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姚黃魏紫（一）
連綿半個多月的雨終於停了，葉染抱著幾本書經過長長的走廊，正看到檐上最後的雨珠落下來，看到那雨珠折射著陽光熠熠生輝，她又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了滿片開放的桃花林，林后便是墨陽殿。
距離那次奪位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寒暑交替，如今也到了春日。這麼長的時間裡，葉染每天都在忙著，剛登基她什麼都不懂，雖有蘇丞相在旁輔佐，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由她自己來做，該學該記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夠落下，也因為這樣，葉染幾乎每天都是忙到了深夜才有機會睡下的。
不過過了十多天，葉染便開始後悔當這個皇帝了，然而後悔也是無用，她照樣得在蘇丞相那猶如催眠一般的諄諄教誨下看完一封一封的奏摺，處理每天要處理的事情。
不過當皇帝也不是完全一點好處也沒有，葉染覺得最大的好處，就是她跟顧霜衣已經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當上皇帝之後沒過多久，葉染就與蘇丞相兩人密謀了一番，然後封顧霜衣為皇夫，並昭告了天下，葉染自然是開心極了，而讓她不理解的是，蘇丞相看起來比她還要高興還要激動，那模樣就像是嫁人了的是他一樣。
雖然不明白蘇丞相在想什麼，但是也因為這樣，蘇丞相特地多給了葉染些自由安排的時間，讓她每天吃過午飯之後能夠去顧霜衣那裡休息一會兒。
說起來葉染應當是最忙的人了，而最閑的人，應該就是顧霜衣了。
對於給葉染當皇夫一事，顧霜衣倒是十分配合，然而等時間久了，葉染終於明白當初顧霜衣為什麼二話沒說就把易容給洗掉了，因為他壓根就不打算幫葉染管朝廷裡面的事情。
自來到宮裡之後，顧霜衣幾乎已經是完全將自己給當成是一個後宮裡面的人了，既不過問朝政也不關心天下大事，每天就待在他的墨陽殿裡面養花看書，彈琴練字，簡直過得不能更悠閑，於是每次葉染過來看到顧霜衣彈琴練字的時候，總會咬牙在心底里嘆一聲天道不公。
大步穿過那片桃林，葉染朝著墨陽殿走去，只是還未走到，便看到前方不遠處，那株最大的桃花樹下，一人青衣墨發端然坐著，他的面前擺著一張琴，他指尖輕撫，琴聲便透過層層疊疊的桃花傳了過來。
撫琴的自然是顧霜衣，這段時間葉染也已經習慣了，每一次來的時候顧霜衣不是在彈琴就是在寫字看書，而且每次彈琴彈的都是不重樣的，看得出他的確是閑得發慌。
葉染一直等到顧霜衣將那一曲琴彈完了才抱著書緩步走到他身前，「這次的曲子好好聽。」
「剛學的。」顧霜衣站起身來，一下子葉染便從俯視變成了仰視，顧霜衣微垂了眸子看著葉染，過了一會兒才問：「你都累成這樣了，那老頭子還死活不讓你休息？」葉染雖然在顧霜衣面前總是笑得開心，但顧霜衣卻也看出了她臉上的倦意。
葉染搖搖頭：「是我自己要辦完事再休息的，蘇丞相人很好的，沒有為難我。」雖然身份已經改變，顧霜衣也曾經說過讓葉染改一改說法，然而葉染始終不習慣在顧霜衣的面前自稱「朕」。
顧霜衣話音頓住，似是想到了些什麼。
葉染將手裡的書都遞到了顧霜衣的手上，「快看看你上次說要的書是不是這些？」
顧霜衣接過書翻了兩下，點頭道：「是，這些讓下人送過來就好了。」
「我親自送過來才多些時間到你這兒來啊。」葉染說起來這個就有些怨氣，她這個皇帝當得一點都不舒坦，每天忙活得不行，也就只能用各種理由抽出時間往顧霜衣這裡跑。
顧霜衣無言，便帶著葉染一同回屋將那些書給放在了書架上。
葉染趁著這個時間將顧霜衣書架上面的書給看了一遍，上面可謂是什麼書都有，且全部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其中光是琴譜就有上百本，葉染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是不是每天學一曲琴？」
顧霜衣想也沒想便應道：「琴曲若要彈出本身的味道還得靠練，一天是學不出來的，尋常人都得花上十天半個月。」
「哦。」葉染恍然，難怪每天看到顧霜衣都在練琴。
然而顧霜衣接著立即又道：「所以我花兩天學一曲。」
「……」
葉染隔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學了多少了？」
顧霜衣都不用去算，直接就說出了個數字：「三十七首。」
這麼熟悉，肯定天天都算著，葉染又嘆了一口氣：「顧霜衣……」
「嗯？」顧霜衣回頭看她。
葉染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問到：「你是不是無聊得慌？」
「……」
葉染覺得自己完全猜對了，這人成天待在後宮裡面，不無聊才奇了怪了。葉染連忙拽住顧霜衣袖擺，用商量的口氣道：「你那麼無聊不如來幫我吧？」
葉染滿眼的期待，顧霜衣有什麼能耐她再清楚不過，若是有顧霜衣在旁邊幫她做決定，那絕對是事半功倍。然而讓葉染失望的是，顧霜衣幾乎是立即就拒絕了葉染的提議：「不行。」
