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大王的空城計
兩人相對無言.陪這幾位年長者靜坐了許久.
好一會兒.其中一位老者終於開口了：「年輕人.你們莫要白費心了.實不相瞞.我們這幾個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家人也早已死在這城中.我們不願教他們孤零零葬在此處.」
雲起便站了起來.「爺爺.您這可不是一個人在活着.你這是替全家在活着啊.」
然後肅然的指著後山處道：「隨我們去山上罷.那裏好山好水好風光啊.」
雲起瞧見老人家有所動容后便又加了些火候.再三保證改日大旱一過便將他們送回來.並且會差人將老人家的房屋妥善看管后.那些人終是同意隨他們一同上山了.
山上的景象比起山下可謂是天壤之別.
剛行到半山腰便能聽見熊孩子們的嬉鬧之聲.年少便是如此無憂無慮.也從不會將任何疾苦記在心中.
有太醫在帳中忙進忙出.臉上掛着汗水.但面容卻很是欣喜.
「為何要將營帳設在山上.」
將老人安排妥當之後.雲起同那年輕的小文官攀談起來.
「山上環境比之山下要好上許多.而且山上生長的草藥多.就地取材提高療效唄.」小文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瞧了雲起一眼：「我瞧你挺順眼的.你瞧我如何.」
雲起一愣.難不成這廝亦是個斷了袖子的.
雲起不置可否.只不著痕迹的朝一旁挪了挪身子.
小文官不以為然的再度貼了過來：「你躲什麼.大爺不過是想同你交個朋友.」
「……」
好吧.雲起鬆了口氣欣然應允.
「方才那老頭打發我去山那頭採藥.作為朋友.你是不是應當隨我同行.」小文官指了指不遠處尚在忙碌之中的太醫們.
不等雲起開口.小文官便推推搡搡將她帶往山北邊.
「你可要跟住我啊.那邊山勢崎嶇.你可別掉下去.」
雲起黑著張臉：「你給老子說些吉利的.」
小文官司回頭瞧雲起一眼：「我說你叫喚什麼.叫你跟住我你便照着做不就得了.」
說完他腳一滑.整個身子朝山下滾去.
雲起顧不上笑.連滾帶爬的在後面追着他：「你他娘的滾慢點啊.」
小文官在前方不遠處圓潤的很是開心.隱隱還能聽見他的咒罵：「我去年買了個表.這什麼破地方.我說你倒是跑快點啊.」
待雲起追上他之時.他正躺在山坡下翻著白眼：「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雲起扶着手旁的樹.嘿嘿笑了起來.
小文官在地上躺了半晌才坐起身子.一邊摘著一頭一臉的枯葉.一邊不悅的瞪起雲起：「腿這麼短.怪不得跑的這麼慢.」
「……」
雲起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袍.長度堪堪將雙腿遮的嚴嚴實實.他怎的便瞧見她的一雙小短腿了啊.
但念在他剛運動一番.雲起決定不同他一般見識.
「我去那邊找葯.你先在此歇上一歇罷.」
雲起朝前繼續走.經過他腳邊時.卻不料被他隨意的絆了絆.這身子便朝地上撲去.
這他娘的小肚雞腸的男人.雲起奮力扭頭瞪他.目光如炬.
背後驀然掀起一陣清風.在雲起臉面幾乎着地時.將她託了起來.
我順着力道瞧向來人.
「夜……夜白.」
錦繡夜白面色比鐵青還要青上一些.雲起仔細瞧了瞧.好吧.已稱得上鐵黑了.
錦繡夜白那眸子本就深邃.此刻更是頗含深意的無聲瞪着雲起.
片刻后.又轉頭掃了地上的小文官一眼.
那小文官不知是被駭傻了還是如何.依舊仰面躺在地上.靜靜同錦繡夜白對視.他身旁樹上.樹葉無風卻涌動起來.他慢條斯理瞧了眼那樹.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雲起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夜白.你怎麼來了.」
雲起將他二人的視線擋住.滿面誠懇道.
錦繡夜白扯了扯嘴角：「還不是為你.」
「可你不是隨着蕭祈然回……」
「你還好意思說.可知道現下十二嶺多亂.他不是讓你好生待在京中嗎.為何不聽話.」雲起覺得錦繡夜白那目光是恨不得伸手去把她給掐死了算：「番部落已在調集兵力.他們打算今晚攻城.」
「什麼..」
雲起與地上的小文官同時一驚.
「哦.你還知道害怕這種表情.真是胡鬧.細辛竟然也不知道阻阻你.那廝是不是對自己的武功特自信啊.要是你有什麼事.我看他如何向他老大交代.」
雲起縮了縮.盡量躲躲錦繡夜白那滿天飛揚的口水花子.
