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煙雨江南

第三十六章 煙雨江南

第三十六章煙雨江南上

第三十六章煙雨江南一

王雙把殘剩的劍魚放又在火上烤了一會,一陣撲鼻的香味立即瀰漫開來,周子瑜早已大刺刺地坐下,左手一探,五指箕張,一大塊劍魚已經抓到了手中,不一會就啃得滿嘴流油,

蕭琰打開酒壺,為他滿滿地倒上一碗酒,「周大人,這是熊耳山莊的特色酒,叫什麼來著,哦,是青稞老窖酒,你請慢用,」

「慢用個屁呀,我老人家喜歡豪飲,誰耐煩像文士那樣吃酸酒,」周子瑜接過蕭琰的酒碗,一口飲盡,用手在嘴角一抹,「咦,這酒真的不錯啊,你說什麼熊耳山莊的青稞酒,難道你去了熊耳山莊,這,這怎麼可能,」

「對呀,我是去了熊耳山莊,」蕭琰肯定地點點頭,

王雙突見周子瑜面色凝重,便問,「周大人,這熊耳山莊你知道嗎,難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周子瑜又咬了一口劍魚,才慢騰騰地說:「熊耳山莊,我也只是聽說過,具體在哪裡,沒有人知道,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應該是屬於斯加草原吧,你們別瞪著我,對於北國的地理,我是很陌生的,可是,為什麼,我以前曾聽人說過在南朝的江西南道見過它呢,這真的很奇怪了,」

「啊,江西南道,那已經是南朝的極南邊境了,和這裡是南轅北轍呀,王炎哥哥,你不會看錯了吧,」王雙饒有興趣地看著蕭琰,

「我,我真的去了熊耳山莊的,那個大門樓上的幾個鎦金大字,我看的清清楚楚,怎麼會有錯,而且,那地方好大,也有好多人,只是,好像並不是簡單的一個酒庄吧,我當時急著回來,也沒有仔細觀察,」

「那你有沒有問人家姓名,」王雙又問,

「沒有,當時,我任由小青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一個賣酒的地方,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買酒趕回來,誰還想起來去問人家姓名呀,」蕭琰搖搖頭說,他在心裡還想說,人家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我更不應該去隨便打聽了,

「雙兒,你就不要怪你哥哥了,因為,我不但聽說過江西南道出現過一個熊耳山莊,我甚至於還聽說在西域的天池山也曾出現過它的影蹤,也不知它究竟是不是一家,或者只是名字相同吧,但是,我卻聽說熊耳山莊的莊主是個怪伽,當然,也不知是哪一個的莊主,但是究竟怎麼個怪法,我也是一無所知,」

蕭琰一愣,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可是仔細一想,卻又茫茫然毫無頭緒,難道自己和小青竟然去了一個大陸上神秘的所在,這,這也太過巧合了吧,

王雙一邊翻弄著劍魚,一邊不疼不癢地說:「哥,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在騙我們吧,其實哪有什麼熊耳山莊啊,完全是你臆造出來的,對不對,」

「我真的去了熊耳山莊啦,我,我幹嘛要騙你們,雙兒,你要不信,你去問小青得了,」蕭琰忽然覺得有點越抹越黑的感覺,他不自覺地看向在一邊悠閑自在吃草的小青,後者竟然也眇了他一眼,但隨即轉過頭去,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的事,我才懶得管呢,

「嗨,別去管他娘的熊耳山莊,狼耳山莊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兩個小孩,你們也滿上、滿上,陪我老人家干一杯,一個人喝酒沒勁,那叫悶酒,」周子瑜手一招,遠遠地,兩個大碗便被他吸了過來,看來他杯酒下肚,修為已經有所恢復了,

「啊,我不會喝酒呀,」蕭琰看看王雙,「雙兒也不會喝酒的,」

「只有不會喝酒的蠢驢,哪有不會喝酒的人,你只要把它當成是水,一仰脖子就下去了,」周子瑜不耐煩地揮揮手,

「誰說我不會喝酒啦,」王雙不等蕭琰說話,搶過酒壺給自己滿滿倒了一碗,雙手端起,高舉過頭,「周大人,小女子敬你一杯,哦,不,不,是一碗,」說完一仰脖子,「咕嘟」一聲,竟然喝得涓滴不剩,她得意地看著蕭琰,「嗯,好酒,寧願做酒鬼,也比做蠢驢強,」

