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夢入輪迴

修鍊本無歲月，一夢更是不知幾何。

在仙境的一片蒼茫大地上，那巨大的輪迴門高高的屹立，令人望而生畏。

而此時有一個身著紫袍的青年，卻盤坐在其下，不知已經閉目了多久。忽然，他悠悠醒轉，那雙眼睛帶著迷濛，更是充滿了滄桑，彷彿早已看破了亘古，經歷了萬世。

似乎有些驚訝於自己身處何處，為何在此，他眼中儘是迷茫，甚至露出了不知自己是誰的神態。

「百世輪迴，皆如幻夢，無論前生如何，今生為重，此時最真。」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循聲望去，在虛空中，一個老者的身影漸漸明晰，一身道袍，看著瘦弱，舉手投足間卻是雲淡風輕，兩雙眼睛充滿了滄桑的睿智。

這種滄桑與青年的滄桑不同，這種是超脫，遠遠的脫離，在他的眼中，世事變化，已經是常事了。

「我是誰？」

這是青年目前最想知道的。

但是，老者並不想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你且回答我，當下，你最放不下的，該是何物？」

「何物？」

微微一愣。

恍惚間，他的眼前出現一個窈窕的人影，繼而，便是那一雙雙流露著疏遠的眼睛。

「林琴，陸家……」嘴裡不由自主的便呢喃出聲，忽然，他雙眼一亮，「我是……陸青羽，陸青冥。」

隨著他的話語說出，一股驚人的鋒芒隱隱透露，在空氣里游弋著劍吟聲。

老者見此欣慰的一笑，說道：「絕世的劍修，要麼無情，要麼至情，怎容你迷茫飄搖，左右不定？百世的輪迴的，非是叫你做一場夢，而是要你明白，著眼當下，過往如煙。」

陸青冥聞言一愣，恍然驚醒，那過往的一切記憶，便如潮水般湧來。

出生，他是陸家旁系子弟。

成長，母親時刻陪伴著他。

離家，獨自面對風風雨雨。

重生，藉由殘魂得到新生。

輪迴百世，紛紛擾擾，或是幸福，或是悲戚，卻如同一場夢一般，匆匆而過，如今醒來，頭腦恍惚間，那百世的恩恩怨怨也漸漸遠去……

如同眼前老者所說，不管那些輪迴是真或是夢，都與當下的陸青冥無關，他不是輪迴中的陸青羽，也不是重生前的陸青羽，他是劍客陸青冥。

「至情之道，劍道兩極之一；殺戮劍道，劍道諸途之一。」

老者繼續說著，似乎對於陸青冥的底細十分清楚，連陸青冥殺戮劍道都感知出來了。

「劍中仙人，飛劍千萬里，奪命無聲息。你對劍的理解還不夠啊。」

陸青冥依舊靜靜聽著老者說話，他已經恢復輪迴前的記憶了，如今不過不明白眼前老者身份及目的，只不過對方語氣一直十分平和，話語皆透露著向他解釋修仙之道的意思。

從師姐處陸青冥已然明白，乾坤之下，皆是武者，渡入乾坤，才算修仙，如今老者所說劍修之道，分明就是乾坤境以上的修仙神通者境界。

不知道對方為何在現在和自己說這些，但是陸青冥卻不打斷，靜靜的聽著，畢竟這些話對於自己確實有著的啟示。

不過，老者卻是明顯不準備多說了，這個時候停嘴了，淡淡的看著陸青冥，目光彷彿能夠穿透人心一般，縱然陸青冥如今有百世輪迴的心境，也不免心生寒意。

「靈根，三世輪迴可成仙；凡根，百世輪迴可成仙。這一百世的輪迴，已足夠你修成仙身。不過……」

他忽然一頓，語氣變得凌厲了幾許，說道：「能不能將這百世輪迴帶走，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話音剛落，陸青冥就猛然倒退，站在老者的對面，眼中充滿了鋒芒，厲聲斥道：

「你什麼意思？」

「你以為走過百世就完了么？」老者依舊笑臉盈盈，「輪迴如夢，一夢千古。一旦你走出了輪迴門，你將永遠陷入夢境，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陸青冥微微皺眉：「你是什麼人？」

對於老者的話，他將信將疑，畢竟現在確實在輪迴門后的空間中，而之前自己也確實進行了輪迴。不過，世人心思各不相同，誰能知道對方心裡想些什麼？

因此，他只有頗為警惕的看著對方，只是，這一眼看過去，他卻驀然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不注視老者的時候，陸青冥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唯有看到了對方的臉上，他才知道，自己眼前的老者竟然這麼可怕。

