師的師弟所配,他絕不會診錯的。」
聽青陽公主這麼說,謝潯面色有些發白:「沒道理啊!阿嬈怎麼可能會偷服避子丸呢?我與她感情甚篤,她怎麼會不願意為我生孩子呢?」
青陽公主猶豫了片刻,說道:「此事,最好你自己親自去問問她。小兩口,有什麼說,攤開來說,別悶在心裡。」
謝潯垂下眼,應聲道:「兒子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好好跟阿嬈說說的。」
青陽公主點了點頭,說道:「好,娘等你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想到崔嬈偷偷服避子葯一事,謝潯的頭一直暈乎乎的。他也不知自己怎麼進的門,直到崔嬈叫他,他才醒悟過來。
「三郎,母親叫你過去有什麼事?」崔嬈坐了起來,對著他問道。
顯然她也不信青陽公主叫謝潯過去,只為了拿一個藥方子。
「無事。」謝潯脫了衣裳,鑽進被子,笑著說道,「阿姊有話讓娘帶給我。」
「哦。」崔嬈點了點頭,說道:「那便早些歇息吧。」
如今小皇帝趙琅年幼,朝堂上便靠謝韶與謝緹父女撐著,想必謝緹是有些政事要跟謝潯說。
想到這裡,崔嬈便不作他想,
可謝潯想著崔嬈背著自己吃避子丸一事,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可自己手中又夫憑證,貿然去問她,她若是不承認,事情便弄僵了。
怔了半晌,他向著崔嬈輕輕靠上去,從背後抱著她,輕聲問道:「阿嬈,成親這麼久了,你厭了我沒有啊?」
「你說什麼呀?」崔嬈笑了起來,「我怎麼可能厭了你呢?」
頓了頓,她又說道:「這一生一世,我都不可能厭你的。我只怕待我人老珠黃后,你會厭了我。」
謝潯笑了起來:「你今年才十七呢,就想著人老珠黃的一天了?」
「人總會老嘛!」她將頭枕在他的胸上,輕輕問道,「到那時,會有比我鮮妍的姑娘,你會不會便不要我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說著謝潯低下頭,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我還比你大兩歲呢,要嫌棄也是你嫌我啊!」
崔嬈聽著謝潯這般說,怔了一下,隨即咯咯笑出聲來。
「笑什麼?」他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她吃痛,叫了一聲,然後轉過身來,用手摟住他的脖子,嗔道,「你屬狗啊?」
謝潯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明明是屬兔的!」
崔嬈沖著他眨了眨眼,笑道:「哦,原來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我只咬你。」謝潯望著崔嬈,輕輕說道,「我恨不得將你吞到肚子里,免得我一天到晚都想著你。」
聽了他的話,她的心微微一動。
半晌,她叫著他的名字:「謝潯。」
「嗯。」他輕輕回應著她。
「我也一天到晚都想著你呢。」她微笑著看著他。
黑暗中,兩人互相凝視的目光,皆是亮晶晶的。
慢慢,他湊上前來,輕輕吻著她的唇,說道:「阿嬈,給我個孩子吧。」
她頓了一下,然後點頭笑了笑:「好。」
聽到她的回答,他怔了怔,隨即瘋狂地吻了上去。
她熱烈的回應著他。
半年的相處,兩人對彼此的身體都熟悉了。謝潯很快就將崔嬈撩撥得情動起來,接下來的一切便水道渠成。
待一切風平浪靜,崔嬈摟著謝潯,聽著他的呼吸慢慢平靜。
「三郎。」她叫著他。
「嗯。」他輕聲回應。
見她沒了下文,他又問道:「阿嬈,叫我何事?」
「無事。」她應道,「就想叫叫你。」
「調皮。」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面頰。
她笑了笑,說道:「快睡吧,明日一早你還要去官署呢。」
「好。」他答應一聲,閉上眼睛寐著。
聽著他的呼吸聲慢慢變得寧靜悠長,崔嬈試探著叫了兩聲:「三郎,三郎。」
謝潯沒有回答她。
見他睡著了,她輕輕將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然後悄悄起了身,將寢衣穿在身上,才下床穿了鞋,慢慢走到梳妝台邊。
她打開妝台下的一個小屜里,從裡面拿出一隻白瓷瓶,拔下塞子,從瓶中倒了一粒藥丸出來。
借著屋外門廊下隱隱的燈光,看著那黑黑的藥丸在自己瑩白的手心裡,是那麼的刺眼。
「阿嬈,給我個孩子吧。」
謝潯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咬了咬唇,眼睛微微潤了起來。
三郎,對不起,再容我半年。半年之後,我們再要孩子吧。也許那時我的心已經平和,可以容下你有別的人。
她緩緩低下頭,凝視了那藥丸片刻,然後一咬牙,抬起手便將藥丸往嘴裡送去。
還未送到嘴邊,便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阿嬈,你在吃什麼?」
她一驚,手一抖,藥丸便從手中掉了下去。
她手忙腳亂地去拾葯,不想衣袖碰倒了妝台上的白瓷瓶,裡面黑黑的藥丸全滾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