「雙兒,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蕭琰吃驚地問,

「看看,你這做哥哥的,也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妹妹是天生的海量,」周子瑜的挪揄,立即讓蕭琰滿臉通紅,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次次地拿他們兄妹的關係說事,

「是,是我太粗心啦,」蕭琰自嘲地一笑,他這話的潛台詞分明是說自己粗心沒有好好地掩飾他和王雙假兄妹的關係,

王雙嘻嘻一笑,隨即給蕭琰倒了滿滿一碗,「哥,周大人說得對,哪有男子漢大豆腐不喝酒的,來,敬周大人一杯,呆會少不了你的好處,」不知是她笑的太投入,有點吐辭不清,還是有意把大丈夫說成了大豆腐,反正蕭琰也懶得去分辨了,而周子瑜卻在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那意思,你能幹了面前這碗酒那就是大丈夫,不然,就只能做一個大豆腐,而且還可能是一個大大的臭豆腐,

蕭琰略一遲疑,還是端起酒碗,運了兩口氣,才送到嘴邊用舌頭舔舔,只覺入口火辣辣的,還有一種怪怪的味道,不由皺皺眉頭,

「呀,哥,你還像是個男子漢嗎,想當年,盤龍大俠和布氏兄弟拚酒,三天三夜,五人斗酒千斤,那是何等的豪情,」王雙語帶雙關,意思是你爸爸當年酒量天下無敵,所以武道修為才能臻於化境,你作為他唯一的兒子,總不會如此膿包吧,「不就是酒嗎,有你那麼悲壯嗎,」

「對,不過是一碗酒而已,」蕭琰想起當年爸爸和布家叔叔的那一幕激動人心的往事,胸中激情澎湃,端起面前的酒碗,也學著王雙那樣,猛的一口飲盡,喝得太猛,嗆得連連咳嗽,

「哥,怎麼樣,沒事吧,」王雙伸出小手在蕭琰背後輕輕拍著,「看你,還頗有盤龍大俠的神韻,」

周子瑜也一伸手,「小子夠種,來,來,來,我們再干三碗,」他說著話,果然一口氣喝下三大碗,

啊,又是三碗,蕭琰看看王雙,後者向他投來甜甜的一笑,右手握拳在胸前輕輕點了兩下,蕭琰明白王雙的意思,堅強,要做大丈夫,不要做臭豆腐,對,要做大丈夫,不就是幾碗酒嗎,爸爸當年斗酒千杯,那是何等的氣慨,我也要學爸爸那樣,斗酒千杯,豪情萬載,

想到這裡,蕭琰從從容容地倒滿酒,端起來,對著王雙大聲地說:「雙兒,我們乾杯,」

「哥,我們乾杯,」王雙也興奮地說,

一連三碗酒下肚,王雙臉上只是略有一些紅暈,蕭琰的臉卻已經變成紫醬色,他只覺肚子里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一般,而且這團火竟然是越燒越旺,身上的溫度很快就提高了幾度,燒得他頭昏眼花,

蕭琰暗想,原來這酒真的很奇妙,不知當年爸爸和布叔叔他們斗酒時是怎麼喝掉幾百斤的,只知道那些行吟詩人說,當時爸爸是用強悍的氣機硬是化解了體內的酒氣,以酒養氣,以氣摧酒,最後才險勝布氏兄弟,難道是爸爸用盤龍功化解了體內的酒氣,從而才穩操勝卷嗎,他忽然心中一動,自己為什麼不學爸爸那樣來試著化解體內的酒氣呢,自己現在已經突破境界,按道理做到這一點應該不難,

想到這裡,蕭琰體內龍鳳呈祥的氣機自然發動,瞬間一個周天,只覺氣息流經丹田的時候,與那火辣辣的感覺略一碰撞,立即順暢地穿了過去,他心裡一驚,氣息不會受損吧,但奇怪的是,氣息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反而變得更加渾厚,如是三個周天,體內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已經變得若有若無了,而他的氣息竟然變得濃厚了好多,難道這就是以酒養氣,又是幾個呼吸下來,蕭琰的臉色幾乎恢復了正常,看上去竟然比王雙還要淡一些,

