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005.松音.獨上蘭舟

第四章.2005.松音.獨上蘭舟

夏日的白天總是特別的漫長,黑夜狂風犯的罪惡留下歷歷在目的狼藉。余梔跟白晟走在兩邊布滿柳枝殘葉的馬路上,迎著日出走去,就好像剛剛戰鬥過的沙場,莊嚴而神聖。

空蕩的街頭路燈還沒熄滅天就已經悄露光芒了,余梔往前走的時候感覺自己好久沒有見過太陽是什麼樣子了,也忘了抬頭看看天空原來是那麼的湛藍清澈,也忘了原來清晨的空氣是這麼乾淨清涼。

日出前還有淡淡的霧,氣溫還沒升高,路上人煙稀少,余梔跟白晟沒有目的地的走了好久,感覺渾身輕鬆,毫無困意,轉角遇到晨跑的年輕人都忍不住打聲招呼。

路過一家門口剛出鍋的生煎包,白霧立刻逃散般消失在空氣里。老闆是個中年男人,身材微微發福,熱情的招呼兩人進來坐。還是早上五點左右,小店裡客人絡繹不絕,點完餐坐下后,兩人都走的很累了,白晟自然地往前探了探身,伸出手幫余梔整理額前的劉海再把被風吹到前面的頭髮一縷的放到耳後。余梔可以感受到被他袖長的指間碰觸的感覺,如蜻蜓點水。

「余梔,你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感到孤獨呢。」白晟把粥端到余梔面前問道。

「以前會啊,但現在就不會這麼想了。因為我覺得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所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你會有喜歡的人嗎?」

「前段時間在追一本日本雜誌連載的治癒系漫畫,就在想,我不是夏目,不會有一直等著我的小狐狸,我也沒有《小王子》里會讓小狐狸想起的金色小麥般的頭髮,相比他們我並不喜歡付出也從不依靠尋找,只認為現狀這樣,就挺好。」

白晟的頭髮長了不少,卷卷的參差不齊分在兩邊,額前的頭髮幾乎蓋過他濃密的睫毛上。余梔近看發覺他的眼睛比女生還要漂亮,明亮的眸子里藏著淡淡憂傷,濃密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一看就陷了進去,余梔越看越羨慕。

在如今每個人都害怕被淘汰,拼了命努力生活的社會裡,余梔覺得,好好享受一頓早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此刻,陰晴不定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下雨,趕在它變成更大的暴雨之前余梔告別了白晟疾步走回家,到了門口翻遍了全身才發現自己找不到鑰匙,八成是出門前走得急落在家裡了。正準備掏出手機打給物業,面前的門突然開了,嚇的余梔渾身顫了一下,差點把手機摔了。

余慕辰看到女兒外套裡面穿著睡衣站在門口,問道:「一大清早的幹嘛去了,還下著雨淋濕了沒,快進來把衣服換了。」

「下去散了會步,就淋了點下雨。」余梔看著他的眼睛若無其事的走進屋從冰箱拿出一罐牛奶。

「昨天晚上颱風挺大的,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你。今早去了趟早市,這魚啊肉啊我蹲人攤前精挑細選,可是新鮮了,特意過來做給你吃。先坐一會,我正給你煮你最喜歡的碗皮蛋瘦肉粥。」余慕辰興緻勃勃在廚房忙活開。

余梔很想告訴爸爸,我不需要你的特意,我已經能很好的照顧自己,可她不忍拒絕一個父親的心。

廚房裡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窗外的雨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自己還是很喜歡雨天的,下了一天雨,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躺在被窩裡感覺眼睛發酸,余梔已經很困了,可是一閉眼又睡不著。

「小梔啊,你別著急啊,我想著再做個拍黃瓜伴粥喝,結果調料不夠了,我現在下樓買,順便再給你買些吃的,很快回來。」

「冰箱里有很多吃的,都快放不下了。」

「沒事沒事,買了放家慢慢吃。」

說完就聽見了關門聲。

余梔穿著寬鬆的杏黃-色連衣裙,胡亂的扎著個低馬尾走到客廳只開了一小盞的燈,顯得昏暗陰沉。窗外正下著傾盆大雨。自己沏了壺茶,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里。

沒過一會,昏昏欲睡聽到有人急促的敲門,睡眼惺忪的走過冰涼的瓷磚,直覺認為是爸爸忘拿了什麼東西。

一開門映入眼帘的竟是白晟穿著透明雨衣氣喘吁吁的站在眼前,余梔疑惑不解。

「你手機呢?」

「沒電了,在充電啊。」

「剛都到家了,看到車裡有串鑰匙也許是你的,打你電話又關機,以為出什麼事,白芷非跟著要來,結果車裡沒油了,站在路邊打車淋死我了…」白晟像看透紅塵般的嘆了口氣,把額前還在滴水的頭髮一股腦的甩到後面。

