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翻舊賬

林子淼就著昏暗的燈光仔細辨別了一下蘇清的臉色，微笑：「我要說的事情不大不小，但卻一定是要告知蘇小姐讓你知道的。」

「不知道是什麼事？」蘇清暗自定神，不讓自己有過多的情緒泄露出來。

林子淼看她如此淡定，稀奇地笑了：「蘇小姐，我很好奇。」

蘇清抿緊唇，沒再說話。

林子淼道：「常言道，白天不做虧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門，所以說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林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大晚上的，蘇清被林子淼詭異陰森的口吻給滲著了。

林子淼拉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綁著的繃帶，朝後望了望不遠處街對面的民居，笑著說：「蘇小姐自小成績優異，人也出眾，所以即便家裡條件困苦，也幸得有某個集團出資供你上一個好大學，大學畢業后又去了某厲害的外貿公司工作，月薪很高，蘇小姐的生活水平一直很好。」

蘇清靜靜聽著，沒說話，臉色卻有些發白。

林子淼繼續道：「蘇小姐人是很好的，所以結交了一個富家小姐郁冬冬做好朋友，從這點可以看出來蘇小姐的情商很高。不僅如此，蘇小姐還替自己的鄰居弟弟在自己公司找了一個職位讓他進去實習，你這個鄰居弟弟呢對你自然是千恩萬謝感恩戴德的，所以後來你對他有什麼要求，他也總是竭盡全力為你辦到。再到後面，我們也可以看出蘇小姐的智商也很高。」

話說到這裡，蘇清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慘白，她抓在門框上的手暗暗用力，指骨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我還是不明白林小姐要說什麼。」她的聲音帶著一點無力和悲哀，「倘若林小姐今天來只是想以我的家世來奚落我，那麼林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我比不上林小姐。」

「你當然比不上我！」林子淼忽然轉狠了語氣，眼神變得冰涼起來，「當你在西雅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想必你的心裡就已經在打著算盤了，你對我的關注一直很讓我好奇，蘇小姐，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如此注意我，直到我從蓮霧那裡得知了你的身世，我才知道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來林小姐不止有一筆賬要和我算。」蘇清苦笑。

「不錯，我這裡有兩筆賬，蘇清，我想我們應該好好理一理了。」林子淼轉換了對她的稱呼，黑眸散出犀利的寒光，映著不遠處的那一點燈光，閃出了極致冷漠的光華，「你是由唐家集團扶持上的大學，所以你認識唐家的少爺唐白，不僅認識，我想，你還喜歡他，是吧？你別否認，如果你不是喜歡唐白，你為什麼要一直關注我？在我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你卻在西雅圖光憑著我的臉就能認出我是誰來，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你認識唐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們到底認識了多久，又有什麼樣的關係，這個我管不著，而且我相信唐白和你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關係，因為我了解唐白的為人。」

林子淼朝她伸出了一個手指，「這是第一筆賬，小賬，我可以忽略不計，但這是你逼著我提起來的。」

蘇清盯著她，沉默，面色逆著身後的燈光，一片黯淡。

林子淼伸出第二根手指，眼神轉厲：「第二筆賬，是大賬，但到底是什麼，不需要我多說了吧，蘇清，這個時候再裝傻可就真的蠢了。」

蘇清抓在門框上的手一松，垂落了雙臂，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

她半個身子都偶有隱在門后的陰影里，風聲飄過，帶著一點悶熱，她後背的汗液已經風乾了，此刻有些難受。

「是。」她輕飄飄地發出一個聲音。

「你還真敢做出陷害人的這種事情！」

「第一次做，也沒想到會是針對林小姐你，不過林小姐很聰明，既然被你看了出來。」

「聰明的是唐白。」林子淼動了動身子，朝身後的萬家燈火看了一眼，「唐白根據鄭昊的出生地址，實習單位，所學的專業，一眼就看出了背後設下這場局的人是你。唐白瞞著我，蘇清，你知道嗎，他在維護你。」