哇,沒想到竟然這麼神奇,蕭琰興奮地想,難怪當年爸爸斗酒時能立天不敗之地,照這樣看來豈不是酒喝的越多,氣息的增長就越明顯,其實,他哪裡想到,他現在施展的實際上是經過了如玉融合鳳舞九天心法的加強版的盤龍功,遠比當年他爸爸蕭雷的單純盤龍功有效得多,

「好,好樣的,」周子瑜一直冷眼旁觀,等到蕭琰面色如常時,他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小兄弟,看你喝酒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故人,」

「故人,你那故人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王雙向周子瑜身邊靠了靠,「周大人,你和他的相遇是不是有一段很好聽的故事呀,」

周子瑜哈哈一笑,「我那故人和他一樣,在遇到我以前也從來沒有喝過酒,那一次也是我勉強他喝的,沒想到時隔二十年,這樣經典的故事會再一次發生,」

王雙也笑了,「周大人,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那一段故事呀,嘻嘻,我最愛聽故事啦,」

周子瑜看看蕭琰又看看王雙,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柔和,「孩子們,來,坐下來,讓我為你們好好講一個關於酒和一位偉人的故事,」

王雙拍手大叫,「哇咔咔,講故事呀,那太好啦,我最喜歡聽故事啦,」

「別高興的太早了,我講故事的水準是非常的蹩腳的哈,」周子瑜看看王雙說:「而且故事本身一點也不好玩,不過,你們或者能夠從中學到一點有用的東西,」

「只要是故事,我都愛聽,從小到大,我就一直在老怪物的故事中長大的,現在他的故事都到了我肚子中,所以啊再要他講故事比要殺他都痛苦,」王雙說的竟然有點落寞,

蕭琰暗暗感到好笑,王雙自小和她爸爸困守沙漠孤島,也許聽爸爸講故事是她唯一的樂趣,但是一個人的故事再多,總是有時而窮,何況,王雙又是過耳不忘,自然掏空了她爸爸的所有故事,而現在面對周子瑜,終於能夠聽到不一樣的故事,她想起過往種種,自然心有所感,

周子瑜望著篝火,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良久,他才悠悠地說:「二十年前,那時我剛從遙遠的南海修行回來,一踏上家鄉的土地,感到分外地親切,」

「周大人,可以問一下,你家在哪嗎,」王雙想起聽她聽爸爸講故事時不懂就問的習慣,她也照搬了過來,

「呵呵,我的家就在靈秀江南,」看得出來,周子瑜對王雙的這個習慣並不感冒,如果一個人講故事和下面的聽眾沒有一點互動,那想來也不會有多大意思,他抬起頭來,這時,不知不覺夜色漸濃,北斗七星高掛在北方,像一個威嚴的君王統率著全天的星辰,他的思緒早已飛到了江南,飛到了二十年前,「在遙遠的江南,有一座雄奇的天柱山,天柱山下,流淌著一條曉雲溪,曉雲溪流經的地方,長滿了水仙花,每年的三月是水仙花盛開的季節,」

第三十六章煙雨江南中

「水仙花,為什麼又是水仙花,」蕭琰喃喃地說,他又想起了崔叔叔,因為崔叔叔的術法本命花就是水仙花,而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術法強者一定也和水仙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接下來的故事裡,水仙花又會扮演什麼角色呢,

「因為水仙花雖然是花中君子,他它卻從不孤芳自賞,從不傲然獨立,它不但能和群芳爭艷,更能和小草為伍,它是君子,也是平民,它是點綴人間的天使,更是尋常人家不可或離的貴客,」周子瑜這一次說得極其認真,蕭琰忽然覺得他並不是在說水仙花,而是在暗喻自己的爸爸和崔叔叔,是啊,他們是世人眼中的強者,但是他們卻和普通的民眾打成一片,他們就是水仙花,就是帶給人間無限的水仙花,這一時刻,蕭琰的心中已經默默地立下了一個志願,那就是學爸爸和崔叔叔,像水仙花一樣,綻放青春、綻放美麗,

