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故人來(十)

末世故人來(十)

修尤垂着眼不說話。

等到宋琅收拾完藥箱后,因為身上染上的藥味,而微皺起鼻子,他才抬眸說:「你可以先沐浴清洗,再過去他那邊。」

她就那麼在意,在希赫拉眼中的樣子嗎?修尤看着她頭上顯然是經過細心編織的法式麻花辮,眼底有些寥落。

宋琅略一思索,便欣然同意道:「行,那我就借你浴室一用吧。」

玻璃門合上,修尤閉起眼眸,身形微顯頹然地后倚在方桌前……

「反正我有辦法,讓她答應永遠留下來,我可是比你更清楚她想要什麼哦。」

「如果她自願留下來,並且不再要你跟着了,那你會怎麼做呢?」

那人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耳邊,修尤不由手上用力,扣緊了桌角,直至那堅硬的銳角抵入掌心肉中,傳來痛意。

她真的會……不再需要他嗎?

修尤心底並不能確定這一點。哪怕在上一個世界,兩人已經相伴多年,可是他與她之間,似乎從來都是他更多地需要着她,渴望着她。

但對她而言呢?哪怕他實力再強悍,她似乎也從不會全然依賴於他,更不會像他一樣,非他不可地需要着他。

而現在,連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以為可以擁有的永遠陪伴在她身邊的資格,也出現了另一個足以替代他的存在。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的話……

那他還有什麼理由,再跟着她走下去呢……

「喔,修尤。」宋琅忽然推開玻璃門探出頭來,發尾濕漉漉的,「我戒指里的換洗衣服忘拿過來了,勞煩你在衣櫃里,隨便找件什麼衣服,待會放在門邊的掛桿上就好。」

……

聽到外邊玻璃門推開的聲音,宋琅在厚厚的浴簾后道了一聲謝:「謝謝你啦。」

然而過了好一陣,還是沒有傳來關門的聲響。

「咦?」懶懶泡在浴缸里的宋琅有些疑惑,從浴簾邊緣探出了半張臉。

朦朧的水汽中,她一眼就遙遙對上了那雙黯淡無光的冰冷眸子,像是浸入了寒冬冰湖的星子,幽冽而失措,沁出隱藏極深的害怕——

宋琅突然就呆住了,她幾乎沒有見過,他這樣脆弱的眼神。

果然她之前隱隱感覺到的他的不同,並不是錯覺嗎?

「……修尤。」宋琅烏眸中泛出擔憂,聲音輕軟得彷彿怕驚了他,「從見面開始,你好像一直不太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似乎總是習慣,將所有心事掩埋在心底,不願,也不敢向她傾訴,到底是為什麼呢?

幽黑的獸瞳里一瞬間劃過複雜與掙扎,修尤隔着水霧與她對望,眸色晦暗不明。

是的,他害怕說出口,害怕讓她知道自己心底那拚命遏制、卻依舊時常浮現的可怕佔有慾,害怕讓她知道自己冷靜表面下,那些醜陋的嫉妒,更害怕,她會在看清一切之後遠離他,再不親近他。

她天性溫暖而光明,該是不會接納他的黑暗慾望的吧?

像是意識到他的退縮,宋琅眉心糾起,她將身體微沉了一些,徹底沒入浴缸的白泡沫下,才提聲說:「修尤,你過來。」

修尤麻木地邁步,走到她面前。

浴簾掀開了一些,宋琅伸出沾著泡沫的光潔手臂,扯了扯他褲腿,示意他蹲下身。

然後,她霧蒙蒙的烏眸,平視着他的尖豎獸瞳,說:「修尤,無論你在擔心些什麼,都請告訴我,讓我來為你分擔,好嗎?」

他垂下眼,看她扯住他衣服不放的手,良久,終於沙啞地開口:「阿琅……」

「如果你真的……更喜歡那個希赫拉……」他聽見自己艱難從喉中擠出的,沙啞到近乎破碎的聲音,哪怕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不要說,他仍是說出了後半句,「那麼,我會選擇退讓。」

說出口的一霎,巨大的痛楚席捲而來,他霍地緊閉起眼。

宋琅的眸光突然就怔住了,她臉上露出驚愕,眼底也飛快閃過了一絲驚痛。

「修尤,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會選擇退讓?」

見到修尤閉眸痛苦得說不出話的面容,宋琅忽然就冷靜了下來,所有的生氣與憤怒,都不見了。

她有些苦笑地勾了勾唇:不,這不是他的錯。而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給過他安全感。

