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少年壯語

山谷外，那個隱藏暗中的人才走出沒多遠，卻忽然停住了腳步。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什麼，他雙眼微微一眯，透出殺氣，低聲呢喃道：「我放你一馬，你卻殺了我天地會的人。姓陸的，你等著的，升天大法的事，待我取得了血水后再來與你算。」

他的表情沉靜，平靜中卻寒氣逼人，身子一縱便離開了原地。

而在最東方的地方，陸青冥的身影已經出現了。

屹立在他的眼前的是一個門，一個巨大的門。門高五丈，遍體發紫，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時光，才讓它帶上了蒼茫的顏色。

此刻陸青冥站在它的下方，忍不住一聲嘆息：「輪迴門，輪迴門，你到底承載了多少人個輪迴的力量，才能如此巨大？」

他緩緩踏出步伐，身子一下子走入了門中，而在他的走出那一瞬間，他的眼前便失去了顏色，隨即天地一片灰白，他還未發現自己遇到了什麼，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

風，帶著腐朽的味道，雖然是在皇都，這裡卻讓人看不到繁華的景象。

「快跑，皇朝真的要沒了。」

是啊，皇朝沒了，皇帝都跑了，皇都都被攻破了，這個皇朝哪裡還有希望？

一個乞丐頹然地坐在街頭，多日風餐露宿，他早已經筋疲力盡，連隨同別人逃離皇都的力氣都沒有了。

「反正什麼都沒有了，要怎樣就怎樣吧。」

他冷眼看著人們來來往往，雙眼微合，臉色蒼白如雪，連小腿被人踩過他都毫無知覺。

或許他會這樣一直躺著，直到死去吧。

他心中是如此想的，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像他這樣的乞丐，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在和平時期尚且難以生存，在這兵荒馬亂中，他們幾乎是必死的。

眼見得眼前的人們一個個倉皇模樣，他心中越是迷茫。

「我這一生，就是為了當乞丐而來嗎？」

「喂，想什麼呢？」

一個聲音在驀然耳邊響起，清脆而爽朗。

在這個時候還有人能夠帶著這樣的開懷說話嗎？

小乞丐疑惑了，輕輕抬頭，眼前的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他臉色疲憊，卻掩蓋不了眼中的興奮。

小乞丐剛要開口問話，但是他的身子已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隨著眼前少年跑去。

低頭看時，自己的手已經被對方握在手中，自己是被對方拉著走的。

他一時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這個少年到底是誰？

「快點快點，否則就追不上義軍了！」

邊跑著，對方的嘴裡還在焦急地叫著，彷彿與小乞丐真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兩個少年身影就這樣在人流中穿梭著，迎面而來的都是逃難的人，唯獨他們兩個，反而迎著義軍而去。

直到小乞丐的名字被計入軍名冊中，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就這樣成為了義軍的一名。

獃獃的看著手中的長矛和青衣，他一時反應不過來，腦袋裡空蕩蕩的，什麼都不知道。

身邊的少年十分興奮地將標誌著義軍士兵的青衣換上，同時揮舞著攻擊力並不是很高的長矛。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目光放到小乞丐身上，似乎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注意到這個被他拉來的同伴。

