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王與邪
晚風，吹著山林的灌木，簌簌。
君蕪本欲走出去，可天黑道曲，在這山林中轉了大半日，徹底迷了路。
她坐在木樁上，四下『布穀，布穀……』的鳥叫著，偶爾還有遠處傳來的狼猿聲。她膽子也大，倒並未在意，只是有些累了，一臉疲憊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出來，接連幾下。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又走到哪裡了？」因夜已至深，樹叢后的月光傾瀉下來，幽秘地若隱若現。君蕪想了想，覺得再這麼走下去，擔心遇到山裡的野獸。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從棺墓里爬出來，就如此輕易地死了！
站起身來，她走過去開始拽一些長草葉子，然後往地上鋪著，大有在這打地鋪的架勢。她想著既找不到路，便在這睡一夜養足精神，天亮時路許會明朗些。
拽著拽著，君蕪手頓下，停下來。
「嘶……」
「嘶……」
「嘶……」
一陣似蛇的叫聲逶迤地在她耳邊敏感地叫起，當下，君蕪寒毛豎起！她捏了捏那草，背後薄汗陣涼。她轉身之際，拔腿，飛快地開始奔跑。
而身後，草木聲動，隨著那急促的：『嘶嘶……』聲，跟追在她身後！
君蕪幾乎是拼了命地在狂奔，她的直覺告訴她，那是一條巨蟒！
她跑到一處高高的沙丘，咬了咬牙，閉眼，縱身一跳！跳下去，身子在山坑上滾了一會，被攔在一棵殘垣的斷樁上。君蕪腰折了聲，全身酸痛著，可顧不得，抓著木樁，站起來。
而站起身的那刻，她抬頭，一個龐然大物，擋住她的去路。
抬頭，她一陣顫慄！
*
那龐然大物，君蕪倒未想到，竟是白日見的那條龍。在驚魂失魄中，它帶著她，朝西邊走去。她本想逃跑，可一來方才的驚嚇有些虛脫；二來，那怪物，每次都會在她要逃跑的時候，轉身，把那有她六七個頭大的龍頭，伸到她眼前，眨眼睛。
君蕪跟著它，不知它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直到它在一處瀑潭邊停下。
它低吼一聲，君蕪順著它牽引的目光看去……看到救她的那人。
君蕪頓了一下，疾步朝王邪走過去，蹲身扶起他半身：「喂，喂……」拍著他的臉，一點意識都未有，全身還滾燙著。君蕪心裡咯噔下，手靠在他額頭上，滾燙異常。
身旁她又叫了幾聲衛風，同樣未有知覺。
君蕪未再顧及那龍，將王邪與衛風一個個連拖帶背地，拉至一塊稍乾淨的山壁前乾爽處。
那條龍默默地跟著她，來來回回。
終於，君蕪把王邪和衛風拖到一塊，開始注意到那龍。
心中猛然一驚中，看著這龍。
這龍，也看著她，倏爾，歪著頭，眼神呆萌。
君蕪從它的眼神中，不知為何，感覺它的殺傷力幾乎可以為零。而且想起它白日被村民射殺后，那柔弱與膽小的模樣，定了定心神。
吸了口涼氣，她不知它能否聽懂，試著對它說：「我去取點柴火，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且替我在這裡守著他二人，可好？」
龍的眼睛像上望了望，似在思索她的話。繼而，它看著君蕪，點了點頭，十分乖巧。
「還真能聽懂人話……」來不及驚愕，與在它龐大的身軀與柔弱的表情中找些契合，君蕪擔心恩公會燒壞，伸出手，朝龍：「擊掌為誓！」
龍瞧了瞧她那伸出來的手，它有四隻爪子，伸出左前爪，它看了看，然後試探地搭在君蕪手心上。
君蕪覺得它的爪子，肉乎乎的，不由彎起嘴角。
那龍見她笑，也似跟著開心，把爪子放在胸前，低叫了聲，歪頭瞧著君蕪，單純如初世孩童的模樣。
這掌擊得君蕪，徹底放心把王邪他們，交給它。
轉身，她朝樹林深處走去。
龍看著她離去，便繞到王邪他們身前，張牙舞爪著煞有介事，似在防衛敵人的侵襲。
不會，君蕪帶撿帶拔了些木頭，和殘葉草過來。她用磚木取火的方式，廢了些力，終於燃起了一堆火。
當她點燃火時，一旁蜷在一旁，睡著的龍也醒來。起身，它的身影在那石壁上投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擋住君蕪的光亮。
君蕪正用衛風的腰帶蒙著眼睛，在給王邪脫衣服。突然眼睛無光，她扯下眼上的布，轉身彪了句：「躺下！」
