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校規的時間

「不是吧，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幸好大家最後都沒事。」

稻垣結衣近乎是目瞪口呆地聽完了不破優月關於暑期特別輔導的轉述，一邊因為鷹岡的卑鄙之舉而為自己的同學感到后怕，一邊有點羨慕之後大家在那裡的經歷。

「不過，比琪老師竟然喜歡烏間老師……」最讓她膛目結舌的果然還是這個消息，「很不敢置信啊，但仔細想想的話，也能想得通——在這裡朝夕相處的人里，烏間老師無疑是最可靠的，而且人也長得很帥，更別提還有殺老師反襯。」

她下了結論：「我覺得他倆以後沒準真能成。」

「我也有點這樣的感覺，」不破優月笑道，接著，神色卻顯得有些擔憂，「但是這麼一來的話，陽菜乃醬她就……」

「說的也是。」稻垣結衣又抓過一把瓜子，「陽菜乃她不就失戀了嗎。」

倉橋陽菜乃喜歡烏間老師的事，她們這些好友都知道，畢竟她平時的表現實在是太明顯了，就算陽菜乃不說，周圍的人也都能猜出幾分。

「如果比琪老師抱得美人歸，得好好安慰陽菜乃才行。」

不破優月：「……結衣你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有嗎？」稻垣結衣嗑完手裡最後一顆葵花籽，看著走進門的真太郎把一盤洗好的葡萄放在她們面前的桌子上，眼睛不由得一亮，「謝啦，小真。」

「你們可真會使喚人……」稻垣真太郎在她旁邊坐下，之前他被她們有意支去洗水果，藉此來討論了一下e班在普久間島上的經歷，「怎麼，討論什麼那麼開心？」

「倒也沒什麼。」

她瞥了一眼弟弟，最近這幾天來，她總覺得真太郎看上去有點微妙。這種微妙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從他的動作神態上體現出來，稻垣結衣能肯定的只是一種感覺，唯一的證據或許是他帶回來的那樣東西。

……不過她又不是會隨便翻別人東西的人。

稻垣結衣看了看桌子上那盤新鮮的葡萄，只是徑直從沙發上站起身，往外走去。

「我去找哥哥一趟，」她瀟洒地揮揮右手，「你們先聊，我一會兒就回來。」

今天是稻垣海難得的休假，可惜朝美嫂子恰好有一場同學會要參加。而這又剛好是e班結束特別暑期輔導的第二天，稻垣海開車過來的時候，不破優月也剛到他們家沒多久。

稻垣結衣站在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才推門而入。

書房裡的那台電腦屏幕是正對著門這邊的，她看見哥哥打開的幾個窗口還沒關掉，那密密麻麻的圖文交錯的網頁、以及加粗的標題……看上去是新聞？

她心下有些疑惑，因為據她所知，哥哥平時對時事並不怎麼感興趣，唯一關注的新聞方向是學術和科技類的話題。而那些照片遠遠地看過去就只是很普通的街道、超市和工作人員之類，怎麼想都和他的專業或是研究方向搭不上邊。

「哥哥，你今天怎麼轉性啦？」但稻垣結衣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笑道，「我記得你從以前開始就不愛看新聞的。」

面對她的調侃，稻垣海只是輕咳一聲：「我只是覺得，偶爾關注一下周圍發生的事情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對了，結衣，找我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情……」她在書房牆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掃了書架一眼后看向稻垣海，「哥哥，我最近想寫篇科幻題材的短篇，梗都想好了，就是有個問題不太清楚，想著你是專家就來問你了。你說，在現有的技術下，是把一個人的細胞全都替換成另一種生物的細胞容易，還是根據那種生物的細胞生造一個未知生物比較容易呢？」

「啊？」

稻垣海聽到她的問題，愣了幾秒，然後才思索道：「據我所知，目前為止，前者比較有可能，但也只是理論上能夠實現，怎麼了？」

「不，沒怎麼，」她笑了一下，「這就夠啦，謝謝你，哥哥。」

「不過，」稻垣海接著說道，「你說的是什麼細胞呢？」

她一怔：「這個我還沒想好，哥哥有好建議嗎？」

「也不算好的建議，」稻垣海笑得雲淡風輕，「觸手細胞如何？」

稻垣結衣：「………………………………」

等等，哥哥到底知道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神情，更加確信自己的意圖絕對被哥哥猜出來了幾分，可到底被猜出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初步預計是……百分之百。

