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驚聞此事,大家來不及做其他的反應便一同回了縣衙,連同趙明他們也全部聚集到了翠兒的寢房裡面。
所幸杏兒及時的發現,翠兒現在除了因為呼吸不暢而昏迷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晚上,明早便能醒過來。
「許公子……」
鍾夫人坐在一旁,臉上的表情格外的擔憂,她望著翠兒,又看了看許亦華,欲言又止。
許亦華忙道:「鍾夫人有話請講。」
「翠兒她……」鍾夫人嘆了口氣,「我沒想到會驚動這麼多人,這原本只是家中的內事……」
「鍾夫人。」許亦華沉聲道,「現在這已經不是府中的內事了,學生懷疑翠兒與葉孤松、施斌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不會的。」鍾夫人搖頭輕聲道,「翠兒與這件事沒有關係。」
「夫人為何會這麼篤定。」顧啟忽然開口問道,「您為什麼會覺得翠兒與這件事情無關,葉孤松死的時候,翠兒確實有作案時間,她雖然口稱自己在準備晚飯,卻也沒有人證。」
鍾夫人輕蹙雙眉,伸手替翠兒掖了掖被角:「翠兒跟隨我多年,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夫人可曾認識這塊玉佩?」顧啟從懷中掏出那塊蝴蝶玉佩,示意給鍾夫人看。
這塊玉佩在空中晃動了幾下,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顧啟極快的掃了一眼周圍,將現場人的面目表情和反應暗中記了下來。
「不認識。」鍾夫人眼神閃爍了幾下,又撇開眼神,「我沒見過。」
顧啟逼問道:「夫人真的不曾見過?」
鍾夫人似是被問的有些慌亂一般,臉上閃過几絲不自然的神色,又忽然站起來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既然翠兒明早才能醒過來,不如明早再商議這件事情如何?」鍾大人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冷,急忙緩和了一下,「再說現在快要五更天了,再不休息明天怎麼查案?顧啟和許公子都回去休息休息,明早辰時一刻在這裡匯合。」
鍾本立都這麼說了,顧啟也就不準備在追問下去了,但是他覺得不僅翠兒知道一些什麼,恐怕鍾夫人也在隱瞞著什麼事情。
一夜無話。
顧啟心裏面裝著事情,半夜翻來覆去想了很久,直到天都蒙蒙亮了才睡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辰時了,早上的空氣中還帶著很重的濕氣,讓顧啟忍不住加了一件小褂。
洗完臉,顧啟清醒了很多,從枕邊摸出幾枚銅板,這才拉開門閂準備出門買幾個饅頭吃。
但是顧啟卻在打開門后發現門外站了一個人。
此人一身青衫布衣,頭髮用髮帶高高的束起,兩根飄帶垂在身後,半倚著牆壁,面目俊俏,氣質上佳,光是站在那裡便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美人畫。
「許亦華?」顧啟有些驚訝。
「嗯?」許亦華聽見動靜,這才從打盹中清醒過來,「你醒了?」
顧啟上下掃了許亦華一眼,頗為疑惑:「你在這裡作甚?」
許亦華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你昨晚好像發現了一些什麼事情。」
顧啟沒說有發現,也沒說沒有發現:「所以你等在這裡想問清楚?」
「嗯。」許亦華點點頭,「但我觀你昨晚言辭頗為謹慎,或許是要私下說這件事。」
顧啟轉身將門鎖上:「邊走邊說。」
這廂鎖上了門,兩人肩並肩上了街,顧啟掏錢買了兩個大包子,將其中一個塞到許亦華的手中:「早上沒吃飯吧。」
「嗯……」許亦華捧著包子咬了一口,「你昨晚到底發現了什麼?」
顧啟還是沒有回答,他扭臉問道:「你覺得翠兒為什麼會上吊?」
許亦華想了想道:「按照之前的推測來看,翠兒有兇手的嫌疑,那麼現在就是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
翠兒真的是畏罪自殺么,兇器和一些必要的證據都沒有找到,這個時候真的有畏罪自殺的必要麼?
顧啟正想著,忽然眼角瞥見一旁有一個躲躲閃閃的人影,正在沖他招手,仔細看過去,才發現原來是趙大狗正讓他過去。
心中一動,顧啟想起自己昨天讓趙大狗去做的事情,難不成馬車和兇器鐵絲都找到了?