「維護？」蘇清仔細咀嚼這個詞語，苦澀一笑，「我和他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又哪來的維護呢？或許在你看來，他這個舉動是對我的維護，但是在我看來，他這個舉動其實是在護著你。唐少爺啊，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喜歡得這麼緊，他害怕你知道了我之後會誤會，害怕我接觸你會引起你的懷疑，也害怕我會傷害你，所以把我送出了A市。」

「送」這個詞還算是體面的，事實上，唐少爺是給了她一筆錢，把她從A市趕回了溫懷市。

「唐少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哈。」林子淼笑了一聲。

蘇清聽著她的這個譏誚笑聲微微抬起了眼，「一點都不好笑，林小姐，如果你沒有認識過二十四歲前的唐少爺是什麼樣子的，你就會知道如今的唐少爺到底是在用怎麼樣的姿態來愛著你，他如此的小心翼翼，捧著你，護著你，愛著你，在意你的感受，害怕你有一絲一毫的不快和憂傷，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樣的妒忌著你，所以我也很自私，我讓鄭昊幫著我陷害了你。」

蘇清的嘴角扯動了一下，苦澀蔓延至心底，化開無以言狀的痛苦。「你說唐少爺在維護我，可你知不知道，在你看來的這種維護，對我而言其實是多麼殘忍和無情。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維護，而是我用我和唐少爺之間的最後一絲牽扯為代價來向你報仇。什麼叫最後一絲牽扯？意思是我和唐少爺之間的關係走到了盡頭，那一份薄弱的脈絡已經徹底斷開了，現在的我，對於唐少爺而言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最後的話語說的激烈了些，她的臉色憋得煞白煞白，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心裡的悲痛幾乎要淹沒了她。

林子淼與她面對面站著，隔著一道門檻，一道半掩的門扉，兩人相望沉默。

蘇清含著淚水微笑：「如果這就是林小姐想要的真相，那麼我已經告訴你了。」

林子淼沉默良久，再度笑了一聲：「你覺得委屈？」

蘇清的眼淚終於滑落臉頰，她憋著心裡巨大的悵然若失抿唇：「我哪裡敢有一丁點的委屈，我是什麼身份，我心裡有數。」

林子淼朝前走了一步，邁進了蘇家的門檻，漆黑眼眸逼視蘇清，一字一頓道：「我不同情你，蘇清，你愛唐白，唐白不愛你，這是兩碼事，誰都沒有理由去規定一個人愛另一個人，但是即便你是愛情里的弱勢一方，社會裡的弱勢群體，你也沒有權利因此去陷害另一個和你毫無瓜葛的人，同樣，蘇清，你根本就沒有理由來陷害我，我沒有殺你家人滅你祖宗，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他媽憑什麼指使人來陷害老子毀掉老子名聲？」

林子淼動了脾氣，開始爆粗話：「你剛才那話說的理直氣壯，你是弱勢一方你就有理，你什麼瞎邏輯，我看不到一點你做錯事道歉的誠心和誠意。哈，照你剛才的說法，你陷害了我毀掉了我的名聲，你還做出了自我犧牲，那老子需不需要先給你道個歉？然後老子心裡委屈了不爽了，老子再去找幾個看不順眼的人揍一頓，到底誰沒理，到底誰有理，你倒是給我一個說法看！」

她今天來是討個說法的，不是來看蘇清表演楚楚可憐的。

再朝前踏了一步，林子淼伸出右手撐住了院門，迫得蘇清往後倒退了兩步。

蘇清咬緊嘴唇，眼裡淚水盈盈，頗為不甘。

林子淼喝問：「不會開口說道歉嗎？」

蘇清眉眼苦悶，最終沉著眼冷笑了一聲：「林小姐果然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跟會演戲的人來說，簡直沒智商！」

「我不會道歉的，林小姐，你請走吧。」

縱然她做錯了，她也付出了代價，她的委屈只有自己看得到，所以她不會向林子淼道歉的。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倔強。」

