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見家長
安妮將手上的水果禮盒拿給一旁的女僕，緊張地解釋道：「這家蔬果店的質量很不錯，所以帶一些過來給伯父嘗嘗。」
禮物當然不是只有這一盒水果而已，還有一些煙酒之類的產品，不過只有這一盒是她親手提進門的罷了，其他的都讓老宅的管家直接領著僕人去車子那裡卸貨了。
諾克斯-肯特-霍克利是個五十多歲的傲慢中年人。
緊抿的嘴角和下垂的眼尾，從面相上來看，已經能明顯感受到這不是個好相予的人。雖然年齡已屆老年，但是保養得宜讓老霍克利看起來仍如中年人一般健碩，甚至因為長期處於發號施令的上位者的位置，讓他身上帶著一股氣勢，不差的長相，豐厚的家產，也難怪他擁有風流多年的本錢了。
安妮在心底拿老漢克和老霍克利悄悄比對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老漢克根本就不算什麼，能力比不上人，氣勢就更不用說了。
同樣都是風流種，老漢克就像是紈褲子弟，老霍克利則是狂帥酷霸跩的強勢總裁，唔，沒得比。
諾克斯嚴厲地審視著兒子親自領回來的女人，或者說，小少女更為合適，沒想到為人冷漠自視甚高的兒子原來喜歡的是這樣的女人，難怪他老是看自己的情婦不順眼，原來是兒子的眼光跟老子不一樣！
他早在卡爾下船時就聽說他身邊帶著一位小姐，當時他就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打探這女孩的身家背景，得知她是英國南安普敦羅伯特家族的二小姐，諾克斯皺了一下眉頭，不置可否。
這身分，雖然不是上不得檯面，但也不是最好的，起碼就他知道的，就有子爵之女青睞卡爾，再不濟，史東財團的規模也比羅伯特家大。
況且，調查報告說這女人的身體不是很好，一直待在家裡很少出門，這樣如何承擔得起霍克利夫人的交際活動？
難道要讓卡爾娶了妻子跟沒娶一樣，還是一人獨赴晚宴，自己一個人應對那麼多人情往來么？
雖然對安妮的一切不是很滿意，但是老霍克利也沒有馬上就表現出來，他等著兒子將那女人帶過來給他看，紙張上的文字做不得准，他得親眼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才好決定要如何對待她。
「坐。」
老霍克利示意安妮跟卡爾在沙發上坐下。
現在才六點出頭，他們家的習慣是六點半用晚餐。
剛好雙方利用這一小段時間互相熟悉一下。
安妮看著眼前這位老年版的卡爾，感覺相似的容貌一點也沒有讓自己輕鬆一些，因為那眼中顯示出來的不是自己熟悉的綿綿情意，而是她從沒在卡爾身上見過的冰冷審視。
就好像老霍克利先生正在檢察豬肉新不新鮮，要不要買似的。
「羅伯特小姐來美國快要一周了吧？還適應這裡的生活嗎？」
「已經八天了，這裡的人都很熱情，我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安妮總覺得諾克斯的話好像意有所指？
她沒有轉頭去看卡爾，而是自己溫聲答道。
「哦，那很好。打算什麼回英國？」
雖然問歸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種像是希望人趕快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父親，安妮是我的未婚妻，等她的兄姐抵達美國我們便會商討婚事，希望您屆時能來替我們主持婚禮。」
不管老霍克利有多少妖蛾子，卡爾都沒興趣在自己和安妮的婚事上與他相鬥，因此他單刀直入的將自己的打算攤開來說，告訴老霍克利不用再含沙射影，或是拐著彎兒的說話。
卡爾開口之後，安妮就直接閉嘴了，那畢竟是他的父親，該如何應對卡爾自然最了解。
老霍克利不再針對安妮，他銳利的眼神直直的射向自己的兒子，「未婚妻？我怎麼不知道你訂婚的消息？還有，你要結婚的話難道不應該先跟我商量？」
卡爾輕笑道：「您現在不就知道了？而我，現在不就要和您商量哪一天比較好么？」
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諾克斯伸手指向安靜的坐在卡爾身邊的安妮，「你就要娶這麼個沒用的女人回來當霍克利家的主母？」
卡爾的母親雖然不精明也不能幹，但是她至少在身分上是男爵的女兒，並且對於晚宴交際十分熟悉，但是他帶回來的這個女人，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年紀又小，除了嬌養在家裡，她能幹什麼？
被人指著鼻子這樣嫌棄，安妮有些憋氣。
她著實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弄得這樣難堪，而且卡爾看起來和他父親的感情似乎不太好，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往對方身上撲過去的樣子。
卡爾擋在安妮面前，讓老霍克利的手指指著自己，「什麼有用沒用的女人？我娶的是妻子，又不是下屬員工！」
「好好好！」看到自己的兒子這樣護著一個女人，諾克斯氣笑了，他直接甩出狠話：「你不要忘了，家族產業的股權還在我手上，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跟我為你挑選的女人結婚，一個就是再找一個身分手段都上得了檯面能讓我認可的女人回來，否則，你就別想繼承家族產業！」
「當我稀罕么！」卡爾冷笑一聲，拉起安妮的手就要離開。
事已至此，留下來一起吃飯已經是不可能了。
「卡爾-諾克斯-霍克利！」
眼見兒子拉著那女人的手就要走，諾克斯怒吼出聲。
卡爾頓了頓腳步，回頭看看他的好父親還想說些什麼，希望是他設想的那樣。
