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此情可待成追憶十五

番外--此情可待成追憶十五

九曲十二彎的臨湖長廊上,一個女子白衣素服,輕挽的髮髻只幾朵嬌嫩柔美的茉莉點綴其間,垂下一縷青絲飄蕩在鬢間。她手執一把白絲象牙柄團扇,扇面乍看下素白無一物,只下端一角處一朵極精緻的茉莉綻開其上,針腳細密,花形雅緻。唯一色淺杏色流蘇散在薄紗素錦的雲袖上,明媚卻不耀眼,柔美卻不嬌弱。

她的步伐雖輕快,可裙上一塊上好的羊脂蓮花佩卻是紋絲不動,既是自極幼年起教養出來的世家千金也未必能此。不過,凌雪薇是凌家最小的孩子,出生時其父已官至宰相,極得先帝賞識重用。上面還有三位兄長,如此甫一出生便是凌相最疼愛的珍寶,必然是請來最好的老師教導,無論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或是女則女訓,甚至經史子集。這步伐身姿,舉手投足,都是自幼便教養出來形成的習慣,每一樣,即便是一低頭,一回眸,都可稱之為世間難得的尤物,旁人無法企及。只是,凌相為人低調,尤其是看重這個女兒,疼愛保護得過了份去,如此,凌雪薇幾乎沒有出現在家人以外的任何人面前。

此時,她正處在江南她的三哥凌望舒的府宅里。自半月前到得江南,凌望舒卻因著生意先兩天去了塞北,如此便是錯過了。她這次下江南,雖說是為了看荷花,可事實上最想的卻是見了三哥一面。畢竟從小她與凌望舒在一起的時間最久,情誼較之年長得多的大哥與常年在外的二哥,略深一些。

既然凌望舒不得不去了塞北,凌雪薇便不打算在江南久留。荷花自是看了,其實凌望舒的宅邸極大,後院便有浩渺的一片湖水,其中遍植荷花,根本不需去那些被人喜聞樂道的所謂佳妙的去處。

凌雪薇在此所住的院子,便是臨湖而建,兩面環水,一邊還有紅柱琉璃瓦的九曲十二彎的長廊,廊腰縵回,曲折不盡,卻也別有風味。推開卧房的窗,帶了荷香的風撲面而來,望去便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

九曲十二彎的長廊盡頭,便是她所居的華茂軒。此時,隨同來的侍女霞兒正等在門口,面上滿是焦慮,遠遠看到凌雪薇的身影忙上前:「小姐,您可是回來了。」

「出了什麼事?」凌雪薇停下腳步,潔白的額上已有一層烏色籠蓋。

「京里派人來了,就等在裡面。」霞兒說著向凌雪薇所居的華茂軒中望了一眼:「來人說一定要面見小姐/.」

凌雪薇聞言望進堂中,隱隱有一個身影背對著門站在堂中,內堂窗未全開,又隔著那層層竹簾,光線晦暗,看不真切來人是誰,凌雪薇突然感到一絲沒來由的緊張,手上緊了下,心一定,伸手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正是賞荷的時節,皇宮中飛龍池上一傾秀荷開得正盛,每日里都有些妃子宮娥盪了蘭舟游曳其中,不時有言笑晏晏從那沒頂的荷花叢中傳來,伴著湖上習習帶了荷香的涼風,傳進棲鳳台上沈羲遙的耳中。

其實,這皇宮中風聲走得最快,自從半月前沈羲遙午後在這棲鳳台上獨坐了半日,凝視一池尚未開全的荷花許久之後,當夜寵幸了一個才人,據說那女子那日正巧在池中采藕,被沈羲遙看到。其實那女子容貌家世均不算上乘,可是都紛紛傳言,她一襲淺粉襇裙在那荷塘之中,無限嬌俏動人。也正是如此,才入了君王的眼。如此,隨著荷花日盛,每日里來此蕩舟的女子愈發多了起來。

此時,底下傳來陣陣歡笑,那些蘭船上的女子,一個個打扮得極其動人,均著或淺粉,或煙水色的羅裙,鬢邊也都是或蓮或芙蓉的玉制首飾。遠遠看去,一片柔美。

柳婕妤看著眼前的君王,珠華色雙龍奪珠窄身長袍上一支玉笛范著溫潤的光澤,沈羲遙雙目微閉,嘴角微微上揚,似想到了什麼喜事般。他拇指上一枚子兒翠的扳指,盈盈欲滴的色澤似要淌出水來,此時正有節奏得敲擊著黃花梨木下卷椅的扶手,那扶手上雕出一帶祥雲,正如天邊一抹流雲。柳婕妤細心聽去,是熟悉的樂律,心下一動,卻不動聲色仔細得剝了一枚葡萄遞到沈羲遙面前,輕聲說道:「皇上,臣妾看著這美景,做了首事,還請皇上指教。」

沈羲遙聞聲睜開眼睛,有些迷濛在其中,不過一閃而過之後,眼裡只余睿智。

「吟來聽聽。」他慵懶得靠在椅背上,神色極其放鬆,手上的敲擊停了,目光卻落在了下方那些女子身上,唇上一層不屑的笑容。

柳婕妤將一切盡收眼底,心中開懷,不過依舊溫和得靠了過去,輕聲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頭蓮。」

沈羲遙一怔回頭看她,柳婕妤粉面含春,一雙眸子倒映著一池碧水,更顯波光流轉,動人心魄。

「好詩,好詩,不愧是我……」沈羲遙卻沒有說下去,生生得停住了話頭,頭半低下去,聲音也跟著淡起來:「不愧是我大羲有名的才女。」

柳婕妤一愣,畢竟從來沈羲遙稱讚她都會用上「第一」這兩個字,今日里卻改了口。心中有些疑惑,有些泛酸,但是卻不能表露出來,依舊是帶了笑:「臣妾不才,多謝皇上誇獎。」

沈羲遙沒有再說話,卻回過頭盯著那一池鮮荷,目光縹緲,柳婕妤看他這樣,知道沈羲遙該是在想著什麼,自己也不敢再出聲,只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涼風習過,層層荷葉翻轉,隨著悠悠碧水輕輕蕩漾,那粉嫩的荷花也緩緩搖擺,隔著水聲有女子清脆的笑聲傳來,襯著一碧如洗的藍天,竟恍恍而不真實。四周極靜,那些侍衛丫頭一個個垂首遠遠立著,甚至張德海,此時也不知哪裡去了。沈羲遙起身站在白玉欄杆前,柳婕妤遠遠看著他,輕柔得風吹起沈羲遙龍袍的一角,頭上漢白玉發冠反出清潔的光澤。他的目光那般飄緲,卻又那般溫柔。

半晌,沈羲遙的聲音傳來,似是自語般得慢慢吟道:「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佳人彩雲里,欲贈隔遠天。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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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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