「水仙花,我喜歡,」王雙看看蕭琰,「哥,等我們以後有機會了,就創立一個水仙花派,弘揚周大人的水仙花精神,」

「好,有個性、有志氣,我預祝你們的水仙花派早日在大陸上發揚光大,」周子瑜哈哈大笑,直笑得巨冠在頭上亂顫,他也懶得伸手去扶一下,

「周大人,你接著講故事呀,」王雙見周子瑜笑得相當地投入,不知要笑到何時才是個盡頭,便輕聲地提醒他,

「好,好,我就接著講那一段關於水仙花和酒和一個大英雄的故事,」周子瑜伸出雙手扶住他那巨冠,過了好一會,巨冠才停止晃動,「那一年的水仙花開得特別燦爛,漫山遍野,紅一片紫一片,如霞似錦,當時,我站在高高的天柱山上,曉雲溪在我眼裡就像是一條晶瑩的玉帶,而沿岸的水仙花則像是一道道花邊鑲嵌在玉帶上,美,絕美,美得讓人陶醉,美得讓人眩暈,」

周子瑜講到這裡,雙眼微眯,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蕭琰王雙想象著那美妙的風景,也不禁陶醉,他們不由地伸手相牽,兩人都是一個心思,均想,將來一定要去天柱山,去看曉雲溪,去看水仙花,

「怎麼樣,兩位小友,是不是很嚮往,」周子瑜並沒有等蕭琰王雙回答便繼續講他的故事,「那一年,我一直流連在天柱山頂,手捧酒壺,盯著山下的曉雲溪,望著滿眼的水仙花,飲著美酒,賞著美景,久久不願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天,那一天的清晨,前一天晚上,喝了十多斤陳年女兒紅的我,宿酒未醒,便斜靠在一塊山石上,本來想小息一會,卻一眼瞥見山下有一片水仙花的花色和別處有點不一樣,

「本來,水仙花多以淡藍、嫩紅為主色,偶爾也有紫紅、藏青等異品,但是那一處水仙花卻與眾不同,竟然呈現出一片殘綠色,而且花色黯淡,無精打采,就像是經霜打過一樣,」

「咦,這是為什麼,」王雙不失時機地追問一句,以助周子瑜談興,

「是啊,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前幾天,我一直在仔細觀察,自問以我的眼光絕對不會有任何遺漏,當然也沒見到有什麼異樣,可是今天那一片的花色卻讓我疑竇叢生,所以,我決定下去看看,

「當時我的修為剛剛達到回光的頂峰,還不能御風而行,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等我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分明感到一股強大的氣場正籠罩在山下那片地方,

「這個氣場很特別,不但強大到變態,而且他發出來的氣機竟然明顯地帶著蕭煞的氛圍,難怪那些嬌艷的水仙花會變得黯淡無比,

「我就想,是誰能發出如此強大的氣場,這樣的氣場只有絕頂的強者才能發出,我自問對於修行一道,已然初窺門徑,一般的強者根本不可能讓我感受到威脅,

「不怕你們二位小友笑話,我雖然是一個修士,但是當時正當血性少年,第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比我強,哈哈,所以,我就暗中留了個心眼,要偷偷地摸一摸這個強者的底,」

「哦,周大人,這很正常呀,我家老怪物,他現在還是這個稟性呢,何況你是青春年少,」王雙又適時和周子瑜互動了一下,不過,這一次卻被蕭琰漂了一個白眼,王雙一伸舌頭,明白自己差點又說漏了嘴,

周子瑜好像並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講下去,「等我快要到山底時,那股蕭煞的氣氛更加濃烈,讓我感到周邊的環境在慢慢地改變,好像一下子從暖春來到了深秋,」

「啊,」蕭琰王雙同時驚呼一聲,「這個人的氣場竟然可以奪天地造化,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當時我的驚訝程度遠遠超過你們現在,」周子瑜輕聲地說:「你們絕對想象不出來,一個自詡為強者的人,在面對一個更為強大的人的那種自卑,是的,那一時刻,對方的氣場完全撕毀了我的自尊心,

