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他回視着曾靜,她用再篤定不過的神情,要跟他切斷這幾年的感情。

他一直知道,結束是他與曾靜必定會有的結果,只是時間提早了些,只是說這話的對象,出乎意料的不是他。

他一直以為,說這話的人會是他自己,怎麼也沒預料到,竟然會是她。她想結束?

在他還沒覺得厭煩的時候,她已經膩了嗎?

「為什麼?」在心裏琢磨了很久,他只擠得出這三個字。

他不明白。

為什麼突然之間,她就決定要結束了?

「我並不是提不起、放不下的人,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你突然就變了?」他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轉變。

他沒有意識到,其實是他沒有辦法接受她的離開。

見他已經冷靜下來,曾靜淺淺的露出自嘲的微笑。

對於她的離開,他的反應只是不解,只是對她強調,她不是他放不下的人。

他只是告訴她,對於她,他能放,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放。

一段感情發展至今,得到的就是這個答案,她真該覺得羞愧,真是自取其辱。

「我想問你,相處的這幾年裏,你覺得我有沒有付出真心?」她好奇的反問。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韋顥想知道的。

「你有嗎?」他問道。

曾靜淡笑。「這是我問你的問題,不是我該回答的答案。」

韋顥沉默半晌,給了一個字。

「有。」他希望有。

曾靜笑了。

「還好你沒瞎了眼。」她自嘲的聳聳肩。「我的確有。」

聽到她的答案,韋顥莫名的覺得心情愉快。

「但是,我決定不再付出。」

曾靜接着說出的話,將他的好心情輕易打入谷底。

他的臉色轉為鐵青,想起她剛剛說的那句話。

她說,她想結束了。

「你知道……」曾靜轉身背對着他,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神情。「我們總是希望,有人會因為自己而改變,縱使那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韋顥不說話,知道她說的是他。

「我們總是希望,心裏的渴望有一天會實現,縱使那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韋顥還是不說話,因為他無言以對。

「我們總是期望太多、做得太少;總是怨天尤人,覺得錯不在己……」終於,她轉身,迎向他的眼。「但是,我該做的都做了。我曾經溫柔體貼,我曾經成天想念,我曾經為你改變,希望你有一天為我駐足……」

韋顥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

「三年過去,我發現自己是個傻瓜,除了幸福的假象之外,就是一間房,所以,我清醒了。」曾靜的聲音很溫柔,眼中卻盈滿試圖掩飾的痛楚。「我要留住那間房,但是,我不要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重的敲上他的心口。

我不要你了。

那一刻,韋顥的心跳停了。

他聽着,雙拳緊握,一動也不動。

她的意思是什麼?

她付出過,她等待過,她心碎過,所以現在……她打算放棄了?

韋顥咬着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還想質問她什麼,腦袋裏卻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抽走所有的思緒。

突然,不遠的門外傳來聲響,上班時間已近,開始有人出現,中斷他們的談話。

曾靜垂下眸,用了幾秒鐘收拾情緒,朗聲開口,蓄意讓剛進門的同事聽到。

「我知道了,總經理,辭呈我待會兒就會交上去。」事已至此,她沒有留下來的意義,索性趁這個時候,讓彼此畫下句點。

韋顥還想說什麼,卻因為有其他人在場,只能轉頭就走,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砰地一聲,顯示他不悅的情緒。

門后的他佇立着,始終緊握的拳頭久久沒有鬆開,壓在胸口的石塊也彷佛又添了重量,呼吸越加困難。

辦公室門外的曾靜,心情同樣起伏。

把話說開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可以重新開始。

同事關心的問著,究竟發生什麼事?

她只是淡淡的說,工作上出了一些事,讓公司利益受損嚴重,她決定辭職以示負責。

同事安慰了什麼,又多說了什麼,其實她都沒聽進去。

她安靜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着今天的工作,對於自己終於說出要離開的這件事,心情極為複雜。

沒想到,說出這句話比想像中來得簡單。

不過是把心一橫,她就說出來了。

想來是自己已經厭倦這一切。

離開是件好事。

非常好的事。

只……只是……心口仍疼著,拉扯著。

那痛,明顯得無法忽略,但還在她的忍耐範圍內。

畢竟他在心裏住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在心口扎了根、入了骨,要連根拔起一定得花不少力氣。

曾靜,你做得到的。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

既然起了頭,她就得往下做去。

一直以為自己說不出口、狠不下心,但很慶幸的,她仍有愛自己的一點知覺。

她不要再為這個男人繼續活下去。

她要為自己而活。

她要過得更精彩。

她要……讓自己快樂。

【第五章】

「不準。」

看着曾靜遞出的辭呈,韋顥想也不想的給了兩個字。

「不準!我說不準!」

見她沉默不語,沒有動作,他又重複了一次,語氣加重不少。

曾靜看着他,不明白一向對男女關係灑脫的他,怎麼會突然改變態度。「是因為工作還沒交接的關係嗎?」她揚眸,平靜的問。

「是。」韋顥點頭,補了幾句,「工作交接得要兩個禮拜,你是我的秘書,工作內容繁雜,最少得交接一個月。」

曾靜垂眼,微微點頭。

只要是工作,那就沒關係,她一向可以做到公私分明。

「好,我會做滿一個月。」她應允,語氣平順,像是她沒有被他這句公事化的言語所傷。

一個月。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讓韋顥心裏又慌了起來。

「你得做到我找到合適的人選為止。」他沒有辦法想像,如何能在一個月內找到一個像她那般稱職的人。

「沒辦法。」曾靜想也不想的拒絕。

一個月,是她偽裝鎮定的極限,諸如他口中所說那一段沒有期限的等待,一如她這些年所做的事……不,她做不到。

「我會請人事室加快流程,也會傾全力讓新人進入狀況,你不用擔心。」這是她唯一能夠保證的事。

韋顥見她心意已定,心裏那種不舒坦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有那麼惹你討厭嗎?」他看着她清秀的臉,那雙清亮的陣底沒有一如以往的挑釁活潑,只剩下淡淡的平靜。

這樣的她,反倒教他更氣惱了。

曾靜搖搖頭。

這個男人,總是弄不懂她要的是什麼。

「我並不想離開你……」曾靜話才起了頭,就被他截斷。

「那就不要走。」韋顏急切開口。

曾靜嘆了一口氣。

在感情里,她知道他一向自私,卻不知道他自私到這個程度。

他既然問得如此直白,那她也不客氣了。

「如果我不走,我能繼續跟你耗到什麼時候?!」她反問。

韋顥一愣,因為她所用的字眼。

耗?

她覺得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是耗?

雖然這個當下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字眼來形容,但這個字……剌傷了他,讓他啞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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