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莫府

一切還算順利，不僅買到了馬，連趕馬的車夫也僱到了。因為霜留白即不會騎馬，更趕不了車，我是只會騎馬，卻不會趕車。所以便雇了個熟悉路道的車夫。同時我也發現了一個問題，不知是之前跟婆婆住的村子太封閉，還是最近才開始的，總之集市上人人無心經營，憂心忡忡。更有光天化日之下偷盜，強劫猖獗到習以為常。

路上問了車夫才知道，是受了戰爭的影響，聽說戰況不佳，已經吃了不少敗仗。百姓人人自危，官府整也開始四處發賞徵兵，弄得老百心人心惶惶，盜賊匪蔻異常猖獗，官府也無心去管。就變成我們看到的樣子了。

一路向著長安而去，所到之處皆是消極憂心的情緒在蔓延。難道短短數月，邊境的戰事就已經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我的心裡繁雜一片，沒有任何消息給我可想象的空間，到底莫離現在怎麼樣了，我無從去猜想。我所有的煎熬總會無意識的顯露到臉上，在霜留白面前，我也不想去掩飾什麼。希望他把那**的念頭能就此打消才好。

終於穿過長安城城門，一路直奔莫府，越是要接近我越是坐立難安。一會望向車窗外，一會又去掀車簾，然後又坐回原處，想要問問到了沒有，卻是欲言又止。

霜留白如雕刻一般，靜默不動的坐著，偏頭斜視著我。我完全忘了車裡還有他這樣一個大活人，直到他開口，我才知道自己緊張到了何種程度。

「你在害怕？！」

「嗯？……啊！.......我........」

「你這是去見夫君？！」霜留白眯眼。

「我離開的時候他生死未卜，所以……我怕！」我說著心頭一痛，眼前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霜留白訝異的看著我，隨即緩和了一下表情道：「他會沒事……」

「希望如此！」我嘆口氣，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世上有人如此牽挂，真是一大幸事，我想他怎麼也不會捨得離你而去的。」

我還是不停的嚮往張望，終於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掀開帘子時，我遠遠看到了莫府的大門。我收回手坐了回去，剛剛的慌張焦急全部變得遲鈍，我獃獃的看著輕微飄蕩的帘子，一動不敢動。

「下車吧！」霜留白說，馬車早已停穩，車夫掀著帘子不解的望著我們，因為我一路幾乎不停的在催他趕路，現在反而坐著不動了，難怪他會覺得奇怪。

我收了收心神，默念菩薩保佑他一定會沒事的。起身下車。

仰頭看著大門上的莫府二字，心裡一陣翻湧，上前不管不顧的使勁拍打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來了來了……」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可我急躁的情緒跟本控制不住，手上還在敲個不停。似乎這聲音可以抵消我心底的恐懼與不安。門內的聲音又重複了一次，多少夾雜這一絲不快。

門終於開了，霜留白一把抓著我的手，若不然我的手恐怕要拍到開門人的臉上。

「你們是？」一個矮胖的男人，一副下人的著裝，正疑惑的看著我們。

「莫離哥哥在不在？」我脫口而出。

「二少爺他們三父子都在邊境守關！」矮胖子道，轉而細看著我問：「你是……」

「他……他沒事了？」我喃喃，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瞬間落了下來，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悲，是痛是甜，只是愣愣的站在了那裡。

「她不是跟你們剛剛說的那個人成過親？」霜留白莫名其妙的看著我跟那個矮胖子：「為什麼你們之間都不認識？」

「你是……許家大小姐？！」矮胖子吃驚的看著我，轉而立即改口道了聲：「二少夫人……」隨即慌忙將我們請進門內。「快去請夫人，二少夫人回來了！二少夫人回來了……」

最後這是宣告一般的喊道，被他這麼一喊，正在日常忙碌的奴才丫鬟們都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零零落落的道了聲：「二少夫人！」

我心不在焉木然的掃視了一下，便跟上前面的矮胖子，他應該是帶我去見莫離的娘。

記憶里對莫離的娘親還是有些印象，莫離從小之所以會跟我是鄰居，就是因為莫離的娘是揚州人，莫離的娘叫陳雨盡，我聽我娘說，莫恩為了陳雨盡才留在揚州那麼多年。

我們走到**院就看到了迎面匆匆而來的陳雨盡。她比我童年印象里微微發福，顯現出中年婦人特有的成熟風韻。此時她的眉眼透著繁雜之色，見到我微微有些吃驚，隨即露出一抹含淚的笑容，那笑容中有酸澀有心疼還有欣慰。