「你……你今天要是帶著這個女人踏出老宅，你就別想再回來！」
這個兒子，真是越大越難以控制，也許應該趁著這個機會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知道，服從才是對他最好的。
眼見卡爾停下了腳步，沒有徑直往門外走，諾克斯心理一喜，以為是自己的威脅發揮了作用。
「什麼叫別想再回來？」卡爾如今臉上冷漠的表情跟諾克斯如出一轍，「你想逐我出霍克利的家門？」
聽到兒子的問題，諾克斯一窒，他還真沒有將這個他最優秀的兒子逐出家門的意思，只是想讓他跟那些私生子女一樣沒有召喚不准許進入老宅，給他一點難堪罷了。但是，如今被他這樣一問，否認說不是要逐他出家門好像又很掉價的樣子……
「是的。」權衡了一番，諾克斯梗著脖子硬著脾氣直接承認道：「你要是執意跟這個女人結婚，我就將你逐出霍克利家，讓你失去繼承權！」
得到想要的答案，卡爾在心裡滿意一笑，表面上的氣息反而更寒冷：「隨便你。」
這一次，他是真的頭也不回的拉著安妮的手直接離開了。
目的都達到了，再留下來也沒意思。
諾克斯有些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兒子居然會為了個女人放棄龐大的家產？！
等兩人上了車，安妮才斜睨了身邊老神在在的男人一眼，肯定道：「你是故意的。」
現在她很確定了，身邊這個男人跟他父親的關係很惡劣。
「嗯。」
卡爾大方承認，省得這個傻姑娘還要為她不得父親歡心的事擔心。
同時也藉這個機會將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一併告訴女孩。
等聽完卡爾家裡那些事之後，安妮還是有些遲疑，「可是，他畢竟是你父親……」
「是的，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卡爾嘆息了一聲，「所以如果將來有需要，我會照顧他的，但是想要控制我的人生，那不可能！」
安妮其實想問：跟父親鬧翻你真的不難過嗎？
但是看男人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她換了個角度開口。
「諾克斯先生真的會將你逐出家門嗎？」
卡爾略帶歉意的看著小戀人，「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是只要我執意娶妳，加上我那些弟弟妹妹在後面鼓舞吶喊，十有八、九諾克斯會這麼做。」說到最後，資本家先生臉上的表情再度充滿了譏諷和冷意。
他的冷血和掌控欲很大一部分承傳自那個男人，等諾克斯發現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肯定會放棄自己，轉而扶植另一個〝更聽話〞的繼承人。
至此，安妮懂了，這個男人跟他父親之間的矛盾已經很深，兒子的心早已深痕累累，不在乎被趕出家門，父親有好幾個兒子可以替換，少這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事。
跟卡爾比起來，安妮不禁慶幸老漢克至少保持了英國人的傳統，讓那些私生子女掀不起風浪，如果他們家跟跟霍克利家一樣混亂，恐怕在葬禮上，她對老漢克也興不起一點傷感的情緒了。
默默的接受了自己必須當一回紅顏禍水，看著褐發男人因為談論到不愉快的家庭問題而渾身不自覺得散發冷意，安妮轉移話題問道：「泰坦尼克號……我怎麼看有些報紙說得不是好話？」
稱讚卡爾和安妮是帶給全船生命奇迹的〝幸運兒〞雖然佔了大部分，但也有一些報紙指責卡爾不該搭上第一艘救生艇。
卡爾收拾了一下因為老霍克利而充滿的負面情緒，盡量配合小姑娘轉移談話內容，好讓她不那麼擔憂自己，其實那些所謂的家人他真的不是很在乎了。「輿論的話不必擔心，」大風向他已經控制好了，「就是和白星公司之間的官司還須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結束。」
白星公司將船難的責任推給了造船廠跟提供材料的鋼鐵公司，這兩家公司又指責是船長做了錯誤的指揮才會導致船身受損嚴重，同時船員們又提出近在咫尺的加州人號不來援救才會增加死亡人數和財物損失攀升，誰該負起這次海難的責任還有得調查呢！
不過，現在大家都爭著當好人、做好事以求好名聲，白星公司承諾將不斷的派出打撈船，務必將每位乘客都〝帶回家〞，不會讓他們孤伶伶的漂浮在海上腐爛。
同時白星公司、史密斯船長、安德魯斯和伊斯梅同時表示願意為已經全家罹難或是辨認不出身分的屍體安排下葬，並承擔一切費用事宜。
卡爾冷笑，人都死了，他們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至於更大頭的賠償條件，就是他們現在打官司的主要目的。
看看是要由誰負責賠償，要如何賠償，怎麼計算賠償金額，多少時間之內必須支付等等。
不過，白星公司派出去的打撈船，還真帶回來一百多具屍體。
大部分是三等艙大人的，也有幾個小孩，其中最小的是一個兩歲的小男孩，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也在災難中去逝了？總之並沒有人出面認領他，最後大夥而出錢合力將他葬在公墓。
另一個比較奇特的就是一位頭等艙的婦人，她原本能上救生艇的，但被發現時卻緊緊的抱著她的大狗浮在海上，她的家人將那隻愛寵葬在她的墓地旁邊。
卡爾挑挑撿撿的，跟安妮說了些他覺得可以說給她聽的事。
說到最後，卡爾忽然來了句：「我明天有空，我們出門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