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意外,是竹籃打水

204意外,是竹籃打水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讓他捨不得傷她,捨不得離開她,她的一腔心意,不能付諸流水。就算是他身上跟別人有母子蠱,也沒有什麼關係。

常初心口中低喃,唇瓣只是微微動了動,聲音本就十分含糊,此時,林中風聲淺淺吹拂,已經被風聲蓋過去了。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聲音有些遠,有些飄,像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

「趙蠻,你不會捨得殺我的!」

若是以前她是這麼篤定的,可現在,她說出來,自己竟然也不信了。

他不是已經打算來殺她了么,他們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呢?

常初心的眼睛有些酸,有些熱。明明是五內俱焚,卻又覺得身體像是僵硬了,凍得僵硬了!

她的手剛一動,就不知道從哪裏撲來一道力氣,讓她觸不及防,身體僵硬的往前栽倒下去,恍惚間看到趙蠻越發凌厲的神色,樹影晃動,一股樹葉腐爛的陳腐之氣衝進她的鼻息里。

她正好撲在趙蠻那虛幻不實的影子上。

她手上一松,一個黑色的小鼎爐從掌心種翻了出來,滾落在地,往前翻滾了幾下,在月下燁燁生輝,叫她挪不開眼睛,她無數次的擦拭這塊黑玉,像對待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它。

這鼎爐翻滾幾下,隱在殘影下,融在黑暗裏,看不見了。

常初心莫名的覺得想笑,又想哭。

她背後的人的重量,並不十分重,她卻忘記了去掙扎,只怔怔的收回視線,盯着她身下的長影,這長影動了動,已經不在她觸手可及之處了。

多麼可笑,她費勁心機,就連這影子。也得不到。

這時,她聽見按着她的那人道:「有蠱,你別靠近。」

是個帶了鼻音,十分沙啞的男人的聲音,這話也不是對她說的,是沖趙蠻說的。

常初心偏著頭,抬眸往趙蠻的方向看過去,從下往上,看得並不分明,只見那雙如黑玉般的眸子,冷冽犀利都看着她,陌生、清冷、失望、憤怒……

她從未見過趙蠻有這麼多的情緒。

此時,這男人於她。也變得陌生起來。

趙蠻雙唇緊抿,往前而來,掃了眼壓着常初心的楊灝,先前就知道這裏有人,只當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他並未將人攆走,想不到居然是楊灝。

空氣里有淡淡的紙錢燃燒和香燭的氣息,中元節,本來就是祭奠先祖的日子。這裏已經是上河縣地界,趙蠻對楊灝在此出現,倒是有些瞭然。

想必這少年是自己偷跑出來,悄悄祭祀的,除了他,周圍居然也沒有人跟着。

他也注意到了那個鼎爐,還真有蠱。他面無表情彎腰從常初心的手中奪了那竹笛去。

常初心只覺得心裏倏地一空。

斷了,有些東西是徹底的斷了。以女吐亡。

突然,就見趙蠻身體微顫,面上一白,手按在心口之上,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往後狂奔而去了,他聲音里有着濃濃的不安,這不安幾乎要將常初心撕裂了。

「淼淼!」

見趙蠻離開了,常初心突然就止不住的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她突然猛的一翻身,將身後壓制她的力量給掀開了,就見一身白衣的楊灝狼狽的倒在地上,雙手撐著身後,勉強坐起來,愕然的看着她。

她也看着這人,「原來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楊灝不及有所反應,常初心突然一把抓住這他,拿了匕首抵住他的腰:「不想死就跟我走!」

拖着人,往與趙蠻相反的方向,向著密林深處而去。

她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她先前藏身的山洞裏,將瘦弱恍惚的楊灝一把推了進去。

楊灝不悲不喜,以手掃去身上的塵土,盤腿而坐,閉着眼,看也不看她一眼。

常初心心裏堵了一口氣,大步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楊灝悶哼了一聲,身體往後倒去,不等他直起身來,她又是接連幾腳,直到額頭上滿是汗水,話落在傷痕上,讓她的臉也跟五臟六腑一樣,燒了起來。

