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黃沙漫道
黃沙,一望無際的黃沙,
除了黃沙,就是風,不知疲倦的風,裹挾著黃沙橫衝直撞,彷彿這裡永遠是它作威作福的地盤,
就連初升的朝陽在這裡也顯得蒼白無力,它懶懶地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帶給人的並不是希望,而是長長的無奈,出重圍后,如玉的體力明顯透支,但她還是把鳳舞九天發揮得淋漓盡致,終於在夜幕的掩護下,擺脫了那些追兵,三天了,如玉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現在的體力甚至於不如一介普通村婦,但她還是抱著她的阿雷哥哥,一刻也不願放下,
進入大漠,在確定安全的時候如玉才放下蕭琰,蕭琰就跟在她後面,什麼也不說,的確,這樣的打擊,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更何況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三天了,蕭琰雖然沒吃一點東西,沒喝一口水,但他的腳步依然堅定而執著,他的目光緊盯著前方,沒有一絲期盼,更沒有一絲色彩,
有時候如玉就想,這孩子遺傳了阿雷哥哥的勇敢與堅強,可是他身上那股倔強與執著難道就是他那個北國媽媽留給他的嗎,一想到那個女人,如玉的心裡就怪怪的,當年阿雷哥哥就是因為那個女人而離開了她,她為什麼還要保護那個女人的兒子呢,但隨即一個聲音又在耳畔響起,他是你阿雷哥哥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與那個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是蕭琰會叫自己媽媽嗎,如玉迷茫地搖搖頭,
風越來越大了,大漠上的風乾燥而寒冷,剛剛進入初秋,就有了徹骨的寒意,那是一種摧殘所有生命的狂暴野性,
如玉嘆口氣,「阿雷哥哥,又是一天了,有你的日子真好,縱使這黃沙漫漫,玉兒也好高興,好高興,」她搖搖頭,迴轉過身來,看看緊跟在後面的蕭琰,「可是我們這寶貝兒子該怎麼辦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水源,讓我們一家三口走出這無邊無際的荒漠……」她看著蕭雷那已經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哥,這三天來,你又瘦了,都是那群該死的渾蛋逼得我們這樣,哥,你放心,總有一天我要加倍地奉還給他們,」
如玉取下身上的白色披風,蓋在蕭雷身上,「哥,天冷了,注意別著涼,」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生怕驚醒懷中的蕭雷,
「玉姨,,」三天來蕭琰第一次說話,他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如玉,按道理自然是阿姨,可第一次見到她時,他覺得她好像是自己的姐姐,一個既親近又遙不可及的姐姐,后來布叔叔把他扔給她的時候分明是讓他做她的兒子,兒子,自然是要叫媽媽的,可是,可是,蕭琰自己有媽媽,而且他最愛他的媽媽,他怎麼會叫別人媽媽呢,這個問題在他心裡糾結了三天,今天他終於叫出了口,也許「玉姨」才是最恰當的稱呼,
如玉一愣,「你叫我,」畢竟三天來第一次聽到這小傢伙說話還是很不容易的,而且他竟然叫自己玉姨,「玉姨」好陌生的稱呼,難道他不是我阿雷哥哥的兒子嗎,他為什麼不叫我媽媽,
「玉姨,」蕭琰的聲音冷冷的,冷得就像荒原上無邊無際的狂風,「我爸爸他死啦,死啦,玉姨,求求你別再這樣了,」
「什麼,你胡說,我的阿雷哥哥沒有死,他不會死,永遠也不會死的,」如玉的眼中噴出了火,回頭就給了蕭琰一耳光,「你這小混蛋,再胡說我就廢了你,」
「玉姨,我沒有胡說,我爸爸死啦,他真的死啦,我求求你,別這樣,這樣我會更難過,你也會更難過啊,玉姨,」