她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冷靜問:「你要走嗎?」

修尤立即搖頭。

宋琅壓下眼中的柔軟憐惜,語氣故作冰冷,嘲諷道:「那你說的退讓,是你從此遠離我,還是要和希赫拉一起分享我?嗯?」

長長的睫羽劇顫起來,泄露了主人此刻心中的驚濤駭浪。

「……一切,由你決定。」他最終說。

宋琅輕輕嗤笑一聲,忽地鬆開了拉住他褲腿的手,說:「算了,我可不喜歡三人行,兩個人就夠了。」

修尤忍着巨大的傷痛,手臂撐起身體,將要離開……這樣也好,他不能允許自己有機會,為了心底的黑暗慾望再傷害她一次。幸好,靈魂契約無法解除,只要能看到她,他便滿足了。

一聲重重的嘆氣聲響起,宋琅驟然拽住他褲腿,將他整個人拉回。

她不輕不重地扯下他的頭髮,讓他的臉貼近她的,真真切切看清她眼底的無奈與氣憤:「修尤你個混蛋……我他媽還能再喜歡誰?」她生平第一次忍不住粗魯地爆粗,如果能罵醒他的話。

「我是說就我和你兩個人,沒有別人。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聽清楚了嗎?」

或許是轉折來得太突然,修尤怔怔的目光里,尚還存留着未褪的痛色。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荒誕的想法,我和希赫拉什麼的……」宋琅眨掉睫毛上將滴的水珠,認真看他。

她今天就要一次性清掉他心底所有的不安。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修尤楞楞接話:「他說你更喜歡他,會留在他的身邊,而且……」一絲微不可察的埋怨,「見面這麼久,你也沒有……蓋章簽收……」

宋琅頓時哭笑不得。

「那個心機小甜心的話你也信!」她啼笑皆非,濕噠噠的手臂一橫,搭上他的脖子后,壓得他面容更低一分,「至於蓋章,我補給你就是了。」

話音落下,她帶着水汽的唇印在了他的額頭——然後,在他僵硬不敢動的臉上,她緩緩下移雙唇,將吻輕輕落在他的眉骨,他的眼睛,他的鼻樑,他的臉頰,他的下巴……

她吻得很輕很細緻,不遺漏任何一個角落,似乎要將此刻珍惜的心情,全部傳達給他。

一滴冰涼的眼淚,啪地滴落下來,落在她捧着他面容的拇指上。

心驟然一顫,宋琅睜開眼,注視着他緊閉的雙眼上,那一排輕輕顫動的、沾了水汽的黑睫。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啊……

是她將初見時,那個強大的,冰冷淡漠的深淵之主,改變成現在這樣脆弱的樣子。

她到底,該怎麼補償他?

「乖,不怕啊……」她像是哄著小孩般不斷輕吻他唇角,她不會走,她永遠會與他一起。

他的害怕,他的不安,她都知道了。現在,讓她來填滿他心底的溝壑。

在修尤微偏過臉,像是想追逐她唇間的溫暖時,宋琅配合地貼了過去,伸出溫熱的舌尖,慢慢勾勒他冷冽的唇線,然後,她微頓了頓,便探入他唇里,輕輕勾住他的,安慰地咬了一下。

修尤顫慄了一下。他睜開幽深的冰冷獸瞳,那裏不再有哀傷與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措而火熱的暗沉。

他生澀而渴望地圈住她的肩膀,想靠她更近,然而一觸之下,卻是意外的濕滑細膩。

修尤驀地一怔,終於遲鈍地意識到,她還躺在浴缸里,豐富的白色泡沫下,她的身體應該是不著片縷的……

這麼一想,某種難以言喻不可忍受的感覺便在身體深處湧起,如電流竄過全身。他剛慌亂地想後退,恰好此時她的舌尖在他口中不經意地刮過他敏感的上顎。「嗯……」他難抑地自喉間溢出一聲嘶啞低吟。

「阿琅……」他艱難地從誘惑中掙脫,剛一離開她的唇舌,他便低低地急喘起來,想將身體湧出的深沉慾望強壓下,「我……我先出去……」

宋琅臉上也是一片緋薄的紅。

只是她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既然決定了接受他,那就不會再留有餘地,讓他心底有不確定。

雖然,她沒有想過會這麼突然,但事已至此,哪有再退讓的道理?

於是宋琅心一橫,手臂一勾,「砰啦」一聲水花四濺,就將他整個人帶入了浴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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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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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無限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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