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危機解除

單間裡布置簡單，一扇窗和一扇門，拉著窗帘，頭頂一盞吊燈晃晃悠悠，映照出滿室昏黃的光暈，靠牆擺著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桌子上有一台開了機的台式電腦。

鄭昊背靠電腦桌，手裡還緊緊抓著那個塑料臉盆，警惕地瞪住林子淼和唐白。

林子淼把住窗戶，唐白堵住門口，把鄭昊攔截了個徹底。

林子淼不顧門外網吧職員的敲門聲，冷聲問：「你是誰？為什麼要害我？」

「你胡說，我不認識你，你是誰？」鄭昊扔了臉盆，雙手往後撐住桌面，卻是在暗暗移動滑鼠。

他早就發現有人跟蹤自己，卻不露痕迹，還是把他們引到了這裡。

看起來他似乎退無可退了，行蹤完全暴露了。

但是在開門前，他已經飛快地把從俞小恩那裡拿到的手機用數據線連接了電腦，把裡面的那段錄音導出來，在校論壇里事先編輯好帖子，又將那段錄音導了進去，只等按一下「確定」鍵，這則有理有據的新帖子就會發出去。

所以即便他們現在抓住了自己，也沒有辦法了。

「你是網上那個叫小褲衩的網友？」林子淼問。

「是又怎麼樣？」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發那種帖子污衊我？」

林子淼上下打量這個男生，自己確實不認識他。

鄭昊的手又移動了一下滑鼠，有些緊張，卻是笑了：「有時候非得要有冤有仇才能幹這種事。」

「你什麼意思？」

林子淼站在與他面對的位置，唐白把持門扉，所以與鄭昊斜了一定角度，很清楚地注意到鄭昊身後的小動作。

但是他什麼話都不說，只聽林子淼與鄭昊講話。

鄭昊道：「林小姐，我知道你是誰，但你威脅我沒用。」

他突然變得很淡定，嘴邊露著一絲淺淺的笑容，若不是他此刻做著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林子淼得承認，這個男生長得還蠻秀氣。

「你果然一早就想算計我。」林子淼朝前走了一步。

「站住！」鄭昊揚聲一喝，「已經來不及了。」

那條帖子一定要發出去，也一定會發出去。

鄭昊食指一按滑鼠左鍵，新帖成功發送。

他鬆了手，轉頭一看，哈哈一笑，「林小姐，你完了！」

林子淼搶上兩步，不由分說以一招大擒拿拿下了鄭昊。

再定睛一看電腦界面，那條新發出去的帖子在短短几秒內就收到了十來條跟帖。

「你幹了什麼？」她手上使力，按住了鄭昊的胳膊。

鄭昊吃痛，皺起了眉頭：「我說了，你完了！」

「你把那段錄音傳上去了？」唐白一抹身上半濕的衣衫，猛地上前扯住了鄭昊的前襟，琥珀眼瞳轉深，散出冷冽寒氣，「誰讓你這麼做的？」

唐白人儒雅，力氣卻不小，這一下狠扯，扯得鄭昊揚起了脖子踮起了腳，臉色有些難看，卻死咬嘴唇不開口。

唐白見他骨頭硬，微微一笑，一手提著他衣領，一手探他身子，里裡外外摸了好幾把，找出了兩張證。

一張是學生證，還有一張是身份證。

唐白看了兩眼，忽然問：「你是金鹿棠大三學生？」

鄭昊沒說話，眼裡光華一閃，明顯默認了。

「學商務英語的？」唐白再問。

鄭昊沉默了一下，點頭。

「跳樓事件的照片是你拍的？」林子淼問。

鄭昊卻不耐煩了，「都是我乾的，費這麼多話幹什麼，你們到底想幹嘛？」

他一看距離他上傳新帖的時間差不多了，想扭頭去看電腦界面上的論壇消息，但頭剛一動，就被唐白扣住了後腦勺。

「我再問一遍，誰讓你陷害林子淼的？」

「沒有人，沒有人！」鄭昊也擰，什麼都不肯說，大喊了兩句。

他心裡煩躁又奇怪，這兩個人大費周章跟在他身後行動，目的就是為了從他手裡截下那段錄音，但是他已經那麼明顯把錄音傳上網了，這兩個人非但不關心網上的消息，還一直啰里啰嗦逼問他的消息。

