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夜色愈濃,屋內的燭火照亮窗絹,在上頭勾畫出一個精壯的人影來,只不過跟往常比好似瘦削了幾分。

衛夕停在門前,望了會那身影這才推門而入。幾步遠的地方,牧容正來回踱步,貌似思量著什麼事情,並未察覺到她。

「今日可順利?」她放低了聲調,踏著繡鞋緩步靠近他。

聽聞她的聲音后,牧容這才回過神來,頓時換上了一副輕鬆的笑顏,轉身將她拉進懷裡。他睇下巴吻了吻她的額頭,適才輕輕道:「順利,你且不用擔心了。」

「別騙我了。」衛夕在他胸膛口蹭了蹭,唇畔一嘆,「我來時正巧碰見君澄,他都告訴我了,咱們還沒找找到先皇的遺詔,對不對?」

話音剛落,牧容眼裡的星子忽一黯淡,繼而釋然的嗔怪了一句:「呵,這小子……」

跟他相處了這麼久,衛夕自然是了解他不想讓自己擔心,每一次都謊稱朝廷里一切順利。可風言風語止不住,總有那麼一絲兩絲傳到指揮使府中來,錦衣衛在朝廷里的地位江河日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呼風喚雨的機構了,這一點,連府中看大門的老管家都知道了。

大勢一去,牧容再牛也難有回天之術。

心口一下子壓抑起來,她倒是不圖大富大貴,更不圖權勢,可她害怕牧容接受不了虎落平陽的落差。

「夕兒,你怎麼了?」

牧容一聲輕呼喚回了她的思緒,她登時換了一副輕快的笑臉,搖搖頭道:「我騙你的,其實君澄什麼也沒說,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愁眉苦臉的像個倭瓜。」

牧容這才緩過乏來,鳳眼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拿手指彈了彈她的腦門,「好啊你,敢誆本官了。」

「哎呦,大人贖罪!小的知錯了!」衛夕故作吃痛,呲牙咧嘴的告饒。

兩人你掐我我掐你的親昵了一會,這才相擁而立,安靜的望著窗外的穹窿。

身畔是熟悉的幽香,讓人心安。衛夕深吸一口氣,抬起右手摸弄著他的耳垂,聲線暖融融的,跟夏夜的和風混在一起:「親愛的,既然是先皇遺詔,這麼重要的東西鐵定被保存的很好,咱們難找也是理所當然的,慢慢來吧。」

「咱們是可以慢慢來,可聖上不能等了。」牧容嘆氣,瞳中霎時染上了些許黑濃的夜色,「東廠那伙人也在私下尋找遺詔,若是被他們提前找到向聖上邀功,錦衣衛勢必會在聖上面前徹底失寵,到那時,咱們定要倍受朝野打壓了。」

衛夕早有耳聞,錦衣衛能否翻身,貌似就看這一博了。

只不過……

她略一思量還是沒忍住,嗔怪的看他,「你好像把這事看的很重啊,錦衣衛的活計那麼棘手,讓給別人干不是挺好么。你老老實實做個官,咱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小女子再懂事也有耍性子的時候,牧容深知這一點。對於衛夕偶爾的任性,他總是很有耐心,從不放在心底。此刻輕輕扶著她的後腦勺,聲調放的很柔,寵哄道:「傻丫頭,我擔任錦衣衛指揮使這麼多年,得罪的人都已經數不清了。父親去世后牧家的聲譽一落千丈,唯有我死撐家門榮耀。若我有朝一日真的失了勢,聖上不處置我,恐怕我也要死於敵手,到那時我拿什麼保護你?」頓了頓,他眼神一橫,「所以,我絕不能倒。」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衛夕無言以對。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世界,沒有權力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他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掌握了朝廷那麼多秘密,歸隱什麼的自然也成了奢望。更何況東廠的沈安康也不是個好惹的角,面上笑盈盈的,內里定是一肚子壞水,總是找機會給牧容下馬威。

「好了好了,不說這了,快給本官笑笑,有我在定會保你平安的。」見她許久不說話,牧容在心頭責怪自己給她太多壓力了,心疼的親了親她的額頭,話鋒一轉:「明日又是十五了,真快。」