「為什麼？」葉染不解。
顧霜衣也不肯解釋，只道：「我不能夠替你做決定，你要成長只能自己一步步來，等過些時候你就知道了。」
葉染也不是第一次勸顧霜衣來幫忙了，所以得到這個答案也並不難過，她擰著眉坐了下來，也不管顧霜衣桌上擺著的茶杯究竟有沒有被顧霜衣喝過，直接抓起來便喝了一口，這才又道：「那你也別跑到外面去彈琴！」
顧霜衣道：「怎麼了？」
「你都不知道，你每次彈琴的時候，那桃花林外面都有多少小宮女探著腦袋看你。」剛才她來的路上還順手趕跑了兩個。
顧霜衣本就有一張好看得叫人嫉妒的臉，偏生還跑到那桃花樹下去彈琴，花美人也美，實在是個賞心悅目的畫面，所以時間長了宮裡面大家都知道了，皇夫殿下每天午後都會在樹下練琴，這消息傳出去之後幾乎每到午後就有一大群人悄悄溜過來看皇夫彈琴，顧霜衣不知道，葉染卻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再讓自家顧霜衣被人看了去。
顧霜衣有些好笑的看葉染。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的改變，這麼幾個月過去，葉染也不若從前那般怯弱了，反倒生出了幾分豪氣來，也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等說完這事，葉染又道：「今天我跟蘇丞相說了，上午我把該看的該寫的都提前弄好了，我下午就留在你這兒了，今晚也留在你這兒了。」
顧霜衣好似沒聽懂葉染這句話，他蹙眉道：「你留在這裡，那老頭子沒意見？」
「蘇丞相說讓我好好陪陪你！」葉染眼裡閃爍著笑意，似乎已經在想著今日好不容易閑著，餘下來那麼多時間要做些什麼了。
顧霜衣喃喃數落了蘇絡幾句，葉染聞言有些好奇的道：「蘇丞相是不是知道你就是陸青衫？他好像還挺關心你的，我來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讓你少看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好好做點正經事。」
「……」顧霜衣看起來很是氣不過，「那個多管閑事的老頭子。」
葉染卻一本正經：「可是我覺得蘇丞相說得很有道理。」
顧霜衣挑眉：「哪句有道理了？」
葉染道：「好好做點正經事。」
「正經事？」
葉染又是正直的點了頭：「對，正經事。」
顧霜衣靜靜看著葉染，葉染也重新站了起來，一步步朝顧霜衣靠近，最後近到二人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葉染輕輕擁住顧霜衣，將頭靠在他胸口，輕嘆一聲道：「我經常在想我要是還在秋園裡面就好了，每天只要跟你一起種種花就好了，不用管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用被逼著每天早起去上朝，聽一堆人在那邊拐著彎子說話。」
「或者我還在剛來京城的時候那間小院裡面，每天跟著那些先生學東西，你就在旁邊看著也挺好的。還有穆秀那個小傢伙，還有蘇瑾苑……」提到那個名字，葉染微微一頓，眸子也合上，片刻后才重新睜開，改了口道：「反正都比現在要好，我現在每天就覺得只有見到你的這會兒最開心。」
顧霜衣沒有說話，要登上這個位置是葉染的選擇，但當初將她推上去的人是他。
好在葉染並沒有低沉太久，不過片刻她又笑了出來：「所以你要不要安慰一下我？」
顧霜衣還未答應，葉染就踮起腳輕輕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個不算。」親完之後，葉染立即便道。
葉染這段時間每次來也沒少佔顧霜衣便宜，顧霜衣被佔得多了，這時候倒也淡定了，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似笑非笑看著葉染。葉染心多了些成就感：「你看我就說我這段時間的訓練有用，你都沒有震壞東西了。」如此一來，要進行下一步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了。
葉染牽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後環住顧霜衣的脖子，二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結果第二天一早丫鬟們去伺候皇夫殿下的時候，就看到皇上正在跟皇夫正並肩坐在墨陽殿外面看日出，皇夫微垂著眼，原本白皙的面頰不知為何比之從前更添了一抹魅惑的桃色，而陛下則是一副生無可戀臉……
見丫鬟來了，皇上才連忙讓丫鬟進去打掃房間，末了還叮囑了句，「多幾個人進去，一個人打掃不過來！」
丫鬟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打掃個房間都要那麼多人，一直到她們看到了滿屋子的狼藉。
皇夫殿下的床不知為何，竟全部碎成了木渣渣……
丫鬟們面面相覷，紛紛覺得這對夫妻好生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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