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一番打鬥后客棧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幾乎碎了一地渣渣。突如其來的夜襲讓眾人都沒有睡意,楊柳命幾個手下給喝暈的兄弟們餵了解藥,打發完驛站老闆,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往樓上走。

剛到二樓迴廊,就聽麟山王的聲音從客房裡傳出來——

「我覺得事情不妙,我們得離開大華。」

遠遠隔著一層窗紗望去,坐在一旁沉默的衛夕明顯愣了楞,「王爺,你說什麼?」

「這幫人來路不明,定是朝廷的人。」麟山王沉著臉在屋裡踱步,「方才我不小心透露了你的身份,我想沒多時就會傳到幕後之人耳中……」

聽到這,楊柳的心咯噔一下,方才光顧著思考這幫人的來路,竟把如此重要的事都忽略了。衛夕是公主的事一直被隱瞞的很好,倘若被那些黑衣人走漏了風聲,這可是欺君之罪!

一想到衛夕的人頭開始不保,楊柳的手心旋即滲滿了汗,正要推門而入,就聽衛夕在裡頭唱起了反調。

「我不走,我得回去,牧容還等著我呢。」說著,她就要起身離開。

麟山王眼疾手快,一個跨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的姑奶奶,這都什麼時候了!迦元,你的小命都不保了,還想著那男人?!」

「想著怎麼了?」來這裡早就看淡生死了,這麼想著,衛夕昂著頭直視他,一字一頓道:「那。是。我。夫。君。」

見她哼鼻子豎眼,麟山王氣不打一處來,「好,他是你夫君。那我問你,你們成親了嗎?」

「這……」衛夕一下子噎住了,可還是鼓著氣說:「就快了!」

「沒經過的本王同意你們怎麼成親?沒成親他就不是你夫君!」麟山王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胸前,「你別忘了,你不光是衛夕,你還是迦元!你是公主,金枝玉葉,能不能別這麼不害臊!」

「你……」見他這麼說自己,衛夕委屈的咬了咬唇,眼一橫破罐子破摔道:「我還真就不害臊了,回去我就跟他成親,反正我不走!」

「我看你敢!」

就在此時,只聽砰一聲,楊柳踢門而入,上前將衛夕從麟山王身前拽過來,扯到自個兒身後。

「行了,都別吵了。」楊柳回眸看了眼氣嘟嘟的衛夕,輕聲哄她:「迦元,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屋睡一會,起來再商議。」

「……沒得商量。」她好不容易在大華穩定下來,有了一個疼愛她的人,又怎麼會因為這個公主的身份而丟棄?衛夕揉了揉被捏的通紅的手腕,沒好氣的剜了一眼麟山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丫頭片子的脾氣是真大!也不知是不是牧容那小子寵的,若是放在平常,他這個當親哥哥的果斷是忍了,可這節骨眼上還耍脾氣,簡直是作的不要命!麟山王望著空空如也的門口氣的火冒三丈,胸脯一個勁地起伏不平。

見主子也在氣頭上,楊柳一躬身,耐著性子說服他:「王爺,事關重大,也別怪公主回絕。即便是能順利的離開大華,咱們的去處也得細細斟酌才是,恐怕是……前有追兵,後有堵截啊。」

「哼,再斟酌就晚了。」頓了頓,麟山王暗搓搓的咬緊牙關,「這一次走不走由不得她。楊柳,去拿筆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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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時候,楊柳才將麟山王細細斟酌的親筆信箋遞給一個身材高挑的錦衣衛,鄭重叮囑他:「你一定要親手將信箋送到牧指揮使手中,若有紕漏,先毀信箋,切記。」

這名錦衣衛是牧容新提拔起來的親近之人,話不多,辦事穩妥,信得過。接過信箋后,他沉頭示意,即刻上馬朝京城奔去。

眼看快天亮了,事不宜遲,楊柳趕緊趕著一架頗為普通的馬車來到後門。沒多時,麟山身著一襲低調的鴉青常服從後門鬼鬼祟祟的閃出來,懷裡橫抱著衛夕,像是還在熟睡,身上蓋著碩大厚重的棕色織錦披風。

「這……沒問題吧?」說著,楊柳有些憂慮的望了望衛夕。

麟山王緊了緊懷裡的可人兒,「沒事,這是我親自調製的保身迷--葯,沒想到卻在這裡派上了用場,等到地了我再喂她解藥。」

楊柳無奈的點點頭,雖說對他那迷--葯半信半疑,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了,畢竟對於公主對於麟山王來說,更為重要。

「王爺,時辰不早了,速上馬車吧!咱們得趕在天亮之前離開這片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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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走的還算順利,往來商人不絕,他們混在其中倒也不顯眼。半個時辰的功夫,楊柳已經駕著馬車上了一條偏僻的小道。這條小道是前些年廢棄的,能抄近路趕到義梁府的朱庄,那兒有個小碼頭,他已經命麒麟崖的兄弟們備了船,乘上了船,他們就暫時安全了。

「駕!」

兩匹駿馬嘶鳴一聲,極速的邁開了蹄子,輪轂壓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發出咯咯的響聲。后室簡直快要顛散架了,麟山王死死抱著衛夕,身體不停的動搖西晃。沒多時,昏迷的衛夕擰起了眉頭,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麟山王心頭一急,頃而掀起了帘子。右側是一片巍峨的山壁,光禿禿的灰色,只是四下生滿了污黃的雜草。忽忽的風聲席捲而去,有些涼意,他忍了忍,還是沒能呵斥楊柳,他這麼拚命畢竟是為了保全他倆。