「暮邪……」陳雨盡顫音道：「傷都好了？！……快讓我看看！」陳雨盡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了一遍，這才露出些許安心之色。

「全好了，夫人不必擔心我！……倒是莫離哥哥，他怎麼樣了？」提起莫離我喉頭一緊，有些哽咽。

陳雨盡臉上一絲心痛之色一閃而過，快到令我以為是自己眼花。隨即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給我：「離兒他可是鐵打的，怎麼會有事，現在還不是生龍活虎的上前線殺敵！」

「可是他……」我想起那天滿身是血被莫蕭背下車的莫離，就止不住的心痛難過。「那時候傷的那麼重……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他！」

「好了……已經過去了！」陳雨盡眼中一酸，上前抱著我，輕撫我的後背，安慰道：「他沒事了……就是特別牽挂你，也像你這般的放心不下！」

「這位是……」陳雨盡發現了站在我身後的霜留白。

我跟陳雨盡分開，擦拭了下臉上的眼淚，轉身介紹道：「這位是霜留白。」

霜留白微微對陳雨盡頷首，陳雨盡便請我們去廳堂。我們剛坐下，門口就氣沖衝進來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子。

「許暮邪！你還嫌害我二哥不夠是不是？！」她這話一出口我便猜到了她就是莫綺。只見她一身鵝黃色騎馬裝，扎著高馬尾，劉海處是三道細髮辮彎出的弧形，斜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為她添了些柔美之氣。可是她現在的表情如同兒時一樣，對我滿是敵意。

「綺兒……休得胡鬧！」陳雨盡厲聲呵斥道。莫綺頓在當場，氣憤的盯著我，令我心裡更添難過。

「還不給你二嫂賠不是？！」陳雨盡帶著脅迫的語氣對莫綺道。

「娘……」莫綺跺腳氣勢更甚：「我二哥剛活過來，她又出現，這是存心要把我二哥逼到死路上去！還有，誰同意她當我二嫂了，他們有問過我嗎？我不同意……」

「綺兒！」陳雨盡高聲震壓，同時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太過分了！……立即給我回房去！」

我緩緩的站起與莫綺四目相對，莫綺說的每一個字都令我心如刀絞，痛不欲生。因為她說的並沒有錯，如果沒有我莫離也不會屢次三番受傷，次次危及性命。即使他們全家拿我當仇人看都不為過，可偏偏陳雨盡還反過來安慰我。同時也明白為什麼剛剛我提及莫離時，她眼中會閃過痛心之色。

「我說錯什麼了？！」莫綺顯然憤意難平。「二哥為了他做了多少事，從小就跟她保鏢似的，不離左右。到了京城更好了，為了她連公主都不想娶，還瞞天過海的把公主送出宮去，要不是出了戰事，當今皇上這次不得把我們全家滿門抄斬……」

「綺兒……你太放肆了！」

「娘！這些話我憋了很久了，上次要不是看她昏迷不醒，我早就說了，還會等到現在！」莫綺的表情變得複雜，除了氣憤還有些苦楚：「你說你既然都跟我二哥定下終身，為何又跑去嫁給司空譯則？……你害你自己我不管……可你害我二哥就不行？……你害得他差點就死掉！……你知不知道！……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莫綺倔強的臉上淚水奪眶而出，她伸出手背，使勁的摸了一下：「我二哥愣是給挺了過來，他為的什麼？……你知不知道！……他那都是因為放不下你！……」

我的心碎裂一地，凌亂不堪，痛到不能自已，淚水早已使我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莫綺是什麼表情我根本看不清。陳雨盡也在低頭抹著眼淚。

「我好想恨你……可是我恨不起來！」莫綺不可抑制的哭泣道：「二哥就是願意那般不管不顧的愛你！……可是你為什麼要那麼對他，你不知道二哥有多喜歡你嗎？他從小就說要娶你，可你卻還要嫁給別人，你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嗎？……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這次來是不是再也不會離開他？」

「我發誓……」我想讓自己平靜些說話，可是我還是顫抖哽咽的很厲害：「我再也，不會，離開他，除非我死……不然，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將，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