蕭琰迎著如玉的目光,堅定而執著,如玉又是一陣揪心的疼痛,這孩子的眼光多麼像阿雷啊,如玉的眼前慢慢地浮現出一幅畫,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早晨,一個水仙花開得如霞似錦的早晨,小小的如玉在鳳凰山的山頂上,遇到了同樣小小的阿雷,
阿雷在小山頂上迎著朝陽,靜靜地佇立,他在練盤龍功,他已經風雨無阻地練了八年了,八年,對於小小的他來說是一個漫長的考驗,那一天,他的盤龍功剛好打破最難突破的第五重的瓶頸,在真氣衝破玄關遍身遊走的時候,他感到全身無比的舒泰,
這時,如玉來到他面前,「哎,小孩,你在這幹什麼呢,」如玉沒想到還有比她來得更早的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個貌似比自己還小的人,
「我在練功,你小女孩根本不懂的,」阿雷的語氣居然比如玉更老氣橫秋,
「什麼,我不懂,你這樣干站著也叫練功啊,要不要讓本小姐來教教你,」
那時,如玉的鳳舞九天剛有小成,她喜歡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那樣的天賦的,
「我不要,我只要我爸爸教,我爸爸是最棒的,」阿雷執著地說,
「我師父才是最棒的,,」
「不是,我爸爸最棒,」兩個小孩竟然為這個不相干的話題互相爭執起來,
到后來,如玉生氣了,「要不咱倆比比,看誰厲害,」
「比就比,誰還怕你不成,」如玉永遠都記得當時阿雷是那麼的執著,每當想到那一次的比試,如玉的心裡總是甜甜的,就是因為那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們從此再也沒有分開,
是的,她和她的阿雷哥哥一直在一起,直到有一天,阿雷的臉變得像今天這朝陽一樣蒼白,那是一段蒼白的記憶,時刻銘記如玉在心中,直到永遠……
「玉姨,你快看,西邊有好大好大的一片大森林啊,」蕭琰興奮的歡呼聲,打斷了如玉的回憶,看著蕭琰興奮的樣子,如玉感到心裡酸酸的,畢竟在荒漠里突然看到大片的綠洲,任何人都會暫時忘記曾經的痛苦,何況蕭琰這麼一個小孩,「森林前面還有好大一個湖,好清的水呀,水裡面還有青山的倒影,好美呀,」
如玉其實早就看到了,她知道那隻不過是海市蜃樓,初次行走大漠的人,很可能會上它的當,不過海市的幻象並不完全是虛幻,它很可能是折射了對面地面上的實景,也就是說現在轉頭向東,就很可能找到綠洲,但是那也並不一定,在現在這種時刻,也只好賭上一把了,
「孩子,」如玉自己也奇怪,這一次,她的語氣竟然充滿了母性的柔情,「那裡去不得,」
「為什麼,」蕭琰很是奇怪,
「那只是個幻覺,就是你跑上十天半月,也不會找到一滴水,而真正的水源反而在它的對面,」
「在對面,你是說,我們應該向東嗎,」
「對,向東,不過那還得看我們娘倆的運氣了,」如玉現在覺得蕭琰真的就是她的孩子,是她和阿雷哥哥的孩子,這一次她居然沒有說一家三口,難道她已經接受阿雷已死這個現實了嗎,
「為什麼要看運氣,」蕭琰忽然感到現在的玉姨就像媽媽一樣親,
「因為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綠洲在東邊哪裡,也許明天就能到達,也許走上一月兩月,才知道那綠洲壓根就不存在,」
「唉,這真是一個無奈的選擇,」蕭琰說：「玉姨,我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除非有奇迹出現,我想不起來還有其它什麼可供我們選擇的,」
「玉姨,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向東吧,」蕭琰已經向東跨步了,然而,他跨起的腳卻停在空中,
就在他們的身後,沙塵高高的揚起,一大幫人正在飛快地向他們沖來,沖在最前面的,蕭琰一眼就認出是莫文強,他的身後是唐門五虎等眾多高手,竟然不下四五十人,他們都沒有騎馬,或者他們騎來的馬匹都倒斃在半途,因為,無邊的沙礫最終吞噬掉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