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挑戰的時間

稻垣結衣得知雪村老師還有個妹妹的事，是在三年級第一學期剛開始幾天的時候。

那麼溫柔那麼和藹的雪村亞久里老師，對服裝的品位卻能讓人嚇好大一跳，她總是穿著超奇怪的T恤衫，這一點有時也會被班上的同學善意地取笑。而每當這種時候，雪村老師就會紅著臉反駁回去，臨了還會佯裝生氣地埋怨幾句。

這姑且可以看作，能證明雪村老師和他們關係很要好的證據之一吧。

對這位溫柔的老師，一貫對教師比較排斥的稻垣結衣理所當然地有了點好感——當然，也就只是普通地尊敬著她而已。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她也會幫雪村老師搬搬作業本什麼的，不過，是在很少數的情況下才會這麼做。

所謂很少數的情況，是指假如學級委員磯貝悠馬或是片岡惠是在騰不出功夫的時候，她就會自告奮勇地搭把手幫忙。

而那天，當她把那摞作業本放在雪村老師的辦公桌上、跟雪村老師說了一聲之後，卻突然被對方叫住了。

「稻垣同學，」雪村亞久里溫柔地笑著，「看你最近情緒都有些低沉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也沒什麼……」

被這麼發問之後，稻垣結衣的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她看著雪村老師的眼睛，發覺對方確實只是在發自內心地關心著自己。

「其實說起來總覺得有點丟人……」說著，稻垣結衣乾脆把辦公桌旁邊的額外的那把椅子拖過來坐下，「雪村老師，我弟弟他……不是在A班嗎，他說是無所謂，但是姐姐居然在E班這種事，說出去怎麼都覺得怪怪的吧？」

雪村亞久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微笑著等她接著說下去。於是，她索性也就只是想了想，然後接著補充道：「當然我不是覺得Ｅ班就怎麼樣，只是，雪村老師你也知道，在學校里的時候大家是怎麼議論Ｅ班的。以前我和小真他從來都沒有在一個班過，那時候也就算了，到了現在，居然還……」

「怎麼說呢，我總覺得我作為姐姐太失格了。」言罷，她抬眼望了望雪村老師，「抱歉啊，雪村老師，聽我抱怨了這麼多。」

和與她同齡的人比起來，雪村亞久里看上去似乎要不諳世事許多，不僅如此，她的眼中始終閃爍著真誠的光芒，對教育事業懷有著一種特別的熱忱。而此時，似乎也不例外。

「說的也是啊。」

雪村老師仍然是那副柔和的笑容，對待學生的時候，她的笑容顯得更為柔軟：「如果弟弟妹妹太過優秀的話，姐姐總是會更加煩惱呢。」

「誒？」聽了她的話，稻垣結衣愣了愣，「雪村老師這麼說的話，難不成……？」

「沒錯，」她歪著腦袋，笑容中帶了點調皮的感覺，「我並不是家中的獨女。我也有個妹妹，年齡還和你們差不多哦。」

雪村老師有個妹妹，名字叫雪村亞佳里。

「亞佳里她啊，總是特別要強，不管是對於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會注重的學業方面，還是在自己的事業方面。」

她們之後還聊了不少，但關於雪村亞佳里，雪村老師並沒有細說，稻垣結衣也沒有接著問下去。

那是唯一一次她和雪村老師比較深入的對話，也是稻垣結衣唯一一次單獨對人談及自己對家人看法的對話。在那以後，又過了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就再沒見過雪村老師。

——緊接著的三天之後，轉學生茅野楓來到了這個班級。

「茅野，」稻垣結衣看著毫無反應的對方，心下頓時又有些不確定，她遲疑著又問了一遍，「你就是磨瀬榛名，對嗎？」

對她的疑問，茅野楓看上去很是訝異：「為什麼這麼問呢，稻垣同學？」

「……是我突然發現的。」

她突然有點卡殼，結結巴巴地解釋起了自己這麼猜想的緣由，當然，也不全是真話：「我在查看手機相冊里照片的時候，看到了茅野你的。然後我莫名感覺有點熟悉，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你，本來以為是以前在大街上偶然遇見過——畢竟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可後來左想右想，我想起了先前息影了很久的磨瀬榛名，所以就……」

