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雪夜歸不知遇

第29章 風雪夜歸不知遇

天微皇城之外,是另一番景色。

就在陳婠隨太子出宮的當日,一場落雪又席捲了京都,滿城銀裝素裹,極是好看。

挑來厚重的帘子,封禛不免感慨,「今年,是孤記憶中落雪最大的一次。風雪不止,風波不平。」

陳婠捧著一卷《百草山木》靠在角落裡,讀的津津有味。

純白的狐裘披風下露出一張柔美的小臉兒,偏偏美而不自知,專註在書籍之上。

聽封禛這麼一說,她便隨口接了話,「殿下怎知,不是瑞雪兆豐年呢?」

窗外寒風凜凜,車內一室如春,離宮之後,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平和靜好。

「怎麼,最近對岐黃之術如此感興趣?」

陳婠無辜的眸子眨了眨,「皇後娘娘之命,妾身怎敢不從?」

封禛不置一詞,揉著眉心閉門歇息。

想來日理萬機,平定八方,需忍常人不可忍之苦。

若在從前,陳婠定然是要鼓勵男兒建功立業,但如今,她更想要一方安居樂業,權勢名利不過皆是一場空。

陳婠翻到此頁,神情一動,便細細讀之,不禁莞爾,終於找到了。

恰此時,車馬漸漸停住,寧春在外道,「殿下,瑞王府到了。」

陳婠不得不將書頁折住,緩緩下車。

「皇叔府上,說來與你我有緣。」封禛伸開手臂,陳婠便識趣地將手放入他掌心。

兩人皆是狐裘雪帽,如玉如琢,清俊高華。

遠遠看來,煞是風流養眼。

傳言中,太子和瑞王交情匪淺,今日,陳婠才真真相信。

瑞王府,便說是太子行宮也不為過。

王府僕從,對於侍候太子之事,已是駕輕就熟,安排的十分妥當,不必細說。

封禛牽著陳婠,一路走著,離開了巍巍皇城的束縛,此刻看來,更像是對兒尋常戀人一般。

路過紫雲樓,再到棲鳳閣,春花秋菊皆以凋謝,府中唯余松柏長青。

「當日曇花一現,孤就在此地,你便被枝椏圍住,其實那日,孤才真正看清楚你的樣貌,的確是個溫婉動人的好姑娘。」

陳婠始終只是陪著笑,兩世的記憶交錯,亦假亦真,那種感覺很是微妙,更是感慨。

她突然很想知道,若封禛也重活一世,兩人又該是怨偶,還是陌路?

太子的確不是個擅長交談之人,但卻始終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棲鳳閣分前後兩重,前廳書房為太子辦公所用,后舍卧房,供太子歇息。

瑞王款款而來,寬袍玉帶,玉樹臨風,身後還跟了個膚白貌美的粉衣小婢。

封禛眉心微蹙,「皇叔應是知道孤的習慣。」

瑞王朗朗一笑,「殿下還當真是不解風情,這甘露是來伺候陳妃的。」

封禛卻瞧了一眼陳婠,擺出一副孤會親自伺候、不許別人碰的表情。

甘露很有眼色,引了陳婠入內。卧房寬敞舒適,窗明几淨,牆壁上一副海棠春睡圖,屋中裊裊煙羅香,很是宜人。

比之皇宮也毫不遜色。

當晚瑞王盛情款待,陳婠安靜地坐在太子身旁,名畫似得令人心生愉悅。

少了那些個勾心鬥角,封禛覺得此頓晚膳,用的格外舒爽。

素來嚴於克己,今夜卻破了例,和瑞王一起,將那壺陳釀十年的花雕一飲而盡。

雲惜便在一旁斟酒布菜。

宴會結束時,兩個天下間呼風喚雨的男人,皆是微微酒醉。

「胸中積鬱已久,難得今日暢快。」封禛把玩著酒樽,嘆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瑞王詩興大發,舉杯邀月,「晚來…」

酒意當頭,他似是忘記了,陳婠便輕聲接了下去,「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瑞王笑笑,去給陳婠斟酒,封禛替她擋下,「婠婠不能飲酒。」