許是稻垣結衣見鬼似的表情太過明顯，稻垣海的笑容依然那麼溫柔，但怎麼看都燦爛了不少，這讓她難得地對自己哥哥有點發毛。

可他到底知道什麼呢？

開學儀式上，稻垣結衣站在e班的隊伍里，直到現在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結衣，」站在她前面的不破優月側過頭，小聲對她說，「你最近一直怪怪的，現在尤其……怎麼了？」

面對好友的關係，稻垣結衣卻只能幹笑一聲：「也沒什麼，我不太喜歡主校舍。」

沒錯，她確實不喜歡主校舍，原因並不在於他們進來時就能感受得到的周圍人嘲諷與議論的竊竊私語，再怎麼說，她也在生死線上走過一遭，對這些流言蜚語比之前還要不在意。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是，站在台側的那個人。

——淺野學秀。

儘管看不到，根據以往的經驗以及她的直覺，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塊幕布後面。

不破優月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神不免也黯淡了些許，稻垣結衣卻只是笑笑：「沒關係啦，優月，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而已，我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她並沒有告訴不破優月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是說觀念不合，對殺老師和其他知道這件事的同學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殺老師到底猜出真實原因了沒有，這可是一個相當大智若愚的人。

正這麼想著，稻垣結衣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有人在什麼地方注視著她，而且，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掃一眼就過，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身體還怎麼都甩不脫。還沒等她找到那視線的來源，這種被窺視感突然消失了。

而與此同時的是……竹林考太郎走上了台。

稻垣結衣看到了她周圍e班同學震驚的表情，就連她自己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無論如何，她也沒有想到過會有人放棄e班轉而投向a班的「懷抱」。

就算聽完了竹林考太郎的演講，她仍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稻垣結衣低著頭，她清楚，竹林考太郎不可能是無緣無故地就想去a班，這之中必定有什麼緣由，但是，不管這是他自甘情願做出的選擇，還是被逼無奈，果然，她也還是很不高興的——尤其是他對於e班的詆毀。

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小了下去。

「結衣，你快看——！」

循著不破優月的聲音望過去，稻垣結衣也看到了台上站著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當然是竹林考太郎，他面上的笑容還未褪去；而另一個……

稻垣結衣突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她的心沉了下去。

——稻垣真太郎站在台上。

「麻煩稍微讓一下吧，竹林同學，」他微笑著說道，通過性能良好的麥克風，他的聲音全場清晰可聞，「我有些話想說。」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當然不懷疑自己的弟弟會說出什麼對e班不利的話來。問題是，這看上去明顯是稻垣真太郎自作主張的決斷，難道說——

「竹林同學剛才說的極是，e班學生毫無幹勁、自甘墮落……這確實是我們一直以來對e班固有的看法，換句話說，是我們對e班學生的刻板印象，」儘管台下因為他的話一片寂靜中偶爾摻雜著幾句竊竊私語，稻垣真太郎臉上清淺的笑容不改，「或者，偏見。」

「一直當一個好學生可是相當辛苦的呢，偶爾也會想做一些與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其實，有時候就算是所謂『好學生』的群體中也不是一片清流的，不是嗎？」

說著，他挑釁似的往幕布後方看了一眼，稻垣結衣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看淺野學秀：「當初，在意識到『啊，原來a班也有那種欺騙利用女孩子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目的的糟糕傢伙』這件事的時候，我可真是失望透了。」

「如果像竹林同學說的那樣，e班就是地獄的話，那我甘願墮落到地獄里去。」

一片嘩然。

而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來的一個看上去像是水晶材質的獎盃，更是讓嘈雜聲強烈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獎，總之，是從理事長辦公室的展示台上偷來的就沒錯了。」

清脆的碎裂聲傳遍了全場。

他吹了聲口哨，方才把獎盃狠狠砸向桌子稜角的手中只剩下了獎盃的下半塊，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把那往身後一扔。

「按照校規，像我這樣破壞理事長私物的學生，是要被發配到e班的，」稻垣真太郎轉頭，難得地笑得囂張，「沒錯吧，淺野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