「那麼…白芷呢?」

「對啊!白芷呢!完了,不會被我忘在計程車上了吧!」白晟回過神來慘叫,「完了完了完了….我又把白芷弄丟了…」

余梔抱著胳膊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不會吧,這也能丟?」

「逗你玩呢!」白芷舉拿著被颱風吹的散架的雨傘蹦躂著從上一層走下來,「他敢把我弄丟那就等著以命抵過吧」

進屋以後余梔找到吹風機遞給白晟,幫他們把雨衣擦乾掛在門口后又熱了兩杯牛奶。白芷披著毯子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有氣無力的躺在沙發上,禁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

「萬萬沒想到,原以為熬過了冬天,卻凍死在了夏天。」

2005年的夏天來的很晚,儘管如此,它一定會來的。

余梔回到房間打開手機顯示無數個未接來電,就在一分鐘前還有一個。

「白芷白晟,你們換手機號了嗎?」

「沒有啊,怎麼了。」

緊接著,余梔像瘋了一般沖了出去,車水馬龍前,雨水打濕了她的視線,侵蝕著這個姑娘瘦弱的身軀。她搖搖晃晃,她覺得自己像被惡鷹啄食的只剩下行屍走肉的骨架,嘗著自己的血腥味嘖嘖發笑。

她覺得自己在墜落,在下沉,一點一點消逝在冰冷的海水裡,投入鯊魚柔軟的腔腹。

急診室門上的紅燈亮的刺眼,氣氛壓抑的張嘴卻出不了聲。

胡悅芸靠在位置上瞥了一眼他們,冷笑了一聲,說:「那丫頭不會是怕的不敢來見我吧,今天真得好好跟她講講理,把她叫過來,我難道還吃了她不成。」

「阿姨,我跟您說過了,余梔一接到電話就跑了出去拉都拉不住暈倒在馬路上,現在還沒醒來,怎麼見您?」白芷說道。

「呵,還有人幫她說話呢。我倒要看看那個掃把星究竟想把我們家折騰到什麼樣才甘心。」

「哎,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啊,難道這怪余梔嗎,這是個意外,誰也不想看到。」白芷站了起來眼眸里幾乎帶著火藥味。

「今天又刮颱風又下雨,要不是為了這個有娘生沒娘管的孩子,他會路上出車禍嗎,意外?這種意外是可以避免發生的。」胡悅芸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陰沉。

一旁靜坐的柏子仁忍不住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少說兩句,這是醫院!白芷,你坐下,畢竟是長輩。」說著站起來微微欠了個身,以示抱歉。「阿姨,這個事情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請全國最好的專家診治,直到叔叔的傷病康復,期間所有產生的費用都由我們來支付。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還請您消消氣,余梔畢竟是個孩子,這麼說說確實不好。」

「這話聽著還舒服。」

白芷微微張著嘴巴,柏子仁的一番話讓自己覺得剛才的行為是多麼不可理喻。

瀰漫著濃濃消毒水味的病房裡,余梔掙扎著睜開眼,可刺眼的燈光又讓自己無力的昏睡過去。耳邊不斷的迴響著年輕女人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余慕辰先生的家屬嗎,這裡是和靜醫院。余慕辰先生在早上八點十分的時候駕車行駛的過程中發生意外,與一輛貨車相撞,左腿傷勢嚴重,目前正在我院搶救,請家屬速度前來。

白晟站在病床邊看著護士給余梔清理傷口,緊張地問道:「她怎麼樣了,為什麼還沒醒?」

「摔倒擦破了點皮,防止感染清理完就可以了。」護士又拿來三袋葡萄糖,拿著針頭握著余梔的手找青筋,「病人有些貧血,加上疲勞過度一定是沒有充足的睡眠,掛完這三袋葡萄糖就沒什麼問題,睡飽就醒了,」說著指了指掛水架,「掛完這袋記得按鈴叫我來換。」

「好,謝謝。」

暴雨好像要掩埋這座城市,路上坑坑窪窪深淺不一的水坑最淺的都已經到小腿了。

沙苑子一下車踩著「啪嘰啪嘰」響的人字拖風風火火的就往急症室跑。

「我一接到白芷的電話就趕了過來,褲子都沒穿呢,」說著往下拉了拉當睡裙穿的超短連衣裙。

柏子仁鬆了一口氣跟胡悅芸介紹道,「我朋友的父親是國內有名的骨科大夫,還請您放心。」

「阿姨好,我爸前段時間去國外參加研討會,現在已經趕最早的航班趕回來了,叔叔一定會很快好的。」

「你們別想這麼簡單就完事,後頭的賬我慢慢跟你算。」胡悅芸擺著一張臉惡狠狠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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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年不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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