不知道是折磨這個壞事的楊灝,還是折磨她自己。

她終於停了腳,對上一雙清冷不含情愫的眼眸,更是生氣:「剛才不是還很有力氣嗎?你倒是還手啊!捨不得打我吧?我就是長的再丑,臉上再多的傷痕,你也捨不得!這就是同心蠱,一公一母,不死不休,居然浪費在你身上了,你去死!」

楊灝聞言,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原來剛才進了他身體的蠱蟲,是同心蠱,這女人想要給趙蠻下的同心蠱,壞余淼淼的姻緣。

他本來就欠了余淼淼的,找不到贖罪的法子,現在倒是成全了他,他幾次見余淼淼和趙蠻相處,自然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不管這蠱會不會影響他們,這個機會,卻讓他心中覺得好受了不少。

他也曾聽說過這種蠱,知道的也不少。

一旦入體,就再也出不來了,這蠱並不具備攻擊能力,只有在對感情不忠的時候,才會吞噬不忠者的心臟。

兩蠱之間互為感應,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能讓兩人找到彼此,而且若其中一蠱死去,另一隻蠱也會有感應跟着死去。

楊灝沒有任何錶情的看着眼前發瘋的女人,心由己,怎麼會由小小的蠱蟲操控,真是可笑,至少此時他就對這女人生不出半點的戀慕來,本來就不鍾情,談什麼變心?

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怕。

常初心見他這無所謂的神色,就一陣氣悶,恨不得將他踹死,又怕小金的折騰,她已經快要被逼瘋了。

「你哦什麼?若是變心,就會噬你的心,你永遠也不能對我有惡意,不然你也得死!你說你哦什麼?」

「不是捨不得,只是打不過。」楊灝淡淡的道。

他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對待,也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境況,他被保護的未曾見過什麼醜惡,除卻這段時間的心靈折磨,和偶爾的病痛,他的人生美好的不像話。

但是,養在播州楊氏的四公子,哪裏真的沒有脾氣。

他生活美好,心中存善,不曾傷過人,不曾見過血,但是說說狠話還是會的。

這話更是激的常初心雙眸都赤紅起來。

「你都不喜歡我嗎?你想打我?你是什麼東西,你怎麼可以不喜歡我,我的同心蠱,我們有同心蠱!你逃不掉!」

楊灝聞言只輕哼了一聲,錯開了視線,看着洞口:「不是你的東西,搶也搶不來。就算是因為同心蠱,也捨不得的不是你,而是那隻蠱。」

說罷,就閉上了眼睛。

常初心聽得楊灝這話,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即可將他殺了泄憤,只是這想法只在腦子裏一晃,便渾身上下無一不痛,心中猶如萬蟲啃噬。

她還不曾真的做什麼,要是做了,她從小就養的心蠱,只怕將她折騰死。

上一次是帶走她的蠱術,這一次呢?雖然本命蠱不會弒主,但是這類的心蠱,懲罰起人來也是生不如死。

她恨恨的想着,終於忍受不住,吐出一口血來,虛弱的靠在山洞的牆面上,跟楊灝對面而坐。

就是這樣,楊灝也沒有睜開眼睛來看她一眼,神色淡淡,沒有半點情愫,沒有半點戀慕,似乎根本不受同心蠱的影響。

常初心從身上的布袋子裏摸出一隻荷包來,從中撿了一根針,暗想:等將心蠱驅出來,她一定要將楊灝殺了,等他死了,這一對同心蠱自然也廢了,寧可廢了,她也不願意對這個陌生的男子生出半點情愫來。

這個人不值得!她也不要這麼可笑!

