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銀邊玉衣(八)

第26章 銀邊玉衣(八)

兩個人從秋風樓裡面出來之後,便一路並肩慢慢地往回走去,只是走了一會兒,葉染才想起了個事情:「你記得我們回去的路嗎?」她自從到了京城之後就一直呆在那院子裡面,還從來沒有出來過,剛才出來的時候又是被穆秀他們給接出來的,所以如今說起要回去,她還當真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在顧霜衣給出了肯定的答覆,葉染這才放心了下來,由著顧霜衣帶著回到了院子里。

如先前心中所想的一半,方一回到院子,葉染便拉住了顧霜衣要往自己房間去。顧霜衣被葉染牽著手,卻是定在了原地,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葉染也不說出心中打算,只是撒嬌一般拉著顧霜衣,悶聲道:「你跟我來,有事想要問你。」

顧霜衣莫名的並不想跟過去,就像是生根在了這裡一般,定定站著不動:「有什麼事便在這裡說不好嗎?」

「不行!」葉染臉色變了變,她要扒顧霜衣的衣裳,在這裡被丫鬟們看去了可怎麼辦。

顧霜衣最終仍是沒有坳過葉染,半推半就的跟著葉染一道進了屋子,卻沒想到剛一進屋,葉染就轉身將那房門給關上了,關上不說,還順手將房門給鎖了,窗戶也給關上了,顧霜衣沉默看著葉染的動作,雖看起來面無表情,但卻微微退了半步。

葉染拖著顧霜衣到了屋子中央,這才道:「先前秋初說你後來又受了傷,是怎麼傷的?」

顧霜衣這才明白原來葉染心裏面還惦記著這個事情,他不願讓葉染太過擔心,只輕輕搖頭道:「我都說了,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那讓我看一眼。」葉染當然不相信顧霜衣隨口說的話,她貼著顧霜衣,手卻已經落在了對方的衣帶上,眼見著便要將那鬆鬆散散的衣帶給解開,褪掉顧霜衣的外衫。顧霜衣怔了怔,想要阻止葉染的動作,然而葉染卻一面解一面低聲開了口:「你要是震壞了我房間裡面的東西,我這裡就不能住人了,這院子里已經沒有空房間了,那我……」葉染抬眼看著顧霜衣,面上是一派真誠,「那我只能去你的房間睡了。」

葉染平日里也不見得有多麼伶牙俐齒,偏生在某些方面有著異常的天賦。

顧霜衣沉默不言,只得微微側過臉,叫葉染解開了衣衫。

葉染褪了顧霜衣的外衫,又褪到了雪白的中衣,只是她方才褪到一半,便被顧霜衣輕輕按住了手。不過這也足夠讓葉染看清楚顧霜衣那一身的傷了,顧霜衣衣服裡面肌肉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葉染不過粗略一數便知道那傷處至少有四個,纏了那麼厚的繃帶傷得應該也不輕,只是現在給遮著她也看不大出來。

這麼多傷口,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怎麼只用了那麼短的時間就趕到京城的,葉染眼眶微微發熱,覺得心疼得厲害:「這麼多傷口是誰幹的?你怎麼不養好了再過來?疼不疼?」

葉染一股腦問出了一大堆問題,顧霜衣自然不會一個一個去回答,他只是靜默著重新穿回了衣衫,道:「都已經收口了,京城裡面的大夫醫術更好,傷口好得更快,來京城比較好。」

「騙人。」葉染喃喃說了一句,這種外傷大夫也管不了太多,都是撒上傷葯就過了,在哪裡養傷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葉染只頓了片刻,便又不說話了。

她知道顧霜衣為什麼這麼急著趕過來了,為什麼連傷也不好好顧著就過來了。

因為之前顧霜衣答應過她,一個月之內一定會來找她,一天也不會多,一個時辰也不會多。

葉染一霎那間也不知道到底該怪自己還是怪顧霜衣了,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她無奈的問到:「所以你教我武功才只是讓我抄書,因為你現在身上有傷,根本沒辦法動手對不對?」

顧霜衣眸中閃過一絲波瀾,卻是搖頭道:「並非如此,對你現在的情況來說,抄書的確是最好的鍛煉法子。」

「……」葉染覺得自己好端端的就不該提到抄書這種悲痛的話題。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會受傷,你不是說只是去見一個舊識而已嗎?」葉染仍然覺得顧霜衣這傷來得蹊蹺。

顧霜衣是為了處理平陽寨的事情才會受傷的,只是他卻並不打算說實話,只道那箇舊識出了些意外,所以路上才會受了些傷。

聽完顧霜衣的解釋之後,葉染沉著臉,一言不發,卻從桌子上面拿起了那把一直擺放著的剪刀,接著衝出了屋子。

那把剪刀鋒利無比,葉染這麼帶出去,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麼,顧霜衣擔心她便立即跟了出去,卻見葉染離開房間之後,便立即衝到了院子中央一株低矮的灌木旁邊,提起剪刀——便開始修剪了起來。

