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負好宴須盡歡

第8章 莫負好宴須盡歡

「既然皇叔如此費心,」封禛執筆沾墨,揮毫往最後一頁洋洋洒洒添上了幾行字,「那孤更不可負了他的好意。」

寧春站在下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如他們這般在帝王前侍奉的宦官,早已練就了一副好面孔,在何種場合,該用何種表情,都是極準確的,錯不得。

便如此時,寧春雖在笑,卻不能笑的諂媚,而是應該誠懇。

將名冊扔給寧春,封禛復又靠回藤椅中,「寧春啊,你看這瑞王賞花宴像個甚麼?」

寧春嘿嘿乾笑兩聲,捧著名冊道,「奴才眼拙,瞧著這陣仗是要將殿下選妃的場合搬到瑞王府吶。」

封禛收住笑意,原本溫潤俊秀的臉容,平添了孤寂之意,「整個東宮裡,也就你能說幾句實話了。」

寧春又將身子欠了欠,心道太子此刻的心情並不算好。

生在帝王家,家事即國事,半點不由己。

想要多少的尊榮地位,便要經得起百倍的代價。

因為選妃的事情,皇後娘娘已經數次下令,更在去年將自己的外甥女若禾郡主賜給太子做正妃。

往年的瑞王府花宴,太子是不去的,在寧春的印象里,太子對於女人的興趣,遠不如那些個將軍兵營、封土邊疆。

在治國的理念上,太子和他父皇,實乃相去甚遠,南轅北轍。

文惠帝韜光養晦,求太平天下,而太子自成年後,便對軍政有著非同尋常的觸覺。

任重的臣子,武官佔了多數。

雖時有父子不和的傳言流出,但寧春看來,太子的所有作為,當今聖上是默許的。

但天下大勢,分和難定,文惠帝休養生息,亦是在給太子鋪路。

思量間,太子已經斂衣起身,用玉纓絛抹額隨意束了發,鳳目微垂,「走吧,隨孤去明玉宮探望太子妃。」

在寧春,乃至東宮所有宮人的眼中,太子似乎天生就帶有絕情清欲的氣息,那些攀龍附鳳之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這份清冷中,卻含著說不盡的風流之態,這風流,亦是高華至極。

太子妃自嫁入東宮,便久病,幾乎不曾主持事務,彤史上記載的侍寢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太子倒是時常去明玉宮留宿,對外相敬如賓,天下大同。

寧春一路跟至明玉宮外,站在游廊下候著,在繚繚繞繞的葯香味中,他斗膽瞧了一眼名冊的最後一頁。

一行行,皆是武官的名字。

看到最末處,寧春一頓,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虎賁校尉之妹,陳氏。

跟在太子身邊數十年,經他寧春耳邊所過的朝政變遷、宦海浮沉數不勝數,但他皆是過心不過嘴。

可這平白冒出的陳氏,卻從未聽太子提過分毫。

更難以理解的,這虎賁校尉只是一個區區六品的武官,論資格,似乎欠了點火候。

他合上書冊,望著明玉殿清雅奢華的環境,舉頭望向湛藍天幕,微微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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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來詢問時,陳婠只是淡淡地推辭,說是不喜歡那樣的場合,並未多言。

陳夫人語重心長,「論官品,你父親乃四品侍郎,許尚不足以能獲得邀請,若婠兒你有心赴宴開闊眼界,擇良木而棲,為娘便是拼了全力也要搏一搏。但你既然不願,為娘也不會勉強。」

陳婠款款上前,跪在小榻上替母親仔細捏著肩兒,「娘親果然最懂我的心意。」

慈和的笑意掛在嘴角,陳夫人反手拍了拍她柔軟的小手,「那秦將軍與你可有書信往來?」

陳婠只覺得心頭一跳,微微用力一捏,嗔道,「好端端的提他作甚?我與秦將軍萍水之交,不過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罷了。」

「為娘是過來人,」陳夫人拉著她坐過來,促膝而談,「那秦將軍一表人才,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卻瞞不過娘的雙眼。」

陳婠百口莫辯,索性就不去分辨,左右先過了瑞王宴這一關才是要緊。

晚膳前,陳婠差小廝去信使那又打聽了一回,天河鎮的回信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秋霞卷著雲彩,落在青瓦屋檐後頭。

陳婠才進了閨房,就瞧見檀四角方桌上多了一方精緻的紫檀盒子。

安平拿起來,上頭鏤花雕刻細緻,便能猜的所裝之物想必更是華美。

外院的婢子連忙進來,說這是偏房王姑娘贈予小姐的見面禮。

思緒繞了一通,陳婠才想起,這位王姑娘想來就是王氏的侄女。

此人是誰,陳婠一星半點也記不得,上一世根本沒有這齣戲,她很快就聘入東宮,回府省親的機會不多,對王氏印象淺淡的緊,更遑論這表親了。

安平打開,先是聞到了一縷幽香,然後一枚淡青色的墜子潛在其中,色澤溫潤流轉。

「綠碧璽,」陳婠神情淡淡的,對著光照了,石頭裡面光暈裊裊,「此乃江南獨有的玉石,常年由溫泉水打磨而成,許多王公貴族都喜用此物做配飾,價值不菲。」

安平皺了皺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顯然對王家的人,全無好感。

陳婠輕輕合上蓋子,「送還給王姑娘,替我謝她好意。」

話音剛落,門前便突然傳來一道軟糯的女聲,「王惠兒見過陳婠姐姐。」

屋內兩人聞聲齊齊回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和聲音很是相稱的圓臉兒,那女子衣衫素凈,青的像江南的煙雨,提著裙角從台階下走來。

