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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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文以寧的神情,衛奉國笑了笑,只把文以寧的手拉過來,將東西放在了文以寧的手中,文以寧接過來,才覺得觸感遠遠比人皮要粗糙得多、厚度也要厚一些——

「這東西其實換了我們戎狄、人人都見過,您久在京城,所以才會覺得新鮮。」衛奉國笑了笑,只將那東西拿了回來:

「江上水流湍急,普通的木船竹筏根本無法平穩過去,所以我們戎人皆是用此物浮水、泅渡而過——不過更大些就是了。」

說著,衛奉國比了比大小,回頭看著文以寧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這才無可奈何地說出了謎底:

「羊皮。」

「這是羊皮,」衛奉國繼續仔細地解釋道,「一整隻的羊,從頸部開刃下去,千百個師傅中能有一人用得『渾脫』之法,這便能將整隻羊的皮給剝下來、且不破口子。只把四蹄、脖頸處都給緊緊扎牢、內裡子充了氣,便可載人渡河。」

「……渡河的東西,你用作……」文以寧覺得自己這輩子全部加起來,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這一夜多的。

人家渡河,你竟然想著的是兩-情-歡-好。

文以寧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衛奉國。

「呵,」衛奉國笑了,「東西、都是造出來給人用的,我也不是自小就想著要這般,是來了你們錦朝,又當了俘虜,平白無故挨了那麼一刀……那日在江邊,見小子嬉鬧、懷念故國,這才想起這東西來。」

「後來我想著充-氣變-硬總是死物,和一般玉勢、木勢也無甚分別,便想著用滾水試試——太燙也不成,只怕會弄得皮子軟化,沒幾次就不成了。太冷——只怕身下的人吃苦受累,更是不得房中旨趣了。」

衛奉國娓娓道來,竟然也能如此細緻。

文以寧聽著,臉上是越來越紅,心裡卻想著、怪不得在河山閣沈鈞問了一句——天下最好的書是什麼,衛奉國敢於大膽地回答是那本什麼《千歲大人房-中-術》。

一個太監,連命根子都沒了,還能將溫度、質感、大小都給細細掌握分析了,只怕是超過那些器-大-活-好的百倍。

「那、那……」文以寧還想問,可是卻還不了口,這東西是如何含珠吐露的,文以寧也百思不得其解。

若說羊皮能盛水,他懂。

可是若是再能以前端噴出什麼來,文以寧卻又有點不明白了。心裡尋思著,到底要怎麼問,文以寧卻沒有注意自己這幅期期艾艾的神情都給衛奉國盡收眼底。

衛奉國笑了,點了點他的鼻頭說道:

「若是一早都讓您給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您新鮮勁兒過去了,我還怎麼伺候您吶?」

「難不成你就這麼一樣寶貝啊?」自己的心思被人給說了出來,文以寧翻了翻白眼,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我的寶貝可多了,」衛奉國眨了眨眼睛,故意賣關子,「不過——」

「不過什麼?」

「我所有的寶貝都是要留給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衛奉國正了神色,只轉過頭來看著文以寧。文以寧一愣,回頭來看著衛奉國。衛奉國沒有再說話,而是伸出了手,將文以寧的頭髮理順。

看著幫自己理順頭髮的衛奉國,溫柔、安靜,那種專註的寵溺是不能裝出來的。

眼瞧著對方的手指就要離開已經柔順的髮絲,文以寧忽然有點患得患失,伸出手來,拉住了衛奉國的手。

十指交纏,正如他們的長發,散落在床榻上,漸漸不分彼此。

文以寧抬頭看著衛奉國,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不同於中原人的高挺鼻樑,寬闊的胸膛還有腹部結實的腹肌。

除了那道傷口。

文以寧不知道太監是怎麼受得住這樣的苦的,何況衛奉國在戎狄之中也算是尊貴人,一朝國滅、還被人去勢做成了豬狗不如的奴隸,那些日子他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心有些揪著疼,滿溢的情緒就要宣之於口,可是最後卻被理智給拉住。

大約是看著文以寧糾結,衛奉國淡淡一笑,起身來幫他披上了外衫:

「天涼了、夜也深了,您還是早些睡吧。」

很多事情說破了,興緻也就散了。

文以寧看著衛奉國,雖然想要說什麼,可是卻說不出邀請的話來,只能任憑衛奉國幫他穿好了衣衫,拉著他送到了門口:

「您早些休息,我在這邊收拾著。」

之後,衛奉國就合上了房門。

文以寧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沉默、沒有說什麼。

直到如意走過來,悄悄看了他一眼:

「主子,大晚上的,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呢?若是沐浴完了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嘆了一口氣,文以寧點點頭轉頭離開,隨意問如意:

「那個火炎呢?你怎麼安排的。」

「喔,我們宮裡的洒掃已經有十多個人了,他們平日都是住在後院的通鋪,如今他再來了,通鋪擠不下,我便打發他去角樓先住上幾日,等宮裡空出來了,再讓他過來。」

文以寧聽了,皺了皺眉頭:壽安殿處於西后六宮之中,宮中那麼多的地方怎麼會住不下一個小太監,角樓在河山閣之後,那裡寒冷又沒有地龍,如意這樣安排——只怕是在和衛奉國慪氣。

如意看見文以寧的神色有變,正想要解釋什麼的時候,就聽得房內「呯——」地一聲巨響,然後就聽得衛奉國一聲低呼,還沒有等文以寧和如意反應過來,房門大開來、很快就有一個人影竄了出來。

