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姚黃魏紫（四）
如往日一般，這天顧霜衣依舊在教葉穆秀彈琴，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雖然極不情願，但是葉穆秀總算是能夠彈出那麼幾首曲子了。
「你太急了。」顧霜衣靠坐在窗邊，淡聲道，「慢些。」葉穆秀彈個曲子都跟上戰場一樣，處處帶著殺氣，也不怪顧霜衣不滿意了。
葉穆秀瞪了顧霜衣一眼，拂袖站了起來：「今天不想彈了。」
「嗯，那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吧。」顧霜衣也不勉強，便也跟著站了起來，兩個人相互看著對方，誰也沒說下一句話。
便在這時候，終於批完了奏摺結束一天工作的葉染拖著步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一抬眼就看到了屋裡氣場相當的二人。
葉染看了他們一眼，卻沒說話，兀自走到書案前坐了下來，然後開始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顧霜衣和葉穆秀二人視線跟隨著葉染過去了，接著又一同回到對方身上，兩個人對視一眼，葉穆秀擰起了眉，顧霜衣垂下了眸。
屋子裡面安靜得可怕，因為平時活躍氣氛擔當的葉染今天居然不說話了，顧霜衣與葉穆秀同時覺得有問題。
「你去。」顧霜衣用唇語朝葉穆秀道。
葉穆秀眉頭皺成了個川字，猛地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朝葉染努了努嘴。
顧霜衣乾脆直接坐了下來，接著看書，不去理會葉穆秀，也不去看葉染。
葉穆秀被他的反應弄得一窒，原本就擰成一團的眉毛現在顯得更糾結了，他悶聲哼了一句，轉身朝葉染那邊走了過去。
葉染依舊在寫東西，只是目光有些無神，手上感覺像是在胡亂畫著什麼。
葉穆秀在她身前兩步停了下來，輕輕咳了一聲便要開口，誰知那邊顧霜衣卻忽的出了聲：「有心事？」
這話自然是對葉染說的，只不過剛才他和葉穆秀兩個人商量了半天誰都不願意來開這個口，現在葉穆秀終於要開口了，卻被顧霜衣給搶先了，葉穆秀心情實在是不怎麼好，當即回頭狠狠朝顧霜衣瞪去。
顧霜衣直接跳過了葉穆秀如炬的目光，聲音低柔的對葉染道：「有事可以告訴我。」
葉穆秀髮誓顧霜衣平時說話聲音絕對不是這樣的！這個表裡不一的傢伙！
葉染眨了眨眼睛，像是這會兒才驚醒過來一般，她放下筆擦了擦被染上墨跡的手指，咬了唇搖了搖頭。
「沒事？」顧霜衣又問。
葉染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顧霜衣不說話了。
葉染長長吐了一口氣，終於盯著顧霜衣的雙眼，認真問道：「那個……你生日是多久？」
「生日？」
「就是出生的日子！」
顧霜衣一怔，「怎麼？」
「剛才蘇丞相跟我說，前不久豫王壽辰，他將那株自家的芍藥月照山河給送出去了，豫王很喜歡那花。」葉染道。
顧霜衣聽到葉染說起來「月照山河」四字，卻是語聲一頓，聲音又淡了幾分：「是嗎？他送人了？」
「是啊，丞相說那花很漂亮，若是讓他一個人看了太可惜了，所以就送了出去，他還說他家又種了好幾株月照山河，等長好了再差人送些進宮來，讓你我也看看。」葉染說著，只是聲音里仍是有苦悶。
顧霜衣不明白這苦悶從何而來，只是蘇丞相的意思他卻聽懂了。
那老頭子應是故意將話說給葉染聽的。
就在顧霜衣還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葉染道：「我想等你生日的時候也送你些東西，給你一個驚喜，可是我發現我不知道你生日是多久，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葉染看起來有些低落，「我不知道你以前住在哪裡，是做什麼的，你師門有些什麼人，你多少歲，你身上有幾顆痣……」葉染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搖頭道，「不對這個我知道，上次我看……」
顧霜衣輕咳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打斷了葉染接下來的話，「四月十七。」
葉染果然停住了話頭，探尋一般的往顧霜衣看去。
顧霜衣頷首道：「我出生的日子，你現在知道了。」
「我知道了！」葉染點頭，連忙在心底記了下來。
只是這會兒一旁卻傳來了葉穆秀的聲音：「你與蘇瑾苑生於同一天？」
「蘇瑾苑？」忽的聽到這名字，葉染也愣了片刻，她回頭去看顧霜衣，卻發覺這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只是低聲應了一句便不說話了。