龍一陣驚嚇，兩隻爪子放在胸口，左右望了望，然後緩緩地放下身子。龍頭著地，它楚楚可憐地看著君蕪，吐著氣。
君蕪有些受不了如此呆萌的『神獸』，當下懷著些複雜心情，聲音低柔了句：「是你先擋著我的光了。」然把眼上的布推上去，一旁的龍似聽懂她的解釋，朝她悄悄地靠了靠。而君蕪已幫王邪和衛風撥得，只剩下底褲。
王邪一直在發高燒，君蕪把自己外衣脫了給他蓋上后，又把他拖到靠火的最裡面。
轉身，她又給他在瀑水邊用布浸了些夜間的涼水，放在他額頭事十幾次。來回的過程，加上之前的奔波，幾次她雙眼發黑，欲要倒下，可還是強撐著待他燒退了些后，她才全身散了架似的，累倒在王邪和衛風的不遠處。
迷濛中，君蕪感覺到眼前的重影，可是太累了，她伸出手臂蓋住眼睛，沉沉地睡去。
她眼前的重影正是那龍，它不時咬著木頭，似在學著方才君蕪扔木頭的姿勢，看著火光一竄一竄地，身子後仰，似有趣地玩鬧。不時，它搖擺著身子，又看了看君蕪，在前為他們擋著些夜夜涼風。
*
火在風中搖曳，月漸稀白，一陣炊煙裊裊，天明。
最先睜開眼睛的是王邪，陽光刺眼，他用手擋了擋，起身。
王邪見身旁堆著些燃燒過的殘灰與黑木，且感覺身上的乾爽暖和，壓了壓額頭……他有些暈涼地，感覺似大病過一場般。
「公子！公子！」一旁驚醒的衛風坐起身來，大喊著公子。
王邪恰與他四目相對。
「衛風……」
「公，公子……」衛風撲過去，查看著王邪：「公子，你沒事吧！？」
王邪：「沒事……」拉開衛風：「我們怎會在這……」王邪低頭微思，想起之前他隨著衛風跳下瀑口的事。
衛風也想起來，「啊……」衛風左右看了看，按理說他應該掉落水中，而公子……「公，公子，我害了你！」衛風見王邪與他在一起，大概能猜到些之前發生些什麼，撲到王邪懷裡，大哭起來！
王邪囧，「……我們不是好好的，你一個大男人，別哭了。」
「嗚哇……可，可公子……」衛風見有冒犯，跪後幾步，以他對王邪的了解，在戰場上他從來不會放棄他的同伴，也因此萬眾所歸。沒想到以前嫉妒過蕭狐狸，今個讓他自己嘗到這般恩澤，狠狠地叩了幾個頭：「公子恩義，衛風無以為報！」
「好了，不用你報。」王邪有些頭疼，這些人，怎動不動就對他下跪，他做的都是些應該的。王邪四下看了看，「衛風，好像有人救了我們。」
衛風點了點頭，他也有察覺！
「公子，是誰……」
「吼……」遠處傳來一聲奇怪叫聲，王邪與衛風交換了一個眼色。
王邪站起身來，「過去看看。」
*
瀑潭邊上，一汪碧水如翡翠般，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地閃耀人眼。
王邪同衛風循聲走去，遙見，那一條不真切的青紅色龍，在岸邊淺水處，正仰著脖子，閉著眼，一臉疼痛難耐地低吼。
而在它身下，王邪又見，君蕪。
「公子！是屍女！」衛風驚訝地指著君蕪的方向，還在想是什麼人救了他們，原來是這屍女！
王邪：「莫要亂叫，這姑娘，有名字。」頓了頓：「她叫，君蕪。」說完，王邪彎起一抹明凈的笑意，看花了一旁衛風的眼。
王邪朝著君蕪走去，衛風回神，「公子，等等我啊！」
瀑潭邊，君蕪早便醒了。一早她給王邪與衛風穿好衣物后，經過昨夜，她無法漠視它幾乎□□了一夜的……似疼痛的，透著些天然純呆的龍。
她看了看它的傷口，便找了些草藥，捲起袖子，帶它到溪水邊給這條……她還無法相信的神話中的『神龍』的龍，洗去龍鱗上的血漬，並用草藥給它傷口敷上。
不知是否有用，希望能減輕些它疼痛……
「吼……」只是上個葯而已，這龍……君蕪抬頭，一臉她要宰了它的要命模樣，還真是……讓她開始質疑那傳說中有關『龍』的神話。
「君蕪。」一個聲音，清和徐徐地響起，猶如琴弦撥響。
君蕪心中為之一動，側了側身。
她見，那個黑衣，生得極其好看的男子，露出一抹她難以去形容的，可能是這世間她見過最美好乾凈不過的笑。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朝她走來。
直到他走到她身前，她才從他方才那甚為蠱惑的笑容中，緩過神來。
一條紅繩在她眼前晃動下，他伸手，指尖穿過她身後的發。
他道：「現在，我把命還給你。」頓下：「此外，我叫王邪。王侯的『王』；上邪，我欲與君相知之『邪』。」
紅繩在她束好的發上飄動，她看著他，好似有些熟悉地。
「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