隱隱約約中，鄭昊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

唐白冷笑，把他從電腦桌邊拖開。

林子淼坐定在電腦前，移動滑鼠，一條條查看跟帖。

鄭昊覺得古怪，一直想扭頭去看身後的情況，奈何唐白一直扣得他無法動彈。

「你們，你們幹了什麼？」他心裡浮起了不好的預感。

唐白將他壓在牆壁上，一手捏住他的臉，冷聲問：「這個遊戲好玩嗎？」

「你，你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你都把錄音傳到論壇了，我們為什麼不著急？」

「為，為什麼？」鄭昊額頭滑下一滴汗，心裡惴惴不安。

「你拿到了錄音把它導出來後有沒有點開來聽一遍？」

唐白笑得殘酷，鄭昊愣住，猛地反應過來。

「假的！這是假的！」他叫起來，掙扎得厲害。

唐白一個手刀劈在他肩上，他頓時渾身癱軟在地，痛得無法動彈。

唐白蹲下身，平視鄭昊驚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已經輸了。」

林子淼點開那段錄音，笑了一聲：「你千方百計要得到的錄音，給你聽聽，到底是什麼。」

錄音才56秒，沙沙的雜音后，先響起了林子淼的聲音：「魚，你小心，跳下去要小心，雖然你有過經驗，但是還是要小心，別為了拍個跳樓場景真把自己賠進去。」

俞小恩得意洋洋的聲音隨後響起：「不會啦，你丫的放心，我魚爺出馬，哪裡會把命賠進去？哎呀，我說你丫的把繩子放開，魚爺用不著，哼哼，林子淼，好好看你魚爺是怎麼把跳出一個英姿瀟洒的技能的！看好嘍，魚爺要跳了－－」

蓮霧懶洋洋的聲音也插了進來：「你們別吵，要跳趕緊跳，這是我辦公室，別被人看到說有人要在我辦公室窗口跳樓自殺……」

蓮霧的話只說了一半，後半部分被沙沙聲取代，錄音就此結束，很明顯後面部分就是俞小恩跳樓的事件了。

鄭昊聽完後面色蒼白，知道自己中計了。

林子淼刷新論壇，笑著說：「你這是自己被自己坑了，你知道下面跟帖的人都說什麼嗎？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完了。」

這個瓮中捉鱉的方法是唐白想出來的，也帶了一點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

先讓俞小恩以受害者身份在論壇上發表受害的話，引起學生關注，也引起幕後人的注意，帖子一發就刪更加證明了其真實度。

而那時候風言風語很盛，只要那段錄音的內容爆出來，那麼林子淼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冤責了。

不管這個方法能不能吸引幕後者冒險盜錄音，林子淼他們卻是做了一定準備的，先錄了這個新的錄音，不管到時候這個錄音會不會落到其他人手裡，林子淼都不會有被陷害的危險。

而鄭昊進去校醫院偷錄音很冒險，也差點就被發現了真實身份，一路逃得匆忙，後來半途中又發現有人跟蹤，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也淡定，想著怎麼也逃不過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那段錄音傳上去，於是先到了常來的網吧進了單獨包間導錄音上傳，因為怕來不及，所以他導出來后也沒來得及聽一遍。

他以為一切都是很嚴密的，哪裡知道自己從進入校醫院開始就已經處在了一個被動的位置上。

從頭到尾，別人都在演戲，他才是被算計的那一個。

林子淼拍了拍電腦，轉頭道：「同學，謝謝你以你自己的名義把這段錄音傳上去，現在大家都在說你給金鹿棠開了一個玩笑，從跳樓自殺到演戲，你開了一個彌天玩笑，很多人都在討伐你，也有人說你第一條的跳樓自殺帖子是為了博眼球想上位，哈哈哈，同學，你成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金鹿棠紅人。」

鄭昊臉色從白轉青，咬著牙齒道：「我輸了，你們想做什麼？」

「我問你三個問題，你老實回答。」唐白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第一，那些論壇里的照片是你拍的嗎？」

「是我拍的。」鄭昊也不否認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你在醫學系報告大廳里拍的？」

「是，替我一個學醫的朋友代上課，坐在靠窗的後排位置，因為無聊，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人在對面的校醫院辦公室窗口跳樓，就拍了下來。」

唐白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成績怎麼樣？」

鄭昊聽他問這個有些奇怪，但沒聽他繼續問幕後人之類的問題，也就乾脆回答道：「成績靠前，雖然大三，但大三快結束了，我一向擔心以後畢業就業的問題，所以今年寒假就在外面找了一家外貿公司做實習。」

「還在做？」唐白接問了一句。

「已經不做了，就幹了三四個月。」

唐白見他老實作答，放開了他，又把他的證件都還回去。

鄭昊一愣，他這是要放自己走？

果然，唐白掀了掀薄唇，冷淡道：「你走吧。」

「唐白！」林子淼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幹什麼放他走？他要害我。」

「已經沒事了。」

「我和他素不相識，他卻這麼害我，我不相信他背後沒有人指使。」

唐白不言，朝鄭昊揮了一下手，鄭昊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樣，趕緊打開門跑了出去。

林子淼想攔，被唐白捉住了手腕。

「林子淼，不要追了。」

「唐白，這不像你。」林子淼瞪住他，「你為什麼放他走？他污衊陷害我，侵犯我肖像權，在網上對我使用網路暴力，種種罪行表明都應該把他提交給警局處理，你放跑他，萬一他回頭又再攻擊我怎麼辦？」

「沒有下一次了。」

唐白不與他爭論，拉了她就往外走。

他之前身上被潑了半盆水，現在覺得渾身難受，只想早點回去洗漱睡覺。

林子淼覺得他自打問了鄭昊幾個問題后就變得有些奇怪，惱怒道：「你是不是看出點什麼了？」

「看出什麼？」

「別裝傻，你知道指使鄭昊的人是誰了？」

走出網吧大廳的時候，先前那個櫃檯處的職員一直戒備地盯緊他們，林子淼朝他惡狠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