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之所至
憬集在夢境中漂浮了好長的時間，她的臉不斷地在自己的眼前晃過。可是那張臉上的神情與笑容令她十分清楚，那不是她。
大約記得，似是旁白的聲音溫溫地喚她春灼。
醒來的時候憬集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左肩疼痛欲裂，纏着一層一層的白布。淺淡的月色穿透窗戶灑落房間，遠方的天際隱隱的白光如同低垂在地上的銀河。
憬集腦子恍恍惚惚，驀然聽見碎裂聲，原是她碰到了床頭的葯碗。耳邊低沉的聲音響起:「別動。」憬集沒感覺到自己是動了，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像被刀割似的疼。好半晌她才辨別出方才是曹操的聲音，
「感覺怎麼樣？」
「疼。」
「那就好。」曹操的聲音落在憬集耳中，竟被她聽出驀然的輕鬆。憬集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想起曹操敗北一事，想了想還是沒有提及。只說道：「謝謝你當時救了我。下一次不用這樣了，我會水的。」
曹操靜如深海的眸子波瀾不驚：「我是被人從馬上推下去的。」
推……從馬上推下去。
憬集心裏冒出個奇怪的猜想，當時她在徐榮的軍隊你看見鳳清，絕對不會是錯覺。
她撫住左肩的傷口。在水中的時候她被莫名的力量調轉身子為曹操擋了一箭。憬集難以撫平內心發酵的背叛感。
「再休息幾天，我派人送你去鄴城。」曹操坐在床弦上，玄色衣衫襯著疲憊的神色，整個人似乎更加深沉了。而眼眸中的神色卻仍舊是那樣地平靜，如連波秋色。
「你不能再跟着我。你去鄴城找他。」
「誰？」憬集心裏憋不住話，現在她只想見見凌鈺和鳳清，將心裏所有的疑惑都問問清楚，好求個明白。
「你之前去鄴城找的人。」憬集恍然大悟。她與曹操提及過，但是從未提到郭嘉的名字，郭嘉是荀彧引薦的，不是通過她知道的，她得避免曹操過早知道郭嘉。可是照這副樣子去見郭嘉，自己恐怕也不能自圓其說。
而且，憬集也不願意騙郭嘉。寧可保守秘密。
「這是哪兒？子衿呢？」
「酸棗。」曹操的視線在憬集的傷口上一晃而過，憬集蓋在薄被下的身子隱隱發熱，春天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去得疾如閃電。兩人一時無話，憬集竟覺得氣氛與往常有不同。她開始沒話找話：「你這一次出兵雖然敗了，但是不要緊的。」
「嗯。」曹操只是淡淡應一聲。曹操與徐榮的軍隊數量差距太大了，古來以少勝多雖有，但多是寡不敵眾啊。曹操這一次敗了，但總有一天會贏的。
「子衿我替你帶了回來。如若你信她，便將她一同帶走。」曹操俯下身子靠近憬集，憬集腦袋儘力往後挪，她的臉上方正是曹操俊美的臉龐，曹操溫熱的鼻息落在憬集的臉上，致使她臉上發燙，更覺得氣氛不尋常起來。她想抬手推開曹操，但右手不知何時被曹操壓在了被子下。她有些無奈地開口：「你。」
剛開口便看見曹操的眉頭微微一動，食指中指並在一起輕按在她左肩的傷口處，她頓時就疼得一咬牙。
曹操別有深意的視線直直看進憬集的瞳眸中，看得憬集疑竇叢生。「傷口腫脹還未消，有些出血，我讓人找來大夫再給你瞧瞧。」
憬集心想自己也是闖到鬼了，莫名其妙挨了一箭，還做了奇奇怪怪的夢。「曹操。」曹操在門口吩咐小廝去請大夫，聽見憬集叫她，微微側了側頭，示意她等會兒。
「我不想去鄴城。我怕他擔心。」
曹操靜默幾秒，突兀地問憬集一句：「我以前果真沒有見過你？」
「當然沒有。」憬集暗忖，就算是見過那也是她在歷史書上見過他。不過歷史書上的人物總是老相又蓄著白髯，哪裏是面前這個丰神俊朗的曹操。怎麼可能見過了。
「你可知春灼是誰？」
「春灼？」憬集音量提高，又引得傷口發疼。「你認識春灼？我一直夢見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夢裏的人都喚她春灼。」
曹操意味不明地看着憬集說：「這幾日我也常常夢見。」但是夢中的女子給他的熟悉感並非是他見到憬集時候的熟悉感。
憬集卻陷入了神思，她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巨大的謎團包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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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鈺在房間里的白殘花上滴了幾滴仙露，原本乾枯的白殘花竟然重現抽出了新芽。凌鈺潤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新生的嫩芽，自言自語道：「曹操動情了。」
肥嘟和鳳清像兩條頹唐的狗一樣趴在桌上，大眼瞪着小眼。凌鈺看着遠方燦爛的春光竟不覺輕嘆一聲。
嘆世事無常。嘆悔不當初。
「我要去看看憬集。」鳳清拖長了聲音對凌鈺說。
「如果她問你當時為什麼在徐榮的軍隊里你怎麼回答？你不是說她看見你了？」
「我就說我去救她的啊。當時要不是我拉她一把她都被踩成肉醬了。」
「那憬集要再問你為什麼她落水的時候中箭的時候沒見你出現呢？」肥嘟說話也有氣無力的，說完了又在鳥嘴裏冒出一句嘆息。
「凌鈺你倒是說話啊。如果憬集問起來怎麼回答？」鳳清將腦袋想煎蛋一樣翻了一面對着凌鈺的背影，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冒出了嫩芽的白殘花植株的吸引。鳳清有些咋舌，這還是萬年前凌鈺入虛境前托他去挖的，一萬年要麼成仙了要麼都枯死成灰了，沒想到竟然還能生長出來。
「她沒有時間來問的。」凌鈺的手指敲了敲，「等到曹操的愛情拿到后，憬集應該早就將這事給忘記了。」
「那我們······」肥嘟被凌鈺的眼神掐斷剩下半句，悻悻地閉了嘴。「你們最近不要去見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