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多情卻無情

第五十七章 多情卻無情

子儀和渾瑊來到英雄客棧,渾瑊跑到櫃檯前向掌柜的打聽安氏兄弟的消息,子儀悠閑地站在一邊觀望。

渾瑊和那掌柜的說了沒兩句話,掌柜的伸手一指樓梯間,渾瑊轉過頭去,子儀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一個十二三歲的混有西域胡人血統的少年正走下樓來。

渾瑊快步迎了過去,那少年看到渾瑊,也興奮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張開雙臂抱住渾瑊。

這少年夠開朗的,似乎跟渾瑊已經是好朋友了。子儀慢悠悠地走了過去,對那少年微笑道:「你好。」

渾瑊笑著給那少年介紹道:「重真,這就是我說的那位朋友,郭叔叔。」

那少年看到子儀,立馬老成起來,他放開渾瑊,對著子儀一抱拳,道:「你好,我是安重真。請問你......」他搔了搔頭,笑道:「究竟是名字叫郭叔叔呢還是渾大哥的叔叔?」

渾瑊不好意思起來,他剛才的介紹好像有點問題啊。

子儀微笑道:「我叫郭子儀,是渾瑊他爹的好朋友。」

安重真揮拳在渾瑊肩膀上敲了一下,笑道:「我就說呢,哪有人取名那麼怪的?渾大哥,你爹的朋友怎麼成你的朋友了?」

「渾瑊跟我一起在朔方節度府共事,而且是我的下屬,我和他是忘年之交。」子儀連忙給渾瑊解圍,同時笑著邀請道:「安兄弟,看來你和渾瑊已經成好朋友了啊,我請你倆出去喝酒,你賞不賞臉?」

「好啊。」安重真高興起來,道:「你跟我爹不是朋友,我就不叫你郭叔叔了,我叫你郭大哥沒關係吧?」

渾瑊不滿起來,「不行,我叫他叔叔你叫他大哥,你這不是想爬我頭上去嗎?」

子儀卻笑道:「成啊,叫我子儀也沒關係的。」

渾瑊聞言更加不滿起來,嘴巴高高翹起,幾乎都能掛油瓶了。子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其實你也可以叫我郭大哥或者子儀啊。」

渾瑊愁眉苦臉的道:「我這樣沒大沒小的亂叫,讓我爹聽見了,他不打斷我的腿才怪。」

子儀朝樓上看了看,沒見到他要找的人的影子,他就追問安重真,「怎麼沒見你哥哥呢?把他也叫出來吧,咱們一起出去喝酒。」

「我哥跟他的朋友出去喝花酒了。」一提到他哥,安重真就不滿起來,「他自己出去喝花酒,卻不許我去。」

安重真才十二三歲,娼家那種地方,確實不適合他這樣的小孩兒去。不過這個年齡的少年才不會以為自己小呢。

子儀笑道:「你現在喝花酒確實小了點兒。走吧,難得認識,跟我們出去喝兩杯。」

「我正想喝酒呢,可是我哥奉了我爹的命令,處處管著,總不讓我喝。」安重真咂了咂嘴巴,道:「客棧里的飯難吃死了。」

子儀帶著兩個少年進了一家酒樓,點了菜,要了一壺葡萄酒,酒被送上來的時候,兩個少年都眼放綠光。子儀笑了起來,這個年齡的少年,父母一般都不會讓他們喝酒,他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歷,越不讓喝就越饞。

子儀給兩個少年一人斟了一杯酒,笑道:「悠著點兒,不許喝多了,每人最多不能超過三杯啊。」

渾瑊和安重真都不滿起來,渾瑊抗議道:「你叫來這麼一大壺酒只是給我們看的嗎?」

「這壺酒主要是給我自己喝的。」子儀提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舉起杯來,笑道:「小孩子確實不能多喝,我要是讓你們喝醉了,那就太對不住你們的家長了。」

兩個少年嘟著嘴和子儀舉杯一碰,子儀道:「祝你倆快快長大,等你們成年了就可以像我一樣喝酒了。」

「乾杯。」渾瑊豪爽地高高舉起酒杯,子儀見他大有一飲而盡的架勢,慌忙叮嚀道:「慢慢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你當喝水呢。」

子儀這麼一說,渾瑊的英雄氣概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舉得高高的酒杯也明顯低了下來,渾瑊嘟囔道:「你自己就是一口一杯的,為什麼我就不能?」

這小子,如果跟他老子同桌吃飯,估計他就不敢這麼放肆了。子儀也懶得跟小孩兒廢話,慢悠悠的道:「你想一口一杯也行啊,被酒嗆著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今晚我只給你三杯酒,喝完了就沒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渾瑊的嘴巴又翹了起來,子儀給他夾了一塊肉,道:「先吃點菜,別空腹喝酒。」

