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妨相逢未相識

原來在5月4日那天，後來由於政府鎮壓，參加五四運動的32位學生代表們被逮捕。

幾天之後，包括老師、學生、工人、商人等社會各界的代表們集體對這些被捕的學生們進行保釋，被捕的學生們終於得以全部釋放。

可是這個時候，教育界成為了攻擊的主要對象。在各種壓力之下，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不辭而別，離京而走。

臨走之際，蔡先生留下了一張啟事：「我倦矣！『殺君馬者道旁兒』，『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我欲小休矣！北京大學校長之職，已正式辭去；其他向有關係之各學校、各集會，一切脫離關係。特此聲明，惟知我者諒之。」

這個事件當天就成了重大的新聞，立刻轟動了北京社會各界。

宋竹庭看完了這份報紙，一氣之下就把報紙揉成一團，擲於桌上。

梁敬軒看着桌上這份已經被揉成一團的報紙，向宋竹庭說道：「竹庭，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學校外面好像又有學生聚在一起結隊，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宋竹庭道：「好！快走，我們去外面看看！」

倆人從宿舍里飛奔出來，走到校園外面的香樟大道上，只見路中央這時候已經聚滿了人。數十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地討論著，旁邊還有兩面牌子豎在香樟樹榦上。

宋竹庭和梁敬軒快步向前，走近了才瞧見豎在香樟樹榦上的這兩面牌子上都寫着標語，一面牌子上的標語上寫着「萬勿允准辭職」，另一面上寫着「以維學務而平輿情」。

原來這群聚在一起的學生們，正在準備着與北京各大學的學生們結隊來反對蔡元培先生的離職申請，要求政府挽留蔡元培先生繼任北京大學校長之職。

宋竹庭和梁敬軒走到這群人旁邊，只聽得群人裏面一位看上去稍顯白胖的學生，大聲喊道：「這次運動，我們必須以挽留蔡先生繼任北京大學校長職務為目標，若不成功，則不必歸！」

站在這位學生對面的是一位高瘦的學生，戴着一副圓框眼鏡，看起來氣宇軒昂，鬥志勃勃。聽到這番言論，便跟着喊道：「是的，傅同學所言極是！若不成功，則不必歸！蔡先生是我們學生的精神領袖，也是中國教育發展的棟樑人才，豈有棄之之理？」

這話剛一說完，這群學生之中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宋竹庭和梁敬軒聽完這位學生的講話，只覺得精神為之一振，熱血也隨之沸騰起來，便也跟着眾人一同鼓起掌來。

這時，梁敬軒湊到宋竹庭耳邊，輕聲道：「竹庭，你可知道這兩位是誰？」

宋竹庭轉過頭來，瞧了瞧梁敬軒，又回頭望着站在人群中這兩位學生，道：「你說的是正在說話的那兩位學生嗎？」

梁敬軒笑道：「正是！你猜猜看他們是誰？」

宋竹庭仔細地盯着正在說話這兩位學生，稍顯白胖的那位學生看上去憨厚親切，和善可親，可說起話來卻抑揚頓挫，氣勢凜人；而站在他對面的那位瘦高的學生卻自有一股氣宇軒昂，精神抖擻的氣態。

宋竹庭瞧了良久，卻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裏見過他們兩位，可冥冥之中卻覺得自己已然認識他們很久了。

宋竹庭望着梁敬軒，道：「我不認識他們，也猜不出來他們是誰。」

梁敬軒笑道：「真猜不出來？」

宋竹庭看到梁敬軒忽然流露出一副自傲的歡喜神情，彷彿是在暗暗地鄙夷著自己一樣，便笑了起來，道：「真猜不出來，你就快告訴我吧！」

梁敬軒頓了頓，緩緩說道：「那位白胖的學生，此時正在說話的那位，正是傅斯年。」

「什麼，傅斯年？他就是傅斯年！」宋竹庭聽到梁敬軒說到正在說話的那位學生正是自己佩服良久的傅斯年，大為驚詫。

宋竹庭剛說完這句話，就馬上回頭看了看，看到其他人都繼續談論著，似乎並沒有聽到自己剛才驚訝的叫聲，便輕吁了一口氣。

「原來他就是傅斯年啊？」宋竹庭看着就站在眼前的偶像，向梁敬軒嘆道。

「是啊，他就是傅斯年。」梁敬軒看着宋竹庭大為吃驚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因為自己已經是意料之中了。

「噢……難怪在五四那天，我似乎看到就是他走在隊伍的最前列！」宋竹庭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那站在傅斯年對面的那位學生，是誰？」宋竹庭向梁敬軒問道。

「你難道還猜不出嗎？」梁敬軒反問道。

「難道他就是親筆寫出了《北京學界全體宣言》，提出了「外爭國權，內除國賊」口號的羅家倫嗎？」宋竹庭有些不相信自己說出口的話。

「是啊，正是他，他就是羅家倫！」梁敬軒道。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真是讓人佩服!」宋竹庭望着崇拜甚久的兩位偶像站在面前，談笑風生，運籌帷幄，在眾人前面安排即將而來的運動，只覺得心中似有千萬句讚美的話來形容這兩位。

梁敬軒聽到宋竹庭對傅斯年和羅家倫如此敬佩，心中也暗自同意。

作為同為北京的大學生，傅斯年和羅家倫這兩位學生領袖在梁敬軒心中自然是敬佩至極，神交已久。早就期盼著能有機會可以與他們同飲一席美酒，共謀一場大事，沒想到今日為了蔡元培先生能夠繼任北京大學校長之職，而能與他們兩位並肩作戰，這也算是極大的幸運吧。

「只是不知傅斯年怎麼也來參加這次運動了？」梁敬軒悄聲說道。

宋竹庭在旁邊聽到梁敬軒的自言自語，只覺得梁敬軒的話頗為奇怪，便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可奇怪的嗎？」

梁敬軒沉思一會兒道：「聽說在5月5日那天晚上，在北京大學開學生大會的時候，傅斯年被被人打了一拳，自那以後就宣佈退出學生運動了。只是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他了。」

宋竹庭一聲驚叫：「啊……被打了一拳。」沉思了一會兒后，道：「既然傅斯年曾宣佈退出了學生運動，可今日他又主動安排挽留蔡先生的運動，足可見他是一位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人啊！這點更應該值得人佩服！」

「竹庭，此言極是啊！」梁敬軒聽了宋竹庭的感慨，很是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