老者並沒有理會陸青冥，他微微一笑，忽然收手捏訣：

「仙法，夢入輪迴。」

本來等著對方回應自己，卻突然間聽到這句話，陸青冥頓時愣住了。微微張開的嘴巴尚未合攏，腦袋還未反應過來，而他的眼前就已經全黑了。

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他彷彿又看到了之前經歷過的輪迴在重現。

如同之前的百世一般，他每一世都不可能帶著記憶——唯有如此，才能夠怔怔體味這百種人生。

不過，這一回的輪迴，已經與之前有所不同了，不知道是哪一世，陸青羽忽然頭腦一痛，似乎眼前出現了本不該在他所在世界上出新的景象。

除了老者，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陸青冥一動不動，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荒蠻的輪迴門下，就只有老者獨自一人，看來十分蕭瑟的景象，卻讓人無法抗拒地被吸引。

無窮無盡的幸酸苦辣，湧入心頭，陸青冥不斷的經歷著一次次輪迴，看到了世間萬千景象，那種處於漩渦當中卻無可奈何的感覺，讓人心塞。

隨著輪迴中他意識的見見蘇醒，他終於明白過來，他如今已經脫離了原本的現實，在沒有窮盡中經歷一段段人生。

他清晰的看到，那人世間的種種悲苦的事，但是，他卻無法阻止，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夠任由自己在一次次的希望失望中走過。

人們總是說，人生最大大特點的就是充滿了無奈，是啊！只是，誰能真正明白，你在悲嘆著世間無奈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來到這世間本身就是一個無法阻止的無奈。

陸青冥想要阻止自己繼續出生、死亡，但是，他無法做到。

「仙人之境，身化萬物，成為法則……」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來到上古仙洞之前師傅說的話，心中隱隱有些觸動。

身處輪迴之中的陸青羽，也在同時忽然間呢喃出聲，說的竟是同樣的話，這在輪迴中是不可能出現的，身入輪迴后的他，竟然能夠自我作為的出聲了。

只是，這個事實陸青冥並沒有注意到，他想到了師傅說過的話語，心思竟然在一瞬間沉入其中。

那一次次輪迴依舊在進行著，但是，陸青冥竟然沒有了感覺，甚至，他忘了自己在經歷人生……

「仙道之道，乃求天道之道，靜看天地變化，參道天地法則，以仙法為法，引動天地之法……」

「跳脫輪迴的束縛，靜靜地看，靜靜地思，方知百般變化，萬世不過如夢如煙……」

聽著這個聲音，陸青冥若有所思，然而腦中片縷思緒卻不足以讓他摸索到終極。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仙法動神，神入夢中，一夢則萬世，而夢入輪迴。輪迴無盡，卻逃脫不了天地法則，縱然千世百世，都不過是變化過的人生而已。」

陸青冥已經完全看不到那輪迴的景象了，他的腦海一片清晰，雖然還未醒來，但是，他卻清楚地明白，他已經擺脫仙**回。

「醒來吧孩子，你成功了。」

蒼茫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驀然，那個老者的聲音如同破曉黎光，瞬息間將一切虛幻擊碎。

此時，陸青冥才發現，自己進入了識海當中，那黑色的長劍依舊懸浮在天心寶蓮上方，幽兒的氣息完全隱沒。

靜靜的海上，只有他和那個老者面對著面。

這個時候，陸青冥除了有對參悟得仙法淡淡欣喜，卻更有對老者的忌憚。他已經明白了，這個老者，和幽兒一樣，都僅僅是一個元神而已。

但是，一個元神，卻能夠輕而易舉的進入自己的識海，這豈不是意味著對方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自己，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對幽兒，當時他年輕，修為低，沒有意識到守護識海的重要性，再加上心中對幽兒的自然而然的信任，這才隨隨便便讓幽兒寄宿。

眼前這個老者，卻不一樣了，陸青冥對於他沒有什麼特別的信任，而對方的行為，也沒有特別友善的地方，加之，他現在已經知道守護識海的重要了。

似乎看出了陸青冥的緊張，老者卻是輕鬆的一笑，說道：「放心，我早已隕落，如今也不過是一道殘存的意念而已，甚至連元神都算不上，對你不會有威脅的。」

話雖如此，然而沒有人能夠因此而放鬆警惕，陸青冥更是如此。

不過至少他如今看著老者的眼神不似之前了，至少多了幾分放心。

老者見此笑笑沒有說什麼，他並不在意。

「三十萬年了，不是沒有來過這裡，但是，他們卻從來都無法真正經歷百世輪迴，靈魂的力量，是有限的，每一次輪迴都會消耗他的靈魂強度，當靈魂完全失去一切力量，這個靈魂也就無法存在了。你，算是一個意外……」

老者的聲音遠去，沒有多說什麼，他的身影就這樣消失，讓人感覺他彷彿來此就是為了說這句無意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