「是人總會有不服輸的一面，林小姐請回去。」蘇清斂著眉眼下了逐客令。

這個時候溫一壺從屋子裡頭走出來。

蘇清朝後看了一眼，退開了兩步。

溫一壺走出來，向林子淼頷首：「小姐。」

林子淼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先走。

蘇清見狀就要關緊院門。

林子淼右手一撐，攔住了蘇家的院門。

蘇清臉上微惱：「天色不早了，林小姐是大家閨秀，還是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到有失體統。」

她兩度下了逐客令。

林子淼踢了院門一腳，「行啊，沖老子發脾氣了，把你的真實面貌都露出來吧。」

蘇清氣到了，正在猶豫不知該怎麼辦，街對面忽然走過一個人。

那人正是鄭昊。

鄭昊白天遇到林子淼，心裡一直不放心，所以一直在街邊探頭張望，果不其然看到了林子淼和蘇清兩人站在院門口小聲說話。

鄭昊本來不想過去插一腳，但是看了半天看到林子淼堵在門口不願走，蘇清似乎有些羞惱，所以他才壯著膽子走了出來。

一見鄭昊，蘇清明顯鬆了一口氣，三度對林子淼道：「林小姐請回去！」

林子淼轉頭看到鄭昊，冷笑：「原來來幫手了。」

「小姐。」還沒走的溫一壺頓時圍攏了過來。

林子淼笑眯眯：「你有鄭昊，我有溫一壺，你倒是和我比比看。」

蘇清的臉色愈加難看了，「林小姐是在胡攪蠻纏？」

「是蘇小姐你死不要臉不肯道歉。」

林子淼突然發力一腳，踹得木門咣當一聲撞在了牆上，蘇清也被這大力一下撞得往後倒跌了好幾步。

「師姐！」鄭昊連忙衝上去越過門檻扶住了蘇清，見她無礙後轉過身張開了雙臂，護在蘇清面前道：「林小姐，你欺人太甚，欺負一個弱女子！」

「呦，師姐師弟，糾纏在一起，羞羞臉！」

林子淼不當一回事兒的邁進了門檻里，溫一壺緊跟著她進門。

四個人劍拔弩張對峙著。

蘇清心裡惦念屋子裡的奶奶，輕拉鄭昊的衣袖小聲道：「儘早趕他們走，我奶奶還在屋裡頭，不要被吵到了。」

他們小聲嘀咕著，林子淼也看了一下時間，她已經和蘇清糾結了半個多小時了。

溫一壺悄聲走到林子淼跟前，以一副矮小的身材護在了她面前。

林子淼輕拍他肩膀，「溫一壺，站到後面去，你家小姐雖然手腕傷著了，但對付起眼前這一對文弱書生，還綽綽有餘。」

鄭昊咽了一口口水，「你要幹什麼？」

林子淼借著屋子裡散出的昏黃光暈從門后找了一根用來做門塞的木棍，輕輕掂量了一下，冷笑：「我今天來呢就是一個事情，誰做了不要臉的事情誰就要道歉，但是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也沒耐心，我好說歹說和蘇小姐說了一大堆，但還是說不動蘇小姐，既然蘇小姐還這麼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動手了。」

「你，你這是犯法的！」鄭昊急了，大喊一聲。

蘇清在他身後也抖了一下身子，早聽說林小姐有些不折手段，沒想到真的這麼暴力。

林子淼拎著棍子朝前走了一步，「既然鄭昊你這麼護著你師姐，那就先拿你開刀！老子既然來了，那就沒有無功而返的說法！今天必須要討點便宜回去！」

鄭昊和蘇清同時倒退了一大截。

林子淼步步緊逼，眼底發狠。

溫一壺倒有些慌了，小聲勸道：「小姐，都是街坊鄰居，蘇奶奶和老前輩也有點交情，嚇唬嚇唬一下就好了，萬一真鬧起來，老前輩那裡沒法交代。」

「街坊鄰居就不該這麼背地裡陷害人！」林子淼呸了一聲，揚起棍子就要下手。

鄭昊「啊」一聲慘叫，蘇清雖然沒叫，但身子已經發抖了。

「林子淼！」一聲冷喝忽然從院門口遙遙傳來。

林子淼舉著棍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略一轉頭，她看到一個人影披著一身夜色從昏黃的路燈光暈中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