闔上帘子,麟山王努力讓身子坐直,減少晃動。一手護住衛夕的頭,穩妥的按在自己的懷中。沒多時,道路似乎順暢了些,顛簸漸漸小了。一夜沒睡,麟山王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夢半醒時,只聽一陣高亢的嘶鳴聲,馬車隨之停下了。哐當一聲巨響,差點將后室里的兩人甩出去。

「楊柳,怎麼了?!」麟山王頓時清醒過來,將衛夕放在軟墊上,急急忙忙的沖了出去。

本以為是前頭斷了路,誰知——

赤金色的太陽高懸在東方的蒼穹上,馬車對面三丈遠的地方排了一隊人馬。打頭一溜青色錦袍,身配綉春刀,兩側扛著大旗,一看就是東廠那號子的陣仗。為首的頭帶三叉描金帽,身披浮誇的黑色披風,臉蛋白凈,騎著一匹俊朗黑馬,赫然是風頭正盛的東廠督主沈安康。

可惡,還是晚了一步。麟山王暗暗壓低了眉宇,和楊柳互換了一個眼神,各自撫上腰間的武器。

感受到了麟山王頗具敵意的眼神,沈安康寵辱不驚,騎著馬悠閑的朝前走了幾步,朝他作揖道:「王爺受驚了,小的奉命,來接您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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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府。

午後的陽光頗為慵懶,大剌剌的照在院子里,連鳥雀都被感染了,傻傻的站在枝頭,時不時的叫上兩嗓子。

今兒是休沐,牧容一早就待在書房整理公文,半步都沒挪出去過。

青翠站在書房門外,躊躇半晌,後頭的小丫頭終於耐不住了,把她往前推了推。

差點撞到門,青翠不滿的往後瞪了眼,這才吸了口氣,抬手叩門。

「大人。」

「什麼事?」

聽聲音好像不太高興,青翠硬著頭皮道:「午膳已經溫過了,這都未時了,該用膳了。」

早先來送膳的小丫頭被牧容狠狠的呵斥了,無奈,這大人不能不用膳,她們只能找到青翠來當擋箭牌。

揪心的等了好半晌,牧容才傳出話來,「進來吧。」

可算應了,青翠鬆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回頭召喚那幾個丫頭,卻見她們都往後縮,顯然是被大人方才嚇壞了。

哎,近些時日,大人的脾氣委實不太好。也沒辦法,朝廷不太平嘛。青翠挑了挑眉毛,從她們手裡接過檀木盒子,又跑了第二遍,將凈手盆端進去。

書房有些狼藉,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書桌上,上頭堆滿了公文和案卷。牧容一身牙色錦袍,面容稍顯疲憊,站在窗前揉著太陽穴。

「大人,先凈手吧。」

青翠小心翼翼的伺候完,這才開始布菜。菜品很豐盛,香飄四溢,聞了都流口水,可牧容的眼光卻停留在另一個地方——

東邊的牆上掛著一副捲軸,上頭畫著一名英氣的少女,身著飛魚服,卻沒有帶官帽,烏黑的長發披肩而下,懶散的倚靠在石頭上遙望遠方。

青翠瞟了一眼,暗笑道:「大人,可是想姑娘了?」

「嗯?」牧容回過神來,俊朗的容顏上閃過一絲溫存,隨後看向窗外,「今兒倒是個好天。」

陽光明媚,那丫頭不知玩的開心否。

他們家大人素來靦腆,青翠懂事的笑笑,不再追問,為他斟上茶。正準備踅身出去,只聽外院傳來木樁撞門的巨聲,繼而傳出了婢女的尖叫。

青翠一愣,本能的跑到迴廊上,放眼一看登時懵在了原地。

「這……大人!」

牧容緊隨其後,黝黑的眼仁兒閃過一絲驚愕。一隊隊的官兵手持官刀,從兩側的月牙門裡蜂擁而入,儼然一股抄家的態勢!

守衛牧府的錦衣衛見狀,迅速聚集,從各處屋檐飛落,隻身將牧容和青翠擋在里側。

今兒是花六當值,眼睛掃過戾氣橫生的官兵,自個兒也拔刀相向,「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來人!將犯官牧容拿下!」

為首的兵長一揮長刀,手下即刻領命,蜂擁而上。可沒走幾步,就被面前十幾個錦衣衛逼停了。

「誰敢!請諸位明示,我們大人所犯何罪?」

錦衣衛畢竟是血窩子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即便是敵眾我寡,氣勢也不輸分毫。特別是那綉春刀,薄而鋒利,哪是他們手裡的笨官刀能比得上的?若真是打起來,恐怕一交鋒,就被綉春刀劈成了兩半。

兩方僵持了半晌,忽見一側官兵自動的讓出道來。

「牧大人,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來人雙目有神,身穿緋紅官袍,襯得他膚色更為黝黑。

「我說是誰敢擅闖我的府邸,原是晏大人啊。」牧容揚眸一望,笑著揮了下手:「不得無禮,退下。」

花六忿忿瞪了眼晏清玉,不甘心的收了刀。

牧容繼續道:「不知晏大人這麼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迴廊之內,那人玉樹凌風,面若冠玉,到了這個時候,卻還是笑的從容不迫……

委實是個經過場面的人。

不過,也折騰不了多久了。

晏清玉淺淺的勾了勾嘴唇,從衣袖裡拿出一黃絹。

牧容眼神一凌,竟然是聖旨!

青翠在一旁早就傻了眼,還沒搞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就被花六拽著衣裳按在了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衣衛指揮使牧容涉嫌窩藏敵國姦細,統領錦衣衛不利,貪贓枉法,現革除職務,押赴大理寺候審,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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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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