顧霜衣撐著牆站在門口,看著葉染的動作,卻不上前。

一刻鐘之後,葉染修剪完了那一棵樹,然後掉轉過頭又開始剪另一棵,動作又快又狠,好似將那樹當做了仇人一般。

一直到了太陽落山,葉染將整個院子裡面的花草樹木通通都給修剪了一遍,直到剪完最後一棵樹,葉染才終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漢,一把將那剪刀扔在了一旁。

顧霜衣自先前起便一直看著她,到了這個時候才終於上前用乾淨的手帕替葉染擦了汗,聲音溫淺的道:「你還生氣?」

「剪完了不生氣了。」葉染瞥了一眼被自己修剪得面目全非的整個院子,末了又看到有一株樹上還有一簇冒出來的枝椏,便又嘆了一口氣,改了口道:「還有一點點生氣,就一點點。」

顧霜衣不知此刻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來安慰葉染,若是太過強硬了,或許葉染會更加不開心,若是太示弱了,葉染也許會覺得內疚,於是他便也不問葉染生氣的原因,只是低聲道:「我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要辦,受傷是我的疏忽,今後不會了。」

葉染今天本來就用那支筆抄了一個上午的書,接著又修剪了整整一個院子的花草,這時候實在是有些疲乏了,她便乾脆順勢靠在了顧霜衣的身上,感受到對方身子微微一僵,她才笑了出來,只是笑意也有些發苦,她道:「我沒有怪你,我只是覺得,我自己好沒用,你們說我是公主,我可以變得很厲害我可以做皇帝,可是我經常連你們在說什麼都聽不懂,我什麼都不會,只會拖後腿。我覺得這樣的我,根本沒有辦法像你們所期望的那樣,變成一個很好的皇帝。」

顧霜衣曾經在樹林中聽過葉染說這些話,但那時候葉染說這話遠沒有現在這般真切,顧霜衣知道她是真的面對過了,也感受到了,所以此刻才會說出這番話來。只是在顧霜衣看來,這都不是真正的事實。

「你已經在成長了,或許你沒有感覺,可是我看得到的。」顧霜衣緊緊盯著葉染的眸子,開口道。

葉染動作微頓,忍不住問道:「真的?」

顧霜衣頷首,「與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相比,現在的你很好。」他將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只是說出來之後他便有些後悔了,因為葉染正笑著看他,那眼睛裡面好似閃閃發著光,有著千萬種感情一同湧現在其中。

顧霜衣喜歡葉染,這是不必說的,所以在得知葉染也喜歡自己的時候,他的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那種感覺是他活了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

葉染也喜歡顧霜衣,且她覺得感情是應該說出來的,她希望對方只要一回眸,就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情。

比如她現在心情就很好。

葉染揚起唇角,墊腳抱住顧霜衣,然後在他的臉頰印上了一吻:「你這面具太礙事了,現在只能親這裡了,等你摘下來了再重新來過。」

顧霜衣垂著目,好不容易才壓制著沒有一掌將葉染剛修剪好的樹給震飛出去。

在知道了顧霜衣身上的真正傷勢之後,葉染便將這位武術老師給當成寶貝一樣照顧了起來,堅持不管做什麼練習都是她自己來,顧霜衣只需要坐在旁邊好好養傷就夠了,如此一來又過去了整整一個多月,顧霜衣身上的傷勢全都好得差不多了,而葉染的手卻是長期酸得根本抬不起來,就因為用那隻奇重無比的毛筆抄了太多遍書。

而葉染在學武的同時也沒能將其他課給閑著,每天那些其餘的先生還是會上門來給葉染上課,而每當葉染上其他課的時候,顧霜衣就會自己沏一壺茶坐在旁邊靜靜聽著,等先生說稍事休息的時候,替葉染送來一些自己親手做的點心,再倒上一杯茶,如此一來葉染的日子實在是過得非常的舒心。

對葉染來說,每天上課的時候一回頭就能夠看到顧霜衣,的確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

然而也因為這事情實在是太美好了,所以葉染上一次課總會回頭好多次,多到那先生都覺得葉染脖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大家才終於找到了癥結所在。

於是為了讓葉染能夠安心上課不老往後面看,先生們決定讓顧霜衣坐到前面來。

如此一來,葉染上課的時候看顧霜衣的次數便更多了,多到顧霜衣在旁邊看著書,都能夠感受到葉染灼灼的視線。

在先生們的萬分無奈之下,無辜的顧霜衣最終被趕到了書房外面,只能在休息的時候才進屋給葉染斟茶倒水噓寒問暖。

這般的日子過得平靜,但卻舒服得叫人羨慕。

只是某日午後,院子外面響起的敲門聲,卻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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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出來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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