那人手上拿著一柄鮮血淋漓的長劍,看見文以寧和如意也是一愣——許是沒有想到在院外還有人的緣故。

這個刺客黑衣蒙面,看見有人、沒有等如意的那句「來人吶、有刺客」喊出來,就整個人一躍上了房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主子,你等著,我這就去叫人——」如意喊了人,壽安殿的禁衛只將文以寧給護在了中間,如意匆匆忙忙出去讓人追殺刺客。

在方才文以寧沐浴的房間里,幾個宮人進去查探了回來稟報道:

「主子,衛公公受了傷,可要請太醫來醫治?」

「什麼?!」文以寧一驚,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可是看見那個宮人投過來的奇怪目光,又輕輕咳嗽一聲道,「有無性命之憂?」

「這……」

文以寧見那個宮人猶豫,心裡又開始擔憂起來,只怕衛奉國是受了重傷,沒有等宮人回答就隨口吩咐道:

「去太醫院請韓太醫過來。」

「不用——」

宮人還沒有領命去,衛奉國自己卻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只見他臉色慘白、唇無血色,一頭長發隨意地扎在了腦後,身上墨綠色的衣衫卻也在夜色中看不出來傷了哪裡。

衛奉國扶著門框頓了一會兒,才站直了身子對著滿院子的人、說的話卻是對著文以寧:

「韓太醫是太醫院副使,又是專管太后的病狀。咱家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沒什麼大礙。」

宮人聽他這麼說,便也作罷,只護著文以寧將他好生送到了寢殿內,人多口雜,文以寧也不便說什麼,只是擔心的看著衛奉國,一步三回頭。

每一次回頭,都只能看見衛奉國頂著一張蒼白的臉,沖他微笑、表示不用擔心。

可是到了後半夜,文以寧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他習過武、什麼樣的傷口會流多少血、劍上會沾多少,他都多少有個概念。衛奉國那蒼白的臉色,只怕並不是他看上去的那個樣子。

文以寧左右睡不著,白白擔心一晚上不如去直接看個究竟來得痛快。想著、也便這麼做了,繞開守在殿外睡過去的如意,文以寧悄悄地提著自己的鞋子從寢殿中走了出去,只沒有古人做「手提金縷鞋」時的那番偷歡罷了。

繞開了來往的宮人到了衛奉國所在的房間前面——壽安殿八品的太監們雖然不是住通鋪,但是也是普通矮房。

現在夜深了,唯一亮著燈的一間,就是衛奉國的住所。

文以寧到了門口,發現房門竟然是虛掩著,稍微偏頭一看,卻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小男孩坐上了衛奉國的腿,摟著他的肩頭、笑眯眯地正要說話。

文以寧一愣,氣上心頭,冷哼一聲,也不管屋內的兩人,只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衛奉國一看是他,立刻推開了身上的小男孩站起身來:

「您怎麼來了?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睡、這是火炎,今晚來的那個小太監——」

看他急急忙忙解釋,而且臉色也已經看不出什麼大礙來,文以寧一挑眉,雙手抱胸冷笑起來道:

「怎麼?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壞了公公你的好事?還是公公你、又一次想要用苦肉計騙騙我,讓我擔心你,好自投羅網、對你投懷送抱?」

文以寧不知為何,看見那個小太監對著衛奉國的深情、還有主動的樣子,就來氣,更是想起了在尚方院被衛奉國和他的小徒弟騙的事情來,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也顧不得什麼:

「衛公公,你贏了、你手段高,看著我被你算計對你獻身、你其實很高興是不是?」

「……」

衛奉國沉默,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說出什麼來。

文以寧見他不解釋,還想要說什麼。可是衛奉國身邊的小太監火炎卻忽然摟住了衛奉國的手臂道:

「您覺得獻身給千歲大人是您吃虧了,我可不覺得吃虧!我整個人都樂得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您不樂意您就快走吧!今宵良辰美景、花紅葉綠柳成蔭,您就不要來打擾我和千歲大人的美事!」

文以寧一聽這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中握緊了拳頭,雙目死死盯著衛奉國身邊的小太監,整個人都被那幾句話壓得喘不過氣來。

良久,

文以寧咬了咬牙,看著衛奉國,卻慢慢地對著那小太監說:

「那好,你、就、和、你、的、千、歲、大、人,共度今宵吧!」

說完,

文以寧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才轉身的時候衛奉國就追了過來,可惜還沒有捉住文以寧的手,就整個人倒了下去,發出了一聲悶響。

「大人?!」火炎撲過去,看著衛奉國,立刻掏出身上的丹藥給衛奉國服下,還要給衛奉國輸真氣。

文以寧看著這一連串的動作,哼了一聲:

「你們繼續演啊,衛奉國、你繼續啊——你究竟還想騙我多少次?」

「我看你還想要躺到什麼時——呃……」文以寧的話沒有說完,那個小太監忽然爆發了什麼力量直接過來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整個人狠狠地按在了牆壁上。

文以寧呼吸困難,卻還是冷冷地瞪著那個紅了雙眼的小孩。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冷血的男人!」火炎紅著眼睛,手下的力道卻越來越重,「大人他已經命在旦夕、你、你卻還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大人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樣無情的人!」

火炎手底下用力,竟然直接將文以寧從地面上提了起來,進氣越來越少,文以寧只覺得眼前一花,雙手捉住了火炎的手、才能勉強喘過氣來:

這個時候,

借著改變的光亮和角度,文以寧看清楚了,衛奉國剛才躺著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灘、猩紅的血水。泛著寒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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