她凝着眼,咬着牙,看着那根針,對着自己的心口正要刺下,突然眼前閃過一道金光,她的小金竟然破體而出,對着楊灝飛過去,然後不見了。

常初心舉著針,不可置信的看着楊灝。

楊灝睜開眼,身體略動了動,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腰間掛着一顆避蠱香珠,此時突然瑩光更亮。

楊灝知道又有蠱蟲入體了,要不是這避蠱香珠,也不會知道常初心拿了蠱出來,也不能及時阻攔了。現在又一次,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他在常初心進入樹林之前,就已經在這樹林里了,祭奠余家先祖,發泄近日的苦悶情緒。

聽見有人來,趕緊滅了燃燒的紙錢,藏在樹后了,卻不想正好聽見趙蠻和常初心的對話。

此時,見常初心一臉錯愕,他也狐疑了,看來不是她要發瘋對付自己,讓蠱來折磨自己,這蠱的失去,讓她搖搖欲墜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常初心從未聽聞過本命蠱會放棄主人這樣的事情!

先前她殺了謝戎,小金也沒有離她而去,依舊受她驅使。

可現在……

她以心血養成的本命蠱,她的本命蠱,居然不要她了!

她跟小金之間有感應,知道它進了楊灝的身體,它漸漸的平靜下來,不像在自己身上時候的那般狂躁不安,折騰的她幾乎要死去。

她拿了那針,毫不猶豫刺在自己的指腹之上,殷紅的血珠即刻滲了出來,她死死的盯着楊灝,心中默念著:「回來,小金回來。」

卻始終沒有任何的變化,就連楊灝也像是適應了剛才身體的異狀,又閉上了眼睛,如老僧入定。

終於這感應也消失了……

常初心渾身輕鬆,那痛入骨髓的疼消失的一點不剩,可她再也忍受不住,捂著臉痛哭出聲,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為什麼?為什麼!」

楊灝睜開眼,再也閉目不下去,看她嚎啕大哭的樣子,微微一嘆,只當她是因為同心蠱錯付給自己,心中悲怨。

遂勸道:「同心蠱雖然不能取出,但是心志堅定,也沒有什麼用處,你放心,我斷不會纏着你,你……壞人姻緣不對,但是想來也是真心喜歡趙蠻的,也不會受蠱所惑。其實並無什麼影響。」

常初心充耳不聞,依舊哭泣不可自拔。

楊灝到底還是有些天真心性,不知人性,不知世道,念著人之初性本善,想要叫她棄惡從善,不免勸說道:

「你就是下了同心蠱,又能如何?趙蠻心志之堅定,肯定在我之上,你這樣只會讓他更加生厭。他若心志不堅,你還會喜歡他嗎?」

常初心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咆哮道:「你知道什麼!我為他付出了什麼,你根本都不知道,你沒有資格在這裏教訓我!我付出這麼多,他就該是我的!」

「那為你付出的人呢,誰為你付出,也能得到你嗎?剛才你手中拿的笛子,那個笛子的主人,要不是因為他,趙蠻剛才肯定會殺你,你心裏也清楚,不然也不會拿笛子出來了,他死了也救了你一命,你心裏對他又可有半點感激?」

常初心哭聲一滯,像是有一道電光將她的意識劈開了,她頓時如遭雷擊。

楊灝不以為意,繼續道:「以前三哥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何苦一錯再錯下去,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是人生之大不幸……」

說到這裏,恍然想起自己來,何嘗不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雖然跟眼前這女子不同,但是本質上也是一樣的。他現在是楊氏的罪人,余家也不認他,這兩家讓他既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明明是勸慰常初心,他卻突然喃喃自語道:「……不屬於自己的就還給別人吧,欠下的早晚也是要還的。我不能昧下一輩子,也不能讓二哥一輩子護着我,他也於心不安,我也沒有一日安穩。」

說着,他目光之中閃過堅定,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也不再管常初心,從這山洞中走出來。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他為余家隱瞞,欺騙楊家,害得二哥也跟着受罪,他也不去面對余家子孫該承擔的責任,就如現在這般渾渾噩噩,整日自怨自艾,什麼也不做,枉為男兒。

他就是死了,也比現在日日飽受折磨要好。

常初心神色獃滯,哪裏顧得上阻攔他,就這麼任由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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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乃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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