安平打量了她一番,道,「王姑娘的好意我們家小姐心領了,您拿回去吧。」

王惠兒展顏一笑,杏眼圓圓的,十分可親,「既然送人,自然就沒有要回的道理,此乃江南特產的玉石,陳家姐姐莫嫌棄才是。」

安平見自家小姐神情有些不尋常,目光落在那王惠兒臉上看了許久,旋即款身兒上前,將盒子遞過去,「綠碧璽我不喜歡,太艷了些,配王姑娘倒很合適。」

安平沒想到平素溫婉的小姐竟如此直接行事,但瞧著王惠兒捧著盒子若有所思。

「天色已晚,王姑娘早些回房歇息吧。」安平往前微微福了身,按禮數來講,這王惠兒不過是妾室的外戚,在陳府並無地位可言,更可謂寄人籬下。

但不知怎的,卻反覺得她小小年紀獨自投親,也有幾分不容易。

安平就要閉門,那王惠兒忽然往前一步,「陳家姐姐莫急,其實,我是有求於您的…聽聞瑞王府的賞花宴名聞京城,我也想去見識一番。不知姐姐能否帶我同去,就當做貼身婢子便是!」

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懇切地望過來,這王惠兒直言快語,倒並非令人生厭之流。

陳婠卻莞爾一笑,搖搖頭,「這忙我是幫不得了。」

王惠兒臉色暗淡下來,便聽陳婠一句,「因為瑞王宴,我並不去的。」

她顯然很是驚訝,因為在姑母王氏的描述中,那可是京城女子趨之若鶩的宴會…

「陳家姐姐這樣的美人兒怎會不去呢?」王惠兒既驚又惋惜,捧著盒子揚起臉兒,神態稚氣未脫,像個孩子一般。

這番一來而去,她自是失望而回,連帶著那綠碧璽也一併帶了回去。

陳婠依舊如常沐浴,直到安平去外面守著,才終於露出一絲難言的訝異。

當年封禛下江南南巡,帶回一名江南女子,入宮便被封為昭容。

宮人們私下裡風傳,這王昭容一點櫻唇,像極了陳皇后。

上一世皇上後宮不少,但似乎並未有偏寵,唯有陳皇后和鄭貴妃得寵時間長。

但這位王昭容,身世神秘,宮人們都只道她是江南女子,其餘知之甚少。

陳婠當初亦沒將她放於心上。

世事果然奇妙,這王昭容,竟然就是王氏的侄女王惠兒!

只是她為何提前出現在陳府,卻不是幾年後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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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抵達瑞王府時,還未下車,便已有陣陣花香沁人心脾。

花宴乃午後未時入場,一直持續到入夜。

是以京都文人騷客,多有吟詠夜遊花宴的詩詞傳唱坊間。

淡緋色的對襟紫綃薄裳,藕荷領微微包裹住雪白的頸,點綴一枚琥珀。經日光一照,似薄了曾雲霧,隨著步子走來,流轉輕靈。

陳婠握著腰牌,走在前頭。身後王惠兒瞧著她髮髻上的雙花青玉簪,只覺得今日的陳婠格外好看。

又怎能不好看?瑞王宴上各路官家女子百花競艷,她不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整個陳家的臉面。

望著寬闊的王府大門前,已經漸漸被各式各樣的軒車停滿,從裡頭下來的女子各個人比花嬌,真箇是排場非凡。

「這樣的地方,難怪姐姐改變主意要來。」王惠兒垂手跟在陳婠身後,發自內心地感嘆。

她生長於江南,亦是櫻紅柳綠的溫柔鄉,可卻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美人齊聚一堂,「只怕皇帝選妃的場面,也不過如此罷。」

陳婠回頭,見王惠兒換了鵝黃-色的百褶裙,更顯得活潑可愛。

的確和選妃差不多。只不過不僅給皇上,更是給王公貴族一個難得的機會。

她鄭重地警醒一句,「一會兒入了大門,花可以多賞,話萬不可多說。」

王惠兒認真地點點頭,果然就不再說話。

昨夜陳府忽然收到邀請函,瑞王府欽點了虎賁校尉之妹赴宴。

自己如若拒絕,豈不要斷了大哥的前程?

只要不出風頭,默默地做個陪襯,想來亦不會有大差錯。

信步走著,便來到府門前,石獅子下的門檻上,幾位小廝正在仔細地辨認腰牌,在名冊上勾畫。

那小廝瞧了瞧陳婠的腰牌,抬眼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嘴裡嘟囔道,「是六品的官家女子…」

顯然方才進去的都是有頭面的小姐,這小廝奇怪也怨不得。

若放在上一世,她自然是要爭口氣的,只是現在,她純粹抱著一顆賞花的心而來,自然不會在這等小事上想不開。

小廝怠慢的神情,對上陳婠淺淡如風的臉容,恰有陣陣百合花的香氣飄來,那小廝略微一怔,態度不由地軟了下來,便說,「這位小姐稍候,容我再對一對。」

片刻,那小廝連忙站起來,將腰牌遞過去,欠身,「陳小姐請進,多有怠慢,還望海涵。」

安平卻哼了一聲,表示不滿,伸手剛要去接,卻不防被人猛地在身後一推搡,正歪到陳婠身上。

幾人被這麼一推,這才回身後看,但見眾人簇擁中,走來一位女子,前後皆有婢子開路,排場不小。

安平憤憤地望了一眼,只覺得十分眼熟,「小姐,這不就是上次在馬上射箭傷你的什麼郡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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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後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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