「我遲疑地站了在山底下,距離那個人足足有五百多米,因為我怕再靠近一點,對方就能察覺到我的存在,

「但是,儘管距離這麼遠,那強大的氣場還是不時傳來一陣陣能量波動,每一陣波動過後,我身周的寒意便會增加一分,而那些花花草草更是一陣瑟縮,

「啊,看著我身邊越來越瑟縮的花草,我終於明白了,難怪那一大片水仙花會變得那麼憔悴,原來都是這個強者發出的蕭瑟氣場所引起的,

「我心裡暗暗吃驚,如果這個人一直在這裡發出他的氣場,那麼用不了多久,這裡的水仙花便都會漸漸地變成他身體周圍那些殘綠色,直至枯萎,

「這人是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儘管我當時還沒有看到那個人,但是卻非常主觀地斷言此人一定不是善類,」

「嗯,周大人你說得沒錯,連美麗的水仙花也不放過的那一定不是好人,」蕭琰肯定地說,

「哥,你錯了,」王雙卻搖搖頭,「據我聽故事的經驗,這個人不但是好人,而且還應該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不會吧,」蕭琰徵求似地看向周子瑜,

周子瑜嘿嘿一笑,對蕭琰說:「雙兒小姐真是冰雪聰明,事實上我和你都犯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就在我以為那人一定是個窮凶極惡的人的時候,忽然從山下傳來一陣歌聲,」

「歌聲,那個人會唱歌,」王雙拍手大笑,「會唱歌呀,那一定更不會是壞人啦,」

蕭琰不以為然,「難道壞人就不唱歌嗎,那要看他具體在唱什麼歌,」

「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那首歌,」周子瑜說:「那首歌我以前一直沒有聽過,以後也沒有聽到過,所以我印象特別地深,如果不嫌我唱得不好,我可以學給你們聽聽,不過,無論是音質還是對於歌曲本身的詮釋我都無法和那個人相比,」

王雙高興地跳了起來,「哇咔咔,好呀,今天不但能聽故事,還能聽歌,真是太棒啦,」

蕭琰橫了王雙一眼,「能不能安靜一點,好好地欣賞,」

周子瑜一笑,「不能叫欣賞,聽那人的歌才叫欣賞,我只能算是學舌,你們就湊合著聽吧,」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唱起來:

問蒼山因何如夢

問碧水為誰縈懷

素手穿過目光的方向

問一聲天涯孤旅是否還在

問彩雲因何遮月

問相思何日重來

足音敲碎心中的踟躇

問一聲天涯孤旅可曾徘徊

歌聲蒼涼婉轉,周子瑜用他那渾厚的男中音抒發出來,別有一番味道,王雙只聽了前半段,後面幾句已經和周子瑜相和而唱了,她唱得很投入,彷彿這首歌她一直銘記在心中一樣,

蕭琰卻痴痴地聽著,他隱隱覺得那個人是誰了,因為,這首歌他曾經聽過,就在長風沙的夕照中,就在他爸爸蕭雷生命的盡頭,如玉阿姨手撫琴弦,那一段刻骨銘心的吟唱,蕭琰永遠也不會忘記,

「啊,我唱的不好,真的一點都不好,既模仿不了那人的神韻,更無法複製那人的胸懷,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他永遠是我無法超越的偶像,」周子瑜無比落寞地說:「可惜,歲月變遷,造化弄人,我卻再也聽不到故人那動人的歌喉了,」

「周大人,人生何處不相逢,說不定你那個故人就在你生命中某一刻再次出現呢,」王雙眼中閃過一絲期盼,「這樣有魅力的大人物,我也好想見一見哦,」

「是的,雙兒,我當時也是你這般想法,恨不得從藏身的地方一下子蹦出去,看看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的魅力,但是,可惡的理智卻讓我再一次向山石後面縮了又縮,生怕被人家發現,哈哈,不瞞兩位小友,我當時的模樣一定非常相當萎瑣無聊之極,」周子瑜也不管語法堆砌,顯見雖然時隔二十年,他對當時的情景依然記憶猶新,

蕭琰王雙相視一笑,均想:換作自己也許會更加萎瑣,

周子瑜自嘲地一笑,接著說:「其實事後想來,也確實可笑,就在我縮向山石後面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輕輕飄來:『尊駕既然來了,何不移步一敘』,這聲音分明就在耳邊響起,我茫然四顧,卻哪裡有一個人影,只有五百多米外的那個人還佇立在那裡,當時,我就想,該不會是那個人發出來的,但隨即搖頭,這怎麼可能,我們相隔五百多米,即使他的修為再高,聲音傳送這麼遠,也不可能依然清晰明亮,而且,我自問隱蔽的極好,對方絕不會相隔五百米還能發現藏在大石頭後面的我來,