衛夕也知道自己失態了,有些事的確身不由己,解決不了的就放任給時間好了,想多了也是費腦子。她大大咧咧的打了個哈欠,很識趣的跟著他調轉了話題:「嗯,時間過的真快。」

方才凝重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快活起來,牧容笑容宴宴,眸子里盛滿了斗羅星輝,「聽說王爺要到你去太乙湖,這一路車馬勞頓,你要好好注意身子,我會抽出人手隨行保護你們的。」

自打認了個皇子哥哥后,每月十五就成了衛夕的省親日,煩的不得了。麟山王看起來儀錶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內地里卻是個十足的妹控,一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變成十八個時辰跟她混在一起。

還有還有,那個跟他穿一條褲子的男妓楊柳,打小就很心水那個迦元公主,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她都跟牧容這樣那樣了,貌似還不死心,隔三差五就往指揮使府送東西,小到吃食玩意,大道奇珍異寶,還有一封封模稜兩可的情詩。

好在牧容自信又大方,壓根不把楊柳放在眼中,倒是氣的青翠哇啦哇啦叫。每當楊柳的隨從叩門時,青翠恨不得去廚房抄刀砍死這群厚臉皮的。

正直夏末,是遊山玩水的好時候。太乙湖距京城月末一百多里,湖光山色,頗為雅緻。麟山王在那裡有套別院,但他身為質子,不能隨意離開京城,早些時日就向皇帝請示完畢,這月十五要去太乙湖別院會會朋友,飲酒作詩。當然這都是幌子,重點是他要偷偷帶著他妹子外出散心。

衛夕自然是一百個不情願,可麟山王老謀深算,直接找到了牧容。錦衣衛事務繁多,牧容只怕自己疏忽了家裡的可人兒,直接給她做主,就這麼給應了。

這一來二往的,衛夕也就認命了,想想自己得有數月沒出過京城了,去那太乙湖溜達溜達也不錯。

「嗯,你就放心吧,只不過我可能要去個幾日,你……」她斂了思緒,很擔憂的凝望牧容,「你那麼沒心,能好好照顧自己嘛?」

她嘟著嘴擰著眉頭,再加上這數月的養尊處優,體型變得有些微胖,模樣委實惹人憐愛。牧容心尖一癢,忽覺下-身一陣燥熱,忍不住將她反身攬入懷中,垂頭在她耳畔揶揄:「真心話呢?」

「我……」耳邊一陣陣的熱氣,呵的她骨子酥麻,衛夕想說話卻又被抽空力氣似的。自打有了男女的親密接觸后,她的身形不再乾癟,蛻變的更為飽滿,胸前的兩隻小白兔也變得一手難以盈握。牧容的手愈發不老實,伸進她的衣襟,輕輕揉--捏著。

電流融入血液,霎時灌滿了四肢,空氣忽而曖昧起來。這一下衛夕徹底服了軟,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攤在他懷裡嬌嗔道:「討厭,別弄了,我……會想你的。」

「實話實說就是了,還找什麼借口。」牧容見她面頰緋紅,心裡劃過一絲得勝的快意。只不過這調--戲害人害己,錦袍下的東西早已硬乎乎的,收是收不住了。多一刻都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氣,急不可耐的抱住衛夕將她按在門上,隨手鎖上了門栓。

「夕兒,我也想你,無時不刻的都在想你。」

他的音調混著*,從喉嚨里發出帶著些顫抖,修長的手指勾出她的白色單衣,緩緩拉下,露出白瑩瑩的香-肩……

翌日。

天高雲淡,陽光大剌剌的照在地上,晃得人整不開眼。衛夕站在指揮使府門口,朝陰涼地里又退了退。

青翠提著一個竹籃站在她身側,旁邊還跟著三個送行李的婢女。見她面色不太好,青翠緊張的蹙起了眉,問道:「姑娘可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大夫?」

「不用,只是有點熱。」衛夕笑了笑,尷尬的擦著頭上的薄汗。都怪牧容那個沒良心的,明明知道她今天要出去遊玩,昨晚還折騰她一夜,天明兒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沒多久就被青翠叫醒了。

討厭鬼!衛夕在心裡嗔罵一句,雙手環胸,倚靠在府前的石獅子上,眼神不由自主的朝下瞟。昨晚牧容像著了迷一樣的吸--允它,這會子胸還脹的很,好似又大了一圈……

思及昨日春-光,衛夕的臉刷一下就熱了起來。就在這時,巷子口拐進來一一架藍綢紅頂的馬車,左右各是一匹棗紅駿馬隨行開道,上頭坐著魁梧的年輕男子,隊伍看起來低調,卻散發著不可忤逆的氣場。