「嗨，你好啊，我叫劉學真，你叫什麼名字？」他的名字很好聽，好像好友很深刻含義。

小乞丐一時未反應過來，劉學真在他眼前蹦躂了好一會兒他才遲鈍的說道：

「我叫陸青羽。」

於是，陸青羽就這樣稀里糊塗的隨著劉學真進入了義軍的隊伍，走上了戰場。

每一個未曾上過戰場的少年都不會明白，戰場是可怕，他們嚮往著走上戰場，殺敵立功，而直到真正面對那滿地殘軀的時候，他們的心，才開始流血。

天空是紅色，大地也是紅色的，山是紅色的，流水也是紅色的。

漫天遍野，除了鮮血還是鮮血。三個少年郎相互背靠著背，站在這片蒼茫間，在他們的周圍，全都是身著盔甲的皇軍。

少年劉學真卓俊的臉上，已經不復初見他時的紅潤，但是，在這張蒼白的臉上的，卻依舊掛著一點笑意：

「喂，陸青羽，你怪不怪我當時把你拉到這裡來？」

陸青羽一刺就是一個敵人倒下，看似勇猛，但是他手臂顫抖讓人一眼就能夠看出他已經沒有精力了，此刻支持他的，不過是一點精神而已。

聽到劉學真的話，他微微一愣，隨即咬牙說道：「我說不怪你，你會信嗎？我自己都不信。」

劉學真同樣一愣，笑道：「嘿嘿，那我現在還要讓你陪我一同赴死，如何？」

頓了頓，他沒有給陸青羽說話的機會就繼續說道：「反正不殺出去也遲早要死，不如，殺出去！」

說完，他便當先往前衝去，將手中的長矛扔掉，隨手從地上抄起一把刀見人就砍。

在這種重重圍困中，長矛確實不便。陸青羽同樣學著將長矛丟掉，可惜不如劉學真運氣好，他只能夠拿到一把劍，殺傷力比刀差了不少。

與兩人在一起卻一直沒有說話的，也是一個少年，他沉默寡言，與兩人是同一個隊伍的士兵，但是在同一時刻，他也做出了與劉陸相同的決定。

「殺！」

戰爭是讓一個少年快速成長男子漢的最快途徑，兩個人在這般血腥中，不斷殺戮。

劉學真似乎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用長矛他得心應手，用刀，他同樣武藝不俗。

連續有屍體倒下，劉學真身上也多了許多傷痕，與他進度相同的，是那個不愛言語的少年，他的刀法，同樣十分精湛。

陸青羽的攻勢並不勇猛，然而一步一步的跟隨在兩人身後，護衛了後輩周全的，全是他。

長劍一點一刺，總是打在了致命處。

殺人會麻木，連續的殺人，會讓他們完全失去自我意識。一個時辰，一個是時辰的時間裡，他們衝出了五里，殺了上百個敵人，身上卻帶上了無數的傷痕。

他們幾乎已經忘了身處何地，只知道，不斷殺出去。

殘雲，斜陽，構造了一個如火的黃昏，然而在血跡斑斑下，腥風讓人噁心。

「將軍，還有活人，是我們的人！」

劉學真三人已經倒下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驚聲呼叫著，但是他們已經聽不清了。

「第七營將士，安玉泉、劉學真、陸青羽，面對皇軍重重包圍，卻仍舊將情報帶回，勇氣可嘉，乃大功一件。奉樂將軍之命，今日起，安、劉、陸領千戶之位，率一千兵馬，為我軍效命。」

論功行賞，儘管三人是少年郎，但是武力驚人，又立下大功，領千戶並不為過。

這個消息，在陸青羽三人昏迷七天醒來后正式傳出。

又是黃昏時刻，幕落時分，三名傷員卻帶著滿身繃帶，躺在山嶺之上。

「沒想到才第一場大戰，我就達到了第一個目標，真是太意外了。」劉學真仰望著天空，說道。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陸青羽不愛多說話的性子劉學真是知道的，但是安玉泉則是因為與他們還不算太熟。

不過……

「安老兄啊，你說句話啊，我的最終目標可是當個大將軍，你來說說，你要當什麼官啊？」

安玉泉微微一愣。雖然與兩人不熟，但現在也算是過命的戰友了，他便輕聲一笑道：

「我要當那個最高的位置，你信么？」

陸青羽聞言微微抬頭，不過沒有說話，倒是劉學真聽到后忽然戲言道：「那我給你給你打一個江山又何妨？」

「哦？哈哈哈，好啊，我的大將軍……」

山林上，空無他人，只有他們的笑聲在回蕩著，讓那山野，為他們的理想做見證。

「青羽，這回可以說說了吧，你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劉學真已經問了不止一次了，當初剛剛進入軍隊時一次，之後又問過幾次，但是陸青羽都不回答。

不過，這一回劉學真可不會再放過他了，連初識的安玉泉都說了，他怎能不說了。

陸青羽沉吟一陣，沒有立即回答，思緒卻回到了不久前的日子以及那往昔渡過的十幾年。

作為一個窮困潦倒的小乞丐，他從南走到北，一路乞討，幾乎已經絕望，那個時候，他不會去想什麼理想，也不會想到去參軍。

可是，那一天，劉學真將他帶來了，於是他才有了一個新的行動力。

「我的目標……就是完成你的目標。」

劉學真聽得微微一愣。

這是一句戲言么？

劉學真不知道，他聽不懂對方要說什麼，也不想懂，反正他的話不是戲言，他要當大將軍，要做很多事，要……報仇。

他的話不是戲言，難道安玉泉、陸青羽的話會是戲言？誰也不知道，唯有時間，才能夠證明一切。

北風開始吹了，帶著一點涼意，吹颳了天空雲彩，迅速流動。而三人的理想、他們的豪言壯語，就像風箏一般，隨著雲、隨著風，向遠天飛去，被帶到了九霄，帶上了青冥，讓天，來看著他們走過的路程，是否一步步靠近這個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