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逆天改命

152.逆天改命

沐青辰還沒邁開步子,身子被沈煉沉著的擋了回去,見著沈煉左臂染血的傷口,沐青辰驚道:「怎麼還受傷了?漣城一行遇上山賊不成?」

——「要是我和沐容若只能活一個…」沈煉側目幽幽注視著沐青辰,「你站在哪邊?」

沐青辰啞然失聲,愣了好久眨巴著純良的眼睛,怔怔道:「龍筱的事…多大的深仇你都要藏住,沐容若…皇上駕崩,他可就是大燕的皇帝。他是君,你是臣,沈煉,收著你的性子…就當…是為了你爹娘和大哥…算了…」

天色尚早,端王府里只有零星的下人打掃著庭院,他們對經常拜訪的沈煉早已經見怪不怪,見自家世子和這個驍武侯神情嚴峻的像是說著什麼大事,下人們都刻意的遠遠避開。

沐青辰按了按沈煉堅定不動的肩膀,懇切道:「你已經去過漣城,龍筱也該瞑目了。死者已矣,生者必須往前看。沐容若就要登基,昨夜我翻來覆去都是睡不著,心裡還想著後頭怎麼替你們倆人化解些舊日的仇怨。沈煉啊沈煉,你可千萬別給我出難題,自小我什麼都跟著你,你懂我…」沐青辰臉一紅,「我哪有什麼大本事,不過想安安穩穩陪著洛兒…」

——「如果是沐容若…要殺我呢?」沈煉眼中露出寒光,看的沐青辰一陣哆嗦。

沐青辰俊臉嚇得煞白,擺著手慌道:「不可能…你倆那些個年少仇怨哪至於要奪人性命?他皇帝都做了,還揪著以前的事做什麼…沈煉你想多了…等我,等我從中化解斡旋,絕不會有事。」

沈煉沒有發聲,一隻手摸向自己左臂的傷口,咬牙扯下龍筱給自己包紮著的衣角,傷口長約無寸,深可見骨,還沒有癒合的刀口血肉模糊,疼的沈煉倒吸涼氣,可眼神依舊堅韌。

沐青辰倒退著步子,「是沐容若干的?」

——「漣城鏡湖邊,三十多黑衣刺客扮作夏族游勇要殺了我…龍大少爺也差點死在他們劍下。」沈煉冷冰冰道,「夏族軍士都是使輕器彎弩,這些刺客個個虎口都有握重劍的老繭,一看就是燕**營訓練有素的得力勇士,沐青辰,蒼都能知道我去漣城的有幾人?這幾人里,能派出這麼多刺客敢殺新晉封驍武侯的,又會有誰?」沈煉逼近有些發抖的沐青辰,「沐容若,只有他,他要我死。」

沐青辰背靠著冰冷的石牆,難以置信耳邊聽到的話,「他是儲君,他非要你死做什麼?我不信…我不明白…沈煉…」沐青辰發白的臉抽搐著,「要是你真要殺儲君,他可是儲君…你一個臣子,又要做什麼?」

沈煉等的就是沐青辰這句,他桀驁的臉上飛揚起傲視的神態,黑目閃亮似火,「逆天改命,如何?」

——「你瘋了。」沐青辰脫口驚呼,抱拳向天道,「大燕有神諭護國,北國攻不進,夏族屢戰屢敗,沒人可以奪了沐氏的江山,沈煉,你是真想死。」

沈煉仰頭大笑,他笑沐青辰煞有其事的惶恐模樣,他笑沐青辰混混沌沌的活在沐氏顯赫的皇族光芒下,他笑沐青辰坐擁一個尊貴的沐氏皇姓,卻不過是…沈煉忽然對這個善良單純的年輕世子生出大片悲哀的同情,這個披著世子外衣的男人,也不過是…龍小蝶和一個不知名的男人珠胎暗結生下的後裔,一個被昌武帝暗授苟且生下的後裔。

——僅此而已。

聽著沈煉神秘的笑聲,沐青辰愈發緊張,拉了拉沈煉的衣袖道:「不如…你走吧。沈家是有功的重臣,我和父王也會向新帝求情准你們平安離開…」

沐青辰雖然有些膽小,但對他這個朋友倒是很有擔待,沈煉止住大笑,撕開一塊衣角紮緊傷口,「我已經有了決定,要真是有了變數,端王府靜觀不動就算是幫了我大忙,沐青辰,你只需要做這麼多。」

——「靜觀不動?」沐青辰有些聽不懂,「沈煉,我和父王也是沐家的子孫,你要逆沐家的天…」

沈煉篤定的注視著沐青辰道,「你很快就會知道,所謂命數的可笑。辰世子還記得么——漣城龍府,那晚在別苑我和你說過的:你我受師傅教導飽讀書文,你該不是真的覺得,龍府腳下藏的是上古神物吧?」