「我狠吃了一驚,四周望望再無半個人影,難道我藏得這麼隱秘,還是被那人發現了嗎,

「正在我遲遲疑疑地四處張望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看你的修為已經快要晉入無上級別,為什麼行事還像一個市井無賴一般,躲在石頭後面,難道你有偷窺癖嗎,』這一次分明是針對我的,不過聲音好像又近了許多,但那人卻分明還在那裡,甚至於連他的姿勢也沒有任何改變,不過,我卻感到四周的空氣變得非常地壓抑,竟然連呼吸也變得不順暢了,

「再看我身周的花花草草在聲波的作用也變得有氣無力,顯然,那人發出的氣場已經控制了這裡,這時我再也沒有任何懷疑,已經確信無疑這聲音是那個人發出來的了,

「的確,除了這樣的絕世強者,誰還能有這樣的修為,於是我畏畏縮縮地從山石後面走了出來,不怕兩位小友笑話,當時我恨不得有地上裂開一條縫,讓我鑽進去,」

蕭琰王雙暗暗發笑,如果換作一般的人,這也沒什麼,偏偏這個周子瑜自認自己是當世強者,一定很要面子,所以才會這樣尷尬,

第三十六章煙雨江南下

只聽周子瑜自我解嘲地笑笑,接著說:「你們或許不會明白我當時的心境,作為一名術法強者,平生自負得很,忽然遇到一個比自己強上很多倍的人,那心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何況在一旁偷窺還被人家喝破了行藏,這樣掉鏈子的事偏偏全讓我給攤上了,你們說我霉不霉呀,」

「周大人,我說你一點都不霉,」王雙俏皮地一笑,「因為我覺得如果你不是遇到這位高人,你還會固步自封在自己那個小小的層面里,又怎麼能突破境界,進入無上強者的行列呢,」

「對呀,雙兒,你當真冰雪聰明,只是這一點,我事後方才明白,你卻能提前想通,說明你比我聰明多多啦,」周子瑜面色激動,「沒想到我自負一生,二十年前對某人心服口服,二十年後對你這小姑娘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呀,」他又轉向蕭琰說:「小兄弟,有妹如此,也是你前世修來的福份,你要加倍珍惜啊,」

蕭琰「嗯」了一聲,望望王雙,後者正得意地看著他,「可是我哥他一點也不珍惜我,」她故意逗蕭琰,蕭琰暗暗好笑,心想,你就裝唄,裝得越像越好,

周子瑜哈哈一笑,「世間事從來都是如此,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就悔之晚矣,」他頓了頓感慨地說:「譬如我和那個絕世的強者,當年我們在一起把酒言歡,何等的快意,不知不覺匆匆十多天,那人終於放不下他肩上的擔子,離我而去,沒想到這一去就是訣別,」

「咦,周大人,不對呀,你還沒有說你們那次見面的情景呢,怎麼就岔到了你們分開的時候啦,」王雙不滿地說,

「哦,對對,只是我一想到我那摯交從此與我天人永隔,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周子瑜定了定心神開始接著講他當年的故事:

「當時,我可不像現在這樣,心裡是又驚又懼,又愧又恨,當真是五味雜陳,但是既然被人家看破了行藏,又不好再做縮頭烏龜,只好硬著頭皮閃到了山石的前面,

「呵呵,不怕兩位小友笑話,我人雖然出來了,但是卻多了一個心眼,渾身上下的氣機無限地凝練,以防對方暴起一擊,不過,現在想來,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過了好久,那人依然沒有動靜,我緊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一點,當即惴惴地問,『請問尊駕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到天柱山來摧毀滿山的大好,』我實在找不出來更好的借口來責問對方,只好牽強到被他氣機損毀的水仙花,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誰知那人只是嘿嘿冷笑一聲,『看不出你行為詭異,竟然還是個難得的護花使者,好吧,我且不管你是誰,滿山的大好是無辜的,那麼,就讓我來恢復它們的本色吧,哈哈哈哈』,那人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激越宏亮,透出一般蓬勃向上的意境,我聽了,不覺心胸為之開闊起來,再看向那些嬌艷的水仙花,在那人的笑聲中竟然如沐春風,本來萎縮的花瓣慢慢的舒展開來,竟然別樣的艷麗,那一瞬間,滿山的水仙花綻放出了它們今生最美麗的姿態,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身邊的水仙花就在這一瞬間變得燦爛無比,彷彿僅僅片刻工夫,它們就從青澀的小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哇咔咔,周大人,你有沒有搞錯呀,難道小女孩和大姑娘有那麼明顯的區別嗎,」王雙雖然聽得入神,還是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周子瑜一愣,他沒想到王雙會問出這樣一個刁鑽的問題,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蕭琰見他臉色尷尬,不由橫了王雙一眼,「就你的問題多,能不能安下心來聽周大人講啊,」他隱約記得當年爸爸在和媽媽婚前曾經離家一個多月,這一段往事幾乎是所有人記憶中的空白,現在爸爸已經作古,也許除了眼前這個周子瑜,再也沒有其它人知道了,眼看就要揭開爸爸這段塵封的歷史,偏偏王雙又來打岔,他當然不爽,

王雙一吐舌頭,見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很感冒的樣子,不由感覺這個問題其實很無聊,再看蕭琰一臉的肅穆,倒是很像一個大哥哥的樣子,便嘻嘻一笑,「要說區別還是有的,最起碼是年齡不一樣啊,」

周子瑜淡淡一笑,這一對假兄妹經過自己幾番提醒,已經快要進入角色了,如果自己這一番苦心能夠對他們的未來產生一點影響,也可以說是對得起故人了,一想起故人,他又不免黯然神傷,二十年前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

「我從山石的背影中走出來,剎時便走進了奼紫嫣紅的水仙花的海洋中,眼中看著明媚的,鼻子中嗅著芳香的氣息,耳畔更回蕩著絲絲花語,心情一下子變得無比地開朗,再看那個人時,陽光從他的正面照過來,他的身影在漫天的霞光里變得光彩奪目,我忽然不敢仰視他,他在我眼中其實就是一座高峰,一座讓我永遠無法仰其項背的高峰,

「我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本來五百米的距離,卻足足走了有半個多小時,直到我來到那人的身邊,那人依然沒有看我一眼,就像我的存在還不及他眼前的一株小小的水仙花,

「『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術法強者,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的修為已經到了回光級的巔峰,堪堪要晉入無上級別了吧,』那人依然沒有看我一眼,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我點點頭說:『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修行者,與你相比,不過是螢蟲之輝,』

「那人一揮手,『得了,術法和武道雖然是兩個不相統屬的概念,但是說穿了,不過是修行法門的不同而已,譬如登山,從北面可以到達山頂,從南面一樣能跨越巔峰,只不過是所走的路不同而已,但是付出的辛苦卻是相同的,你能有這麼高的修為,證明你找到了登山的捷徑,才有了今天你傲視大陸的本錢,』

「那人的一番話,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我找到了修行的法門,取得了遠遠高於常人的業績,卻沒有做一點實事,只不過到處炫耀而已,那意思自然暗指我偷窺他修練,

「我臉一紅,從我修行至今,遠在深山之中,對於世事其實很模糊,而且,我並不是有意要看他修練,這一切無非是巧合而已,

「我剛想解釋,那人一揮手,『算了,你去吧,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我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忽然想,我幹嘛要走,這裡又不是他家的地方,再說了,我本來就在這裡,說要離開的也應該是他呀,就這麼短短的時間,他怎麼就反客為主了呢,

「於是,我又停了下來,鐃有興趣地看著那人,那人的背影無比地挺拔,但是卻透露出一種落寞的味道,我想,這個人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他才會發出那麼一股蕭瑟的氣場,那強大的氣場足以令遍地的水仙花黯然失色,足以說明他的內心是多麼的痛苦,

「『好吧,你不走,我走,』就在我回頭的瞬間,那人仿化洞悉了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很決然地說,

「隨著說話聲,也不見他是怎麼站起來的,我只覺眼前的水仙花一陣搖曳,再看時,那人已經消失在漫天的花海中,

「咦,原來這個人的修為遠比我想像中的要高得多,對於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我又怎能輕易放過,