「跟我來。」顧啟招呼了許亦華一聲,往街旁走過去。
「趙大狗,東西找到了?」顧啟問道。
趙大狗得意的一笑,從懷中掏出鐵絲來:「當然找到了。」
許亦華從一旁接過鐵絲,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這鐵絲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細一點,如同絲線一般,難怪不易讓人發覺。」
顧啟又問道:「那馬車現在何處?」
「馬車在縣城外面一處樹林中,只是馬已經死了,只有車尚在,這鐵絲也系在車上。」趙大狗道,「我們不敢做其他多餘的事情,只取了這鐵絲先回來與你交差。」
「很好。」顧啟道,「你現在帶我們去吧。」
許亦華聞言忙道:「那翠兒那邊該當如何?」
顧啟想了想,只好道:「趙大狗,那馬車還要請你派人看守一會兒,我稍後再去了。」
「無妨。」趙大狗不在意的揮手,「你付了錢,兄弟們當然要把事情做好。」
顧啟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多謝。」
縣衙,后廳。
顧啟和許亦華尚未走到,便看見杏兒焦急的在後廳門口來回的走著,時不時朝著來路張望。
「許公子!顧捕頭!」看見他們來了之後,杏兒喜出望外,連忙迎了過來,「你們可算是來了。」
「別慌。」許亦華溫言道,「翠兒姑娘可曾醒過來了?」
杏兒點點頭,但是臉上並無喜色,反而更加的焦急:「可是翠兒姐什麼都不肯說,只說等你們過來才行。」
「如此,快些帶我們過去。」
杏兒忙不迭的點頭,將二人帶到了后廳中,只見裡面坐著鍾大人與其夫人,翠兒以及趙明,四人或站或坐,臉上的表情也各不一樣。
沖在座的各位一一打過招呼,許亦華這才開口問道:「翠兒姑娘,聽杏兒講,你有些話需要同我們說對嗎?」
「是。」翠兒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道,「奴婢有些話要說。」
顧啟發現,比起昨天的驚慌失措,今天的翠兒看起來好像要平靜不少,她的臉上甚至帶著一些毅然,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你想要說什麼?」顧啟眯了眯眼睛。
翠兒道:「殺害葉孤松和施斌的人……」
顧啟眉頭一跳,之前心中升起的不好預感似乎要成真了。
「……是我。」翠兒淡然道,「殺人兇手是我,他們都是我殺死的。」
忽聞此事,現場眾人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杏兒和趙明呆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她。
「翠兒!」鍾夫人厲喝一聲,「不要胡說!」
「夫人,奴婢沒有胡說。」翠兒看了一眼鍾夫人,又回頭看著許亦華,「人是我殺的。」
當之前的猜測變成現實的時候,許亦華反倒有些意外了。他與顧啟意見相反,昨天的時候,顧啟猜測翠兒有可能是兇手,而他對此卻持反對意見,那麼現如今看來,莫非翠兒真的是兇手?
「你說你是兇手?」顧啟攏著袖子,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翠兒,「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殺害他們?」
「因為他們……姦汙了小蝶!」翠兒咬牙道。
顧啟再問:「你和小蝶是什麼關係,你現在是在為死去的小蝶復仇嗎?」
「不錯。」翠兒抬頭盯著顧啟,「小蝶是我……是我妹妹,她被這兩個禽~獸玷污了,我當然不會放過他們!」
顧啟發現,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翠兒的眼神中沒有憤怒,沒有恨意,沒有惋惜,有的只是平靜和淡然,她似乎對自己的妹妹被人玷污這件事情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而且……
「小蝶姑娘無父無母,孤兒一個,自小一個人生活,又怎麼會忽然間多出一位姐姐。」顧啟凝起目光盯著翠兒,那目光竟如同火焰一般灼熱,讓翠兒平靜的面具差點打破。
「我……我是後來才知道有這位妹妹的。」翠兒強撐道。
「好,姑且算你們是姐妹。」顧啟道,「那你是如何殺害葉孤松,又是如何殺害施斌的?」
「那天下午,我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飯菜,然後假裝要去叫葉孤松吃飯的樣子偷溜進了他的房間,用一柄長劍切下了他的頭顱,然後反鎖了門,從窗戶爬出來。後來你們推門而進的時候我又偷偷的關上了窗戶,假裝這是一件密室,這樣你們就不會懷疑到我的身上了。後來,我約施斌在城東河邊見一面,因為垂涎我的相貌所以對我沒有防備,被我輕易的推到河中淹死。」翠兒說完這段話,鬆了一口氣,看著鍾本立道,「老爺,夫人,是我不好,我殺了他們,你們把我抓起來吧。」
「笑話。」顧啟冷哼一聲,「這就是你的作案手法?」
許亦華也道:「翠兒姑娘,你說你是用長劍將葉孤松的頭切下,但是據我驗屍的結果和顧啟的推斷來看,這種平整的傷口不是長劍造成的,而是一根極其細的鐵絲切斷的。再說,你身為女子,又不會武功,何來這麼大的力氣將對方的整個頭顱切下呢?若人真是你殺的,你濺上血跡的衣服何在?你殺人的兇器如今又在哪裡?」
翠兒愣住了,臉上露出慌張的表情,又強自鎮定道:「許公子,人真的是我殺的。」
許亦華搖頭道:「兇手根本不是你。」
「人是我殺的……真的是我殺的!」翠兒忽然噗通一聲跪下,抱住鍾本立的大腿苦苦哀求,「老爺,求您了,把我抓進去吧,我就是兇手啊……」
只見顧啟冷笑一聲,臉上卻帶著怒氣,他說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有震驚,有憤怒,有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失望:「翠兒,你還想替真正的兇手瞞天過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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