「是我要來的.你別怪細辛……」
「還敢頂嘴..」
「……」
錦繡夜白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文官又道.「哼.竟然還學會同男子私奔了.」
「……我木有啊.」雲起十二萬分無辜.
「那這個姦夫是誰..」錦繡夜白指著小文官吼道.
雲起吐得一口心頭血.不怎的到他這裏便成了私奔啊.雲起心中委屈.大嚷道：「你哪隻眼睛瞧見我私奔了.嚶嚶嚶嚶嚶嚶.」
錦繡夜白手又指向她.咬牙切齒道：「憋回去.」
「……哦.」
雲起一口氣哽在喉中.安靜下來.
最後.錦繡夜白同她對視半晌.無奈嘆氣：「明日你便回京去.此處不宜久留.」
雲起拉着他的袖袍：「襲人真的今晚要攻城了.」
錦繡夜白點點頭.然後又有點生氣的瞪她.「他們兵馬雖不足.但近些日子十二嶺流民內亂什麼的太多.我怎敢讓你在此冒險.回頭你要是有什麼事.祈然不是要殺了我全家給你陪葬..」
小文官一聽錦繡夜白這樣說便跳了起來.心驚膽跳的問道：「現下十二嶺已空.我們兵力也不是很多.若是襲人來犯.我們能抵得住.」
錦繡夜白站起身.：「山上早已佈置妥當.若他來犯.只會是死路一條.」
「等下我就讓細辛他們送你回雲城.你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夜白.我再留上一日罷.連日趕路太過疲乏.」我細聲細語道.怕的便是他不應允.
錦繡夜白大抵是從未瞧過雲起如此溫聲細語.平時在蕭祈然身邊都是橫得跟着小螃蟹似的.猛然抬眼瞧向雲起.眼底掠過些詫異.然後又抖啊抖中：「下次別這麼說話.我心驚.」
雲起咬了咬牙.將那一連串的三字經吞回腹中.加重語氣：「老子才是老大.你不允也得允.」
就在雲起以為他又要跳腳時.錦繡夜白竟只是想了想.便道「好吧.我同意了.」
「……」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是夜.
十二嶺連日乾旱.今夜更是悶熱.雲起朝山上望了望.樹林中一片靜謐.不復白日的喧嘩.想必各位百姓早已安睡.
山上的另一邊.雲起正趴在草叢裏.啃了一根狗尾巴草.看了身旁同樣趴在的錦繡夜白道：「時辰快到了.」
風聲細細的吹過.好一會兒后.錦繡夜白才小聲開口.「來了.」
雲起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注視着城內的一舉一動.
侍衛分成四路在營帳旁巡視着.動作整齊.
番部落的人馬很快便來到了十二嶺的城門.城門此時是嚴密的關着的.城樓頂上的一個小兵聽到人馬聲嚇得連手中的長槍都扔了.慌亂的大喊.「救、救命呀.番人來襲城啦.番人來襲城啦.快跑啊……」
「啊.快走.」
「躲、躲先躲躲.」
「不行啊.這裏太寬啦.」
「要不我們開城門投降吧.」
「不行.投降我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啦.」
「可是.我們、現在、也什麼都沒有啊……嗚嗚」
城內人聲錯亂.走的走.跑的跑.卻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戰的.
聽到這裏的番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為首一個長滿鬍子的漢子高舉著一根長槍.大聲道：「攻城.」
「沖啊.」
城中只有些殘兵敗將.不多一會兒.城門便被番人攻破.番人的軍隊也進了十二嶺城內.
然而.原本在城內人聲錯亂的老百姓一個也沒有了.街道上空空如也.
為首的漢子看到這情境坐在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這雲十二嶺過了今晚便是老子的了.」
「首領.這城空空如也.怕是有陰謀……」旁邊一個青年皺了皺眉.道.
「什麼陰謀.大批的難民已經涌到了雲城外.雲國那無用的女君現在是自身難保.哪裏會顧得上這荒涼的十二嶺.城中百姓也是走的走.逃的逃.城中的兵力也早就不堪一擊了.」首領卻像是被眼前這一座空空如也的城給沖暈了頭腦.
「不、不要殺我.」
角落裏.兩個老人正衣衫爛褸的蹲著.看着眼前的番人嚇得全身發抖.
「嗚嗚……」
這時.另外一個角落裏也傳來了一陣壓抑住的小小哭泣聲.
看到這荒城之境.首領卻是得意的大笑起來.舉起手中的長槍.道：「凡城中有人.格殺勿論.」
「是.」
雲起趴在山頭上狠狠的「呸」了一聲.「這些沒人性的東西.老子要鞭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