「我在剎那間凝聚起全身的真元,神識展開,自信方圓數里範圍內,即使一葉墮地也不會逃出我的掌控,但是,那一時刻,我真的絕望了,因為,即使我的境界已經提升到最佳壯態,卻依然感覺不到那人的一絲氣息,那個人就像空氣一樣在我眼前蒸發了,」周子瑜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眼中一片迷茫,

「哇咔咔,這麼變態呀,」王雙忍不住大叫起來,「照你這麼一說,他豈不是達到了神一般的存在,」

周子瑜搖搖頭,苦笑一聲,「神,這世上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當時我確實把那個人當成了神,一個真正的神,

「我迫切想見到他,因為,從他發出的蕭瑟氣場,到他不願意和我照面,我敢肯定,他現在一定遇到了一個他無法面對的難題,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消極遁世,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人從旁引導,他就很可能步入人生的歧途,那樣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但是與他相比,我的修為實在太低,我們幾乎不是一個級別的人,我能做什麼呢,

「不瞞兩位小友,當時,我確實彷徨無計,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水仙花,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晒乾了水仙花上的露水,被露水浸濕的花朵更加爛漫地綻放,望著滿山遍野的艷麗花色,我心胸為之一開,是啊,即使前方困難再多,總有峰迴路轉的時候,那麼,那個絕世強者又能有什麼不能趟過的坎呢,

「我從背後拿出酒壺,輕輕綴了一口,喃喃地念叨著,『好酒啊好酒,可惜你面對好山好水卻無人對飲,總不免有些暴殄天物,』明明知道那人不會搭理我,我還是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地神神叨叨地念來念去,

「就這樣,我綴一口酒,發一通牢,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而我也在這三天內喝下了三大壺酒,

「轉眼就到了第四天的是中午,我又喝掉了半壺老酒,面對著空山寂寂,心想,如果那人今天再不出現,看來我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了,」

蕭琰忽然說:「周大人,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定會成功的,」

「好一個有志者,事竟成,小兄弟,看得出來你比我有毅力,好,很好,」周子瑜拍拍蕭琰的小腦袋,「你和我那故人真的太像了,」

「像啊,哥,周大人說你像那故人呢,我看你將來一定也能像那人一樣成為絕世的強者,」王雙笑嘻嘻地端起碗來,「哥,我預祝你早日成為絕世強者,大英雄,干,」

「乾杯,哦,不,是干碗,」周子瑜也端起碗來,

蕭琰端起碗來一干而盡,只覺酒入口中,再不似以前那辛辢的味道,反而變得甘甜無比,

周子瑜美酒入喉,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竟然使他那黃板臉有了一絲異樣的神采,他一抹嘴角殘餘的酒滴,仍然不忘放在嘴邊舔了又舔,彷彿其味無窮,

王雙看著他干著急,「周大人,你倒是快點講啊,我們好酒好菜地招待你,不是來欣賞你這酷樣子的,」

周子瑜哈哈一笑,「雙兒,你這丫頭,永遠也不會吃虧,來來來,再給我滿上一碗,我再給你慢慢道來,」

王雙一伸舌頭,做了個大鬼臉,卻轉過身去,

蕭琰趕忙拿起酒壺又給周子瑜滿上,「周大人,您請慢用,故事嘛,就像這美酒一樣,是用來慢慢品嘗的,」

王雙嘀咕了一句,「哥,你好像蠻會做人嘛,」

「承蒙誇獎,在下不勝榮幸,」蕭琰學著傳奇里那些英雄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

「我呸,你還知道榮幸,」王雙說:「有你這樣榮幸的哥,那是我的不幸,」

周子瑜大笑,「我見過好多兄妹,沒見過你們這麼要好的兄妹,」

蕭琰王雙同時反問,「這還算要好啊,」

周子瑜也反問,「這還不算要好啊,」

三人一起大笑起來,笑聲在星光下回蕩,就連晚風也似被感染了,變得溫柔異常,

周子瑜慢慢端起酒碗,卻沒有送到嘴邊,他凝望著西天上炫麗的晚霞,思緒又隨著晚風吹送到了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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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把酒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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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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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煙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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