不用說,麟山王駕到。

青翠早早認出了馬車,和幾個婢女快步上前行了個禮道,只有衛夕站在原地,沒奈何的望了望天。

沒等隨從下馬,麟山王早已迫不及待的掀開后室帘子,一蹦老高的跳下馬車,大步奔向衛夕。

「皇……」

話還沒說完,沒想到衛夕借勢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狠命的橫他一眼,低聲喝道:「噓——你不想要命了?這還沒出京城呢,小心被人聽見!」

見妹子凶神惡煞,麟山王嚇得大氣也不敢喘,連連點頭。在對方鬆開他時,登時變了副倨傲的模樣,揚起頭倨傲道:「怕什麼,我與妹……美人相邀,還怕被別人聽見看見么?」

見他最終還是蔫頭耷腦的改了口,衛夕適才收回可以殺死對方的眼神,沒好氣的哼他一聲:「你不怕我怕,反正你答應了牧容,你就得做到,對咱倆都好。」

她正經的癟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水嫩嫩的臉上晃著日光,看起來卻有些憔悴。麟山王一霎就心疼起來,趕忙討好她:「得得得,彆氣,我不喊就是了。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出發吧,楊柳他們還在城外候著呢。」

還有他們?

衛夕狐疑的皺了下眉頭,心想著可能是隨從,就沒再追問,攜了青翠挎的竹籃上了馬車。裡頭別有洞天,貼著黃-色的織金圍布,燃著上好的香料,腳桌都是紫檀木的,一看就是皇家的御用馬車。

早聽說麟山王和當今皇帝關係好,看樣子所言非虛。

馬車平穩的行進,衛夕忽然眼睛一亮,掀開綢布窗帘朝外望。青翠幾人的身影還在府門口,朝她揮著手。

「翠翠,好好照顧大人!」

青翠見她喊話,往前追了幾步,大聲回她:「誒!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早點回來!」

「這丫頭,跑起來還是笨笨的。」衛夕輕笑著揶揄她,正要放下帘子,餘光忽然察覺到了一個黑影。她抬頭看向西南方的屋頂,眼神登時變得銳利,那裡的琉璃瓦明晃晃一片,半個人影都沒有。

怪了,難道是錯覺?

她皺起眉頭,又四下看了一圈,這才若有所思的合上帘子。剛一扭頭,一張放大的人臉就出現在她眼前。

「神經病!你幹什麼!」

不知何時,麟山王已經蹭到了她身邊,嚇得她連忙往後退了退,拉開了和那個神經病的距離。

不出一丈遠的地方,麟山王花痴的望著她,一手拿著青翠給她準備的果脯,望她嘴邊靠了靠:「乖,吃個果脯。」

吃吃吃!吃你妹啊!

衛夕煩悶的咬了咬嘴,忍了忍,還是將他手裡的果脯吃掉了。

「真乖,甜不甜?」麟山王一臉幸福,看她的眼神都閃著星星。

興許真是兄妹的緣故,衛夕對他向來沒有敬畏的情緒,雖然有時很討厭他那妹控的模樣,卻還是跟他有莫名的親近感。此時此刻她點點頭,又推他一把讓他趕緊坐好。

麟山王不想惹皇妹生氣,很識趣的正襟危坐,眯著笑眼看她吃果脯,好一會子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現在出了京城了……總行了吧?」

聽罷,衛夕吃果脯的動作頓了頓,餘光瞥向他——

麟山王頭束一金冠,五官精緻,身穿稍顯明艷的暗緋色團領錦袍,怎麼看都是一個意氣風發的貴族男人,只不過……

為毛要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這是要哭嘛?

像只沒狗糧的哈巴狗!!

在心裡狂野的咆哮了一會子,衛夕沉重的嘆氣道:「在你吧。」

「真……真的?」麟山王有些難以置信,在對方無奈點頭后,水盈盈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哆嗦著嘴皮子開始語無倫次:「皇妹,你讓我喊皇妹了……真是太好了,皇天不負有心人。皇妹,皇妹,皇妹!皇妹!真是太好……哎呦——!!」

「……吵死了。」

世界重回安靜。

衛夕揉了揉拳頭,繼續吃起了果脯。

啊,心好累。

容容我想回家!!那些年我在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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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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