「嗯，沒錯。」相較她的猶豫不決，茅野楓本人倒是相當爽快地承認了，「我就是磨瀬榛名。」

稻垣結衣嘴巴變成了「O」型。

「那麼，拜託了！」

就像她那時候對真太郎說起的那樣，稻垣結衣從兜里抽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根筆，恭敬地遞了過去，就連稱呼也不自覺變成了敬稱：「麻煩茅野同學給我簽個名。」

茅野楓：「………………」

「真是的，稻垣同學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她笑容不自在地接了過來，在本子上籤下了磨瀬榛名這個名字，「大家都是同學——」

「誒——？你們在幹什麼？」

這種語調，一聽就是……

稻垣結衣轉過身，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赤羽業和潮田渚。

「沒幹什麼。」還沒等她開口說話，茅野楓就搶白道，「倒是你們，感覺今天比平時晚一些呢。」

「……是業君啦，」潮田渚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無奈，「突然要去路邊上一家商店看看。」

「從商店櫥窗里能看到上了新的商品，是我之前跟老闆提出的那款。」在稻垣結衣眼裡，隱隱地似乎能看到赤羽業長出了惡魔般的耳朵和尾巴，就連笑容也暗黑了起來，「非常有利於我啊，無論是暗|殺還是惡作劇方面。」

「……」

在場其餘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幾秒，而後，稻垣結衣「嘁」了一聲。

「喂，」下一秒，她就單手抱住了頭，「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

赤羽業收回了彈了她個爆栗的手，臉上的神情怎麼看怎麼欠扁。他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斜睨了她一眼：「既然這麼不滿，有本事就來打敗我啊——我是說，每個方面。」

稻垣結衣：「……………………！」

她險些就一口氣沒上來，面前這個傢伙真是越看越讓她不爽，然而——對，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她根本沒有辦法勝過他，在各個方面。

氣死人了啊！然而原因還只是她沒用！

「好，你給我等著。」她用自己那隻僅剩的手指著他的鼻子，「這次期中考試，我最少會在一門考試中贏你。」

「賭注呢？」

「賭注？」稻垣結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沒錯啊，賭注，你已經連我說什麼都聽不懂了嗎？」儘管氣場囂張到極點，他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卻聽上去很認真，「你都這麼挑戰我了，輸了之後，總不能一點懲罰措施都沒有吧？」

稻垣結衣：「誰說我就一定會輸了？」

赤羽業：「我。」

「……」

她靠著拚命警告自己才好歹喚回了自己的理智，否則，稻垣結衣真的懷疑自己會……直接把走廊的那個水桶扣他頭上。

不過也只能想想而已，她和他的體術差得不是一丁半點，更何況現在還帶著傷……不被赤羽業反扣到自己頭上就不錯了，想要有效地攻擊到赤羽業簡直是白日做夢。

「條件隨便你開，」沉吟半晌，稻垣結衣毅然決然道，「但相應的，如果我贏了，你也得遵守我的懲罰措施。」

「可以啊。」

赤羽業咧了咧嘴角：「反正也會是我贏。」

說完，他就向教室那邊走了過去，留下稻垣結衣和始終對他倆間對話槽多無口的茅野楓與潮田渚。

「那個，稻垣同學。」過了好一會兒，茅野楓才出聲喚道，稻垣結衣轉過頭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對方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噤聲的手勢，還被附贈了一個調皮的可愛笑容，「之前的事情，拜託你了，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我還是比較喜歡平平靜靜的校園生活。」

他們三個人也一起往教室走去，潮田渚似乎對她們的話很是迷茫，但出於禮貌使然，他也沒問什麼。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這麼答應著，稻垣結衣卻突然對茅野楓剛才的笑容產生了一丁點既視感，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問出了口。

「茅野。」

「嗯，」這時候，茅野楓已經率先來到了教室旁邊，她正要走進教室，聞言回過頭來，「怎麼了？」

「你……」稻垣結衣咬了咬唇，「是獨生女嗎？」

「是的，」茅野楓笑容如常，只是為了強調這個事實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我是獨生女。」

「這樣啊……」

她聳了聳肩膀，釋然一笑：「那真的沒什麼事了。」

應該……確實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