瑞王瞧著他放肆一笑,「太子甚麼時候也學會憐香惜玉了?本王至今都還記得,你將我送你的婢子趕出房門時的樣子,那婢子可是王府里一等一的貌美…」

封禛已經站起,攬著陳婠的肩,附在她耳畔低聲道,「皇叔喝醉了,咱們回房再細說。」

回到棲鳳閣,陳婠明白封禛的習慣,他九五之尊,需求也極為苛刻,不喜陌生人近身,即便是觸碰也是不可。

此刻的他,側卧在榻,面色酡紅,一雙鳳眸勾魂攝魄。

好一派風流恣意之態。

陳婠只好默默地替他更衣,卻不料封禛一個翻身,便將她制住。

耳畔,絮絮低語,酒香襲人,封禛揮手將帷幔打落。

窗外月華折射著雪光,映出室內旖旎纏綿。

再睜眼時,天光乍亮,但枕邊已然空空。

早膳時,甘露說,太子和王爺一早便策馬出門,具體去何處,她是不知的,但交代過晚間會回府。

「一會兒我要出門回陳府去,已經和太子說過的。」陳婠隨口道。

甘露想了想,點頭,「奴婢隨著送小主回去,但太子吩咐過,小主天黑之前必須回來。」

陳婠一笑,「那是自然。」

瑞王府上下辦事的效率十分可靠,並沒耽擱一會,陳婠就已經到了上陽街。

「巷中路窄,加之太子此次微服出巡,不可聲張,停在此處便可。」

打發走甘露一行人,陳婠步子極緩,待她們離去,忽而轉了個方向,往城南走去。

她一襲狐裘棉裳,將渾身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很快便淹沒在熙熙攘攘的鬧市之中。

猶記得城南有家回春堂藥鋪,藥材種類齊全,且位置偏些,不易被人察覺。

行至半路,陳婠餘光輕掃,發覺側面的身影十分熟悉。

她刻意緩了幾步,仔細一看,不免心驚。

雖然換作常服,但陳婠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太子妃宮中的芙衡。

一路尾隨,發現芙衡去的也是回春堂。

陳婠始終垂著頭,因為身量並不高,還好隱藏。

待芙衡走後,她才緩緩走到櫃檯前,拿出一方折得整齊的紙箋,「抓一副方子中的藥材,磨成粉末包好。」

藥鋪老掌柜仔細瞧了瞧方子,「當歸、山矛,還有黃芪…姑娘你這藥方是何人所開?古怪的很。」

陳婠微微一笑,將足銀擱在檯面上,「家母有頑疾在身,求來的偏方。」

掌柜觀她言行,想來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便不再多問。

陳婠似是閑談,不經意地問起,「方才那位姑娘抓的甚麼葯?」

老掌柜見她不像是懷有歹心,便道,「尋常藥材,生白附子,說是自己回去炒熟入葯。」

「姑娘請去廳房稍待片刻。」藥鋪的小學徒將她引至廳房,想來磨藥粉需要一段時間的功夫。

她低頭坐著,雙手交握在裙面上,心下卻可以肯定,自己補湯中的生白附子,是太子妃動的手腳。

自己抓的這一味葯,服食半月,便可以致滑脈之象,正好引蛇出洞。

這般沉思,她也並未在意,只覺得對面椅子上坐了一人,身形高大。

小學徒進來,「這位公子,您要的金創藥包好了。」

那人沉聲道了一句,「多謝。」

但正是這兩個極尋常的字眼,聽在陳婠耳中,無異於驚雷乍起。

她緩緩抬頭,望向對面。

一張深邃的臉容,映入眼帘,山青色的尋常步袍,應是為了不引起注意。

陳婠只覺得呼吸都跟著局促起來,她想要低頭掩飾,卻已然來不及。

宇文瑾站起身來,沉步走到她身前,那幾步路彷彿格外遙遠。

「姑娘您的藥包好了。」緊要關頭,小學徒熱情地送過來,目光卻在兩人身上流連。

陳婠將雪帽蓋上,緊抱著藥包便出了門。

她心中既驚又怕,那道山青色的身影似乎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面,怎麼繞彎也甩不去。

左傳右拐,就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

陳婠冷靜下來回想,宇文瑾方才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頭。

她猛然轉身,宇文瑾已經停下腳步,半靠在青磚牆壁上,他的手正停在胸口處,微微喘息。

見陳婠目光投過來,不再逃離,宇文瑾這才深吸一口氣道,「能不能過來幫我上藥?我的右手,受傷了。」

陳婠立著不動,宇文瑾緊蹙著眉峰,斜側過臉,勾唇一笑,「只因為他的一番話,你便將往日的情分都抹去了。他的話,你難道從不曾懷疑過么?」

陳婠緩緩走過去,「你說錯了,我疏遠你,和太子沒有任何干係。我只是沒想到你從頭至尾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只是非常的失望。」

「呵…騙局…」他一說話似乎牽扯到傷口,眼角極淺地抽動了一下,「我的確是烏蒙人,兩國交戰數十年,你們中原人侵佔我烏蒙多少大好河山…滿口仁義,卻是狼子野心。但捫心自問,我對你,又何時有過欺騙?」

陳婠拿過他手中金創葯的瓶子,「走吧。」

宇文瑾不解地望著他,陳婠綳著臉,「總不好在此地上藥吧?」

一層一層解開外衫,露出胸口尺余長的傷口,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宇文瑾始終悶聲不語,錐心地疼,他也只是極輕地顫了幾下。

陳婠手上十分細緻,弄了大半日,總算處理乾淨。

除了胸口,還有右臂,只看這些傷口,便知道經歷了如何的拼殺。

「你大哥可還好?」他低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陳婠。

陳婠點點頭,將最後一層紗布包好。

宇文瑾忽然握住她的手,「我要走了,回烏蒙,再不踏入中土半步。」

陳婠頓了頓,「嗯。」

「婠兒,可願同我一起去烏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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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瑞王風塵僕僕回到王府時,天色已暮。

甘露頭一個迎了上來,撲通便跪了下來,「奴婢有錯,往殿下恕罪!」

瑞王瞧他神色,心下一沉,臉色也凝重起來。

封禛環顧四下,「陳妃人呢?」

甘露便答,「陳妃說要回府,便不讓奴婢們跟著…晚上奴婢去接小主,這才知道她根本沒有回家!」

封禛臉色如寒霜,比滿場風雪還要冷。

只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兒,瑞王定睛一瞧,竟是陳府小妾的外甥女,王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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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後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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