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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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臉上沒有一點羞澀和愧疚之色的小謝公公率先走進來,然後跟著的就是臉上一如既往沒有什麼表情的太醫院副使韓太醫,文以寧也顧不得床上的一片狼藉,只勉強扯過被單遮住要害,讓開位置好方便太醫診脈。
「大人無礙。」
韓太醫才搭了衛奉國的脈門,翻了翻他的眼皮看過之後,用波瀾不驚的語調淡淡回了此言。
文以寧聽著,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放下來,然後再也撐不住,合眼就昏睡了過去。
天知道,韓太醫皺著眉頭看著昏過去的衛奉國和文以寧,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待文以寧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
壽安殿午後的陽光還是一樣的暖,文以寧才睜開眼,就聽見了一個清脆的童音:
「阿娘醒了!」
文以寧一聽見這個聲音、驚坐了起來,一動就察覺到自己全身都酸痛,齜牙咧嘴地揉了揉后腰,這才看見小皇帝凌風慢拄著腮幫趴在自己床前,睜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瞧。
「……什麼時辰了?」
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文以寧問了一句,正好如意走進來,聽見了他這一問,順口回答道,「回主子話,是未時。」
「未時?!瑞兒這是下了早朝過來的嗎?!」
如意奇怪地看了文以寧一眼,搖搖頭道,「您從監視館回來就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皇上在前朝根本不會應付那些文官,我和封公公商議著,乾脆讓陛下罷朝三日。」
三天?!
文以寧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如意按回了床上:
「主子放心,寧王沒有什麼大的動作,朝臣們也知道陛下的狀況,雖然私下議論,但是卻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只是……」
如意看了一眼文以寧露出的一截脖子——上面有些痕迹還沒有散,欲言又止。
文以寧倒是沒有注意到如意的奇怪神情,只掀開了被子,忍著身上的酸痛穿衣、洗漱,剛起床來腦中的思緒亂作一團,隔了好一會兒,文以寧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如意問道:
「衛奉國呢?」
如意擺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不甘表情,嘟著嘴賭氣道:
「主子先前還誆我們呢,說不在意衛公公,可是啊、沒有幾天,就和人什麼事情都做出來了——」
文以寧看著如意那樣子,抿嘴一笑,懶於和如意計較,只佯作生氣地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主子——」如意憤憤不平地跺腳,漲紅了一張笑臉不滿意地說道,「我瞧不出來那個衛公公有哪裡好,偷奸耍滑的!」
「也不知是誰,讓我去尚方院看他的。」
文以寧逗如意,看著如意整個人都要炸了,這才正色道:
「怎麼今日不見平安?」
如意和平安向來形影不離,如意在明,平安在暗。
文以寧知道自己懂功夫的事情還沒有和平安細細解釋過,平安平日雖然很好的影藏身形,但是在與不在,文以寧其實很清楚。
「他在河山閣,」如意漫不經心地回答,許是因為平安不在,他有些寂寞的緣故,「這些日子他總喜歡往河山閣跑,大約是對主子你想要查的事情很上心吧。」
文以寧沉默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去河山閣的目的,便拉了如意道,「如意,你去將平安找回來,我想要去帝陵一趟。」
「帝陵被盜的事情,主子你要親自查啊?」
文以寧點點頭,沒有同如意多做解釋,那日在監侍館,多虧了衛奉國的故意,文以寧聽見了寧王的那番話。
顧詩心在懷疑他們兩兄弟的身世,甚至不惜暗中盜竊帝陵,那麼只怕和帝當真是隱瞞了什麼。
正在自己愁眉不展的時候,手袖卻被人拉了拉,一低頭,文以寧這才想起小皇帝還在自己宮中:
「瑞兒,我還有要事,你先回明光殿好嗎?」
「我不,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平日里一向聽話的凌風慢卻毫不猶豫地抱緊了文以寧的腿,「他們都不要我,阿娘也不要瑞兒了嗎?!」
說著說著,小孩竟然委屈地抽噎起來。
文以寧頭痛,只能蹲下身來將小孩摟在懷裡,拍著小孩的背說道:
「瑞兒,我是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不帶你去,也是為了保護你……」
小孩似懂非懂的看著文以寧,卻還是抱著文以寧毫不鬆手。
正好這會兒如意帶著平安回來了,看見這狀況,如意忍不住勸道:
「皇上年紀還小,這幾日主子您昏迷著,他一直都趴在床頭等著。素日里您也很少見他,他娘又去得早……」
「我知道了,」文以寧擺了擺手打斷如意的話,凌風慢的身世他最是心痛,這些年來對這孩子無奈和同情居多,卻當真沒有好好陪著小孩,「我帶他去便是了。」
「平安,到了外頭,還需要你多照料。」