葉染道：「好巧。」
葉穆秀若有所思看著顧霜衣，過了片刻才說是要先回去了，接著便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面只剩下了葉染和顧霜衣兩個人，顧霜衣仍是坐在窗前沒有動作，葉染見了便挪了挪椅子，朝著他那邊靠近了些。葉染覺得這距離仍是太遠，便乾脆直接走到了顧霜衣身旁，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我還有問題。」
「你說，我都會回答。」顧霜衣道。
葉染笑了起來，開始了提問：「你們師門在哪裡？」
「亭山。」
沒聽過，葉染覺得這時候要是自己再問一句「亭山是哪裡」，顧霜衣一定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便索性跳過了，反正這也不是個多重要的問題，她接著問道：「你師父有幾個徒弟？」
「加上我一共六個。」顧霜衣對葉染並不隱瞞。
葉染頓住，一個顧霜衣就那麼厲害，要是他們師門裡面每個人都跟顧霜衣質量一樣高，那不是非常可怕？
葉染好奇的道：「你們師門裡面誰武功最高？你排第幾？」
顧霜衣的目光變得奇怪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江湖中人肯定不喜歡被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不過我不會說出去的，你的武功那麼好，肯定在師門裡面排在前面吧？其他人呢？」葉染連忙道。
「……江湖中人？」顧霜衣半晌吐出這句話來。
「是啊。」葉染點頭。
顧霜衣無奈：「我們師門不是教武功的，會武功的只有二師兄一個人，我也是閑暇的時候隨便跟他練了練。」
葉染默然半晌，然後語氣很是不可思議的問到：「隨便練練？」
「嗯。」顧霜衣肯定的點頭，末了又補充了一句，「二師兄說我天賦還不錯。」
豈止不錯！葉染覺得天賦太高了也不是什麼好事，隨便練練就能夠把東西給轟成渣渣！害得她到現在都不能夠隨便近顧霜衣的身！
這時候葉染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穿越過來，不然她一定讓顧霜衣離他那二師兄遠遠的，絕對不能給他這個隨便練練的機會！
在葉染的心目中，這個二師兄已經與敵人畫上了等號。
「那你們師門其他人呢？」葉染接著問，為什麼眼見顧霜衣被二師兄蠱惑去練武功了卻都坐視不理。
顧霜衣道：「大師姐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與她見的次數並不多，三師兄和五師兄二人關係不錯，卻總一起下山辦事，山上多半只有我和二師兄四師兄在，當初要跟二師兄習武就是四師兄提出來的，不過四師兄很快就不學了，二師兄就只能拉著我繼續練。」
原來這個四師兄才是罪大惡極。
葉染又將四師兄也給怨了一遍，末了才聽顧霜衣道：「我四師兄靳言，你是見過的，在無方城的時候。」
「……」經顧霜衣這麼一說，葉染才終於想了起來，他們剛見面沒多久的時候，靳言的確說過自己是顧霜衣的四師兄。
所以這麼說，顧霜衣是師門裡面最小的弟子了。葉染不禁問到：「你自出生就在師門裡面長大？」
「嗯。」顧霜衣似是怕葉染心疼，又道：「師門裡面我年紀最小，他們都待我很好，什麼都讓著我，就算是無父無母我也過得挺好的。」
聽顧霜衣這麼說，葉染算是放心了些，她接著又道：「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想看看你其他的師兄師姐。」
只是顧霜衣卻並不這麼想，他似是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卻不想見到他們。」
「為什麼？他們不是像你的親人一樣嗎？你應該也很想見到他們吧？」葉染不解。
顧霜衣搖頭，不願多說，只道：「早就不是當初了。」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必見著他們，更不必與他們為敵。」顧霜衣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讓葉染覺得很是熟悉。她想到了當初兩個人在青州城外面的樹林里的場景，那時候顧霜衣說，她若是選擇離開，那麼他便陪她，她若是選擇去京城，那麼他也一定會幫她。
那是極度認真的神情。
叫顧霜衣都如此認真的人，究竟會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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