沐青辰眼神微動若有所思,「我沒膽子夜探龍府,難道你沈煉…探出了什麼?」

沈煉挑眉一笑轉身離開,「你告訴你父王,沈煉要改的是燕國的命數,不是改端王府,你娶了龍家的二小姐為妻,龍女,是有大福氣的,你沐青辰也佔盡了福澤。」

沈煉的聲音漸漸飄遠,沐青辰怔在原地好一會兒也回不過神來,端王爺沐文睿披衣走進院子,見兒子發傻的模樣蹙眉道:「聽說驍武侯才到,怎麼走的這麼快?」

——「父王。」沐青辰掐了把大腿告訴自己不是夢,「蒼都,怕是要有大事了。」

天才剛亮,蒼都的長街不過只走著稀稀拉拉的早市小販,襄王府外,沈追推門走出,遠遠看見弟弟沈煉牽著筋疲力盡的坐騎朝自己走來,沈追眼睛一亮隨即又露出惋惜之色。

——「大哥這麼早,去哪裡?」沈煉攏了攏披風沒有讓兄長看見自己左臂的傷口。

沈追回頭看了眼襄王府的金漆匾額,低聲道:「去城外軍營。你進了城該是得到消息,皇上駕崩。爹讓我去軍營張羅些事務,皇上國葬就在這幾天,新君即位還是要小心些。」

沈煉微蹙眉頭,「大哥升了將軍不假,可肩上還擔著皇宮半數禁衛軍,皇上駕崩,大哥不該守著皇宮么?軍營有爹在,自然是鎮得住。」

——「你有所不知。」沈追露出些想不通,「皇上駕崩的當夜,我急匆匆去宮裡待命,可太子把我又差了回去,說是宮中安穩不需要我守著,太子還說,沈家肩上擔子重,後頭要忙的還有不少,無須耗在宮裡…」

沈煉才聽了幾句,就知道沐容若已經想不動聲色的慢慢卸去兄長手裡半數禁衛軍的軍權,皇上驟然去世,這個太子倒是清醒果決的很,看來他已經在為除去沈家做準備,皇上剛駕崩,他暫時也不敢對朝臣大動干戈,後頭…就是非動不可了。

沈追走出去幾步,想起什麼又道:「還有就是…爹娘今早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不大對勁?」

沈追湊近弟弟,打量著他風塵僕僕的俊臉,「爹今早交代我的,都是軍中細節,像是…打算把軍權棄了交還新君,還有娘親…」沈追朝自家王府瞥了幾眼,「我出門的時候,瞧見娘往庫房去了,庫房是什麼地方?爹娘幾年都不會親自去看一眼,庫房打點…娘是要收拾細軟帶著咱們離開么?昨夜爹娘在書房談到三更,我隱約聽到嶺南二字…那裡是爹娘的老家…」

沈煉聽的發獃,頓了頓道:「要是他們正要帶著咱們兄弟辭官離開,大哥怎麼想?」

沈追自嘲一笑,垂目看著腳尖道:「我資質平庸,皇上封我做了三品大將已經是抬舉,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我是無所謂,只是可惜了你。」沈追抬眼看著弟弟道,「你文武全才,還有的是做大事的機會,要是爹也硬要你辭了爵位…也是朝廷的憾事。」

——「大哥也是高抬了我。」沈煉注視著一臉耿直的兄長,忽的一隻手重重的按在了他的肩上,「大哥,我在軍中的人馬,爹有沒有和你交代什麼?」

沈追想了想搖頭道:「沈煉你一定是奔波了幾日累壞了腦子。軍中將士是認符不認人的,你手上的人當然聽你調遣,就算是爹也動不了。」

沈煉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兄長往府里大步走去,沈追還想喊弟弟一聲,可看著他有些異樣的背影還是咽下話去。

見沈煉大步流星的走進府里,花銀也是有些驚訝他的腳程,沈嘯天一身黑色錦衣,腰間束著白色的麻布正要進宮奔喪,冷不丁看見臉色嚴峻的幼子忽然回府,半愣著說不出話來。

沈嘯天心緒是複雜糾結的,沈煉是宣離帝和花銀的骨肉,生父去世,兒子當然要披麻戴孝送他最後一程,就算沈煉不是宣離帝能見光的兒子,血脈親情卻是無法更改。他原本以為沈煉還在漣城回來的路上,趕不上也只能作罷,可沈煉竟然如同從天而降,恰恰在國喪之前趕回了蒼都…難道,這是天意…老天也要這個滄海遺珠去拜祭自己的父皇,讓宣離帝瞑目上路。

沈嘯天重重哀嘆,深目湧出愁緒。

花銀眼圈泛紅,從管家手裡抽出塊白色麻布,走近多日不見的兒子溫柔的束在了他的腰上。沈煉怔怔看著母親的動作,待她做完一切,才輕聲道:「娘,您這是做什麼?」

花銀抹了抹眼角克制著悲慟,「皇上歿了…你爹正要進宮祭拜,你和他一起…」花銀艱難說著,帶著懇求看了眼站立不動的丈夫。

沈煉拾起腰間的白麻布,不解的看向母親,道:「煉兒不明白,臣子給皇上送葬,穿黑袍就可以,爹和皇上是年少的交情,當做是摯友送行也系的了這白麻。我…為什麼也要系?」

花銀鼻尖一酸說不出話來,沈煉看著母親噙在眼眶的淚水,茫然的看向沒有發聲的父親,沈嘯天走近幾步,干粗的大手替兒子把白麻又束緊了些,厲聲道:「天地君親師,君主大過親,皇上待你如何你心裡清楚,替先帝系麻也是應該。」

沈煉張了張嘴覺得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回憶起宣離帝待自己的親厚,確實和自己的父親有幾分相似,自己年紀輕輕得了這驍武侯的一品爵位,也是先帝所賜。沈煉鬆開指尖,俯首順從道:「煉兒知道了,這就跟爹進宮。」

沈嘯天拂開黑袍,帶著沈煉直往皇宮而去,花銀倚著長廊目送著丈夫兒子,噙著的淚珠掉了線似的簌簌落下,口中低喃出聲:「煉兒去見你最後一面,也算是不枉你惦念著這個兒子。你在天之靈也要護住煉兒,他因你而生,決不能因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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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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