文以寧吩咐了一句,可是直到他替凌風慢擦乾了眼淚,都沒有聽見平安的回答。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平安一眼,卻瞧見平日里總是時刻警醒的平安——竟然在出神。
「喂——」
如意用手肘撞了撞平安,甚至懊惱地小聲提醒。
平安這才回過神來,面色有些驚疑地看了看文以寧一眼,眼中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之後又恢復了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主子方才說什麼?」
沒怪罪平安,文以寧心裡猜想只怕平安是因為他懂武功的事情打擊太大,才會如此這般,想著正好借這個機會和平安解釋清楚。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就安排人馬准往帝陵趕去。
眼下正是月末,宮外的街市熱鬧非凡,去帝陵的道路已經避開了最熱鬧繁華的兩市,可還是瞧得出來,京城的百姓為了下個月十五都在熱鬧地準備。
午後的陽光照射著官道,兩旁的樹影灑落下來落在馬車的窗上。
文以寧、如意和小皇帝坐在馬車裡,平安還有一眾宮人侍衛都策馬隨行。看著小皇帝慢慢睡著了,文以寧在對著如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后,自己掀開了帘子坐到了車夫的旁邊。
那車夫一驚,險些要跌下馬車去,卻被文以寧拉住,只給了對方一個笑容,示意他無需多禮,只管到後面伺候著便是了。
瞧了瞧守在一旁的平安,文以寧這才喚了平安過來,自己接過了馬車的韁繩,屏退了兩邊侍衛,開了口:
「平安,有件事,我想同你說。」
平安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我自小體弱,」文以寧卻知道平安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只管自己開口說了,「長到七八歲的時候,都是湯藥不離口的。那時幾乎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請到家中給我看病,可是他們皆斷言——我根本活不過二十二歲。」
平安挑了挑眉,奇怪地問了一句,「可……」
文以寧笑了笑,提了提手中的韁繩道,「可我現下卻早已活過了這個年紀,甚至已經不再纏綿病榻,湯藥也少了許多。」
「主子……」平安吸了一口氣,說出自己心中猜想,「主子是想告訴平安,這就是主子懂武功的原由嗎?」
看著平安有些不甘心的眸子,文以寧暗自嘆了一聲,搖了搖頭道:
「平安,很多事情你看著複雜,其實很簡單。我並非身懷絕世武功,還惺惺作態要你在身邊充當護衛保護。」
平安愣了愣,他確實不大相信文以寧所說,但卻沒想、叫文以寧看了出來。
「我這功夫,不過練來續命,多年來已經和我的病達到了一種平衡。平日里不用也罷,動輒牽動一二,舊疾失去了武功的制衡,只怕也是氣血分崩、死路一條……」
文以寧嘆了一口氣,目光靜靜地看著遠方,苦笑了一句道:
「當年師傅勸我放下權勢之爭,遠離廟堂,隨他踏足江湖,許可尋求一法、永久根除病根。可惜我那時看不破,所以才有了今日局面。」
平安還想要問什麼,可終歸是三緘其口。
看著平安柔和下來的目光,文以寧沒有再說什麼,只搖了搖頭,感慨了一句:
「平安,有時我倒很羨慕如意。若是你們何時想走了,你便帶著他離開吧。江湖天地大,也自由些,我這一生只怕都困在了權力和宮廷的泥沼之中,你們卻還有機會選擇。」
平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如意若願意走,我自然會帶他離開。只是,平安也答應了恩人,要護您一世周全。」
知道再說無用,文以寧便不再和平安多言,喚車夫上來接過韁繩,重新回到馬車之中,看著如意竟然陪著小皇帝一起睡著了,文以寧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自己靠在車壁上,卻也有了幾分睡意。
車行不久,外頭就有侍衛來報。
和帝的義陵修得十分簡單:不剛不柔曰和,和帝這個謚號倒當真很好,彰明一朝,幾乎都是被張家一手遮天,和帝懼內,甚至鬧得連皇嗣都只有凌與樞和凌與權兩個。
下了馬車順著刑部查案臨時搭建的道路走下去,陪葬的金銀玉器都很有丟失,一看對方就不是為了錢財而來。刑部尚書遠遠看見文以寧,連忙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跑過來給文以寧行禮:
「臣給皇上、太后請安。」
文以寧只讓刑部尚書平身,要他將幾日來查到的東西一一稟報,順便在墓室中巡視了一圈,寧王做事一向乾淨利落,雖然文以寧聽見了對方承認是他盜墓——可是沒有證據也不能做什麼。
墓室之中被盜的不過是兩口陪葬的棺木,一口是章獻皇后張氏的,另一口裝潢精緻、甚至超過了皇后的棺槨,刑部尚書犯難的向文以寧告罪:
「臣愚笨無能,尚未查出此人是誰——」
文以寧看著棺蓋上那齊齊的一排切口,只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
「大人此番查案怕是更難了……」
「主子何意?」
「這是青山觀雪,」文以寧識得這套手法,無意中說出了名字來,「恐此事與江湖人頗有瓜葛,大人查案——只怕要和他們打打交道了。」
刑部尚書聽了這話,立刻心裡覺得苦——帝陵被盜已經是大案,又和那些麻煩的江湖人打交道,唉……
這廂,
刑部尚書和文以寧查看著那無名的棺槨,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平安,用一種驚訝、不安的神情,緊緊地盯著文以寧看:
文以寧到底是為何,會知道他恩人的拿手絕招——青山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