兩個少年都乖巧起來,子儀狀似很隨意地問安重真,「你哥哥叫什麼名字呢?他是你親哥哥嗎?」

安重真笑道:「他是我堂兄,名叫安重璋。」

安重璋,那就應該不是李懷秀了。子儀失望起來。不料安重真又道:「其實堂兄不是我伯父親生的,我伯父身體不好,一直無兒無女,去年他趕了幾百匹馬去平盧賣,回家的時候就帶了我堂兄回來。」

安重璋是安家伯父在平盧賣馬期間認的義子?子儀激動起來,一連給安重真夾了好幾塊牛肉,笑道:「這才是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重真,你一定要記得告訴你哥,叫他先別急著回去,有一位故人在找他。如果錯過了,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安重真吃驚地盯著子儀,「你認識我哥?」

「不是我。」子儀笑道:「是另外一個朋友。」

終於完成了靜樂公主交待的事情,子儀一高興就給兩個少年多喝了一杯。三人酒足飯飽,走出酒樓,天已經黑了,子儀先送安重真回客棧,順便看看他哥有沒有回來,結果大失所望,安重璋還是沒回。

子儀和安重真約好明晚再來拜訪他哥。然後和渾瑊各自回家,子儀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訴靜樂公主:「李懷秀已經找到了!」

靜樂公主又驚又喜,半晌說不出話來。子儀見她異常激動,一看就舊情未斷,他嘆了口氣,問道:「你真的不願再見他了嗎?永遠像個陌生人一樣?根本就不讓他知道你的存在?」

子儀這麼一問,靜樂公主頓時黯然神傷,半晌,她咬牙道:「不會再見他了!我已經是你的人,還見他幹什麼?何況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見他也是自尋煩惱。」

第二天下午,節度使李獻誠撥了一批新募來的軍士給子儀管轄,子儀翻著這些新人的檔案,才翻了兩頁,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花名冊里居然有安重璋的名字。子儀再仔細看了一下安重璋的資料:西州人,牧馬世家出身。

子儀興奮起來,這就是他正在尋找的李懷秀啊!子儀丟下花名冊,風風火火地傳令:讓新兵全部到校場集合。

十三個新兵站成一排,子儀挨個巡視著,他停在一位大個子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大個子膚色黝黑,眉粗眼大。子儀問他,「你就是安重璋吧?」

大個子響亮地回應,「是!」

子儀點了點頭,道:「你跟我過來。」說著吩咐另外十二個新兵,「第一天來,就不安排訓練了,今天下午先跟著老軍人熟悉熟悉軍中紀律吧。」

子儀帶著安重璋來到一個樹林中,率先在一張供軍士們休憩的長石凳上坐了,然後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道:「坐吧。」

雖然長官給他的待遇有點特殊,安重璋卻不知道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子儀發現安重璋落坐的動作相當豪爽,似乎他坐的不是一張普通的石凳,而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寶座。子儀忍不住想笑:這傢伙身上還殘留著可汗的影子呢。

子儀閑話家常一般隨意地問:「你家的生意做得那麼大,為什麼忽然跑來從軍了?難道做一個普通的兵比大商人更有前途?」

安重璋不假思索道:「大商人雖然有錢,但是社會地位不咋的。從軍卻有機會立功封候位極人臣。」

子儀也不急著證實他的身份,繼續追問道:「你家在西州,為什麼不就近去北庭都護府從軍,反倒跑到朔方來了?」

安重璋沉吟了一下,道:「我聽到河北老百姓的一些傳言:范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腦後長了反骨,這傢伙遲早要造反!朔方緊挨著河北,安祿山如若造反,擔當平叛大任的一定是朔方、河東兩地的軍隊。等安祿山造反了,估計我也是一個將軍了,到時候我要親手抓住他。」

唯恐天下不亂,這不是幸災樂禍么?不過,作為一個被安祿山趕下汗位、既失了國又亡了家的可汗,他對安祿山自是恨之入骨,這種隨時等待報仇的心理也能理解。

子儀盯著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安重璋答道:「知道啊,你是我的長官——懷化大將軍郭子儀。」

直呼長官名字,夠無禮的。子儀問他,「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出來單獨談話嗎?」

「大概是有私事找我吧。」安重璋道:「昨晚我弟弟跟我說,你去英雄客棧找過我。」

「可汗。」子儀忽然這樣輕聲稱呼他。

安重璋大驚,原本滿不在乎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臉色蒼白,一把抓住子儀的雙臂,喝問道:「你叫我什麼?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知道啊。」子儀一掌打開安重璋相當無禮的爪子,笑道:「有人托我在找你。」

安重璋著急起來,「誰?他是誰?」

「放心,反正不是仇人。」子儀笑道:「不用多久你就會知道了。」

子儀的話讓安重璋更加焦躁不安了。子儀已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不想再跟這傢伙廢話了。他站起身來,叮嚀道:「關於河北老百姓謠傳『安祿山遲早要造反』之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在軍中到處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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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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