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嬌體柔三娘春

身嬌體柔三娘春

李昭姐妹說了一會兒話,其實是李曦說,李昭聽。一看更漏,時辰差不多了,李曦便命人去通知其他姐妹,該去看三娘了,三娘生病作為姐妹自然要探望。

五娘李晗離得遠,最後一個到,她模樣肖母,沒有遺傳到李家人特有的丹鳳眼,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幾乎佔了小半張臉,小小的嘴巴,配上蘋果臉,可愛至極,是最討長輩歡喜的容貌。

一進屋五娘就給幾位姐姐見禮,李昭再向她福身。

五娘拉著李昭,眉眼中儘是歡喜,難掩興奮道,「阿娘讓人做冰鞋去了,也給幾位姐姐和妹妹做了,明天就能好,我們找時間練習下。」之前曹氏覺她年幼,一直不肯讓她玩,如今可算是能一償所願。

李昭點頭,她也好多年沒滑冰了,「下午去吧,那時候暖和一些。」說完眼巴巴看李曦。

李曦自然允了,遊戲也是功課之一,玩樂中最利於培養感情。不單是滑冰,騎馬、打獵、丸球、唱歌、跳舞……都是她們必須學的,李曦早就安排在李昭的功課表中。崔氏讓三娘時常出來走動,也是有意讓她建立自己的交際圈。

得了准信,五娘一路都是笑眯眯的模樣,李昭見她如此,也忍不住好心情。這家裡別人也笑,但大多時候笑的矜持優雅,非常標準,唯獨五娘笑起來眼裡的歡喜似乎都要溢出來。

三娘住在關雎院,前後兩進,其內亭台樓閣,假山怪石林立。穿過庭院一行人到了被迎到寢房,入內就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即使燃著香爐也不能掩去。

榻側的案几上放了兩隻碗,一個青瓷繞蓮花碗中還剩了小半碗的青蒿茯苓山藥粥,另一個雨過天青色的並蒂蓮碗中留了淺淺一層葯汁,藥味的來源處便是這裡了。

李昭還是第一次來關雎院,第一反應就是莫不是她進的是三娘的書房而不是寢房。博古架上擺放的不是古玩玉器反倒是各種筆墨紙硯和書籍竹簡,雖然樣樣精品看著就源遠流長來頭不小的樣子,可就是她兩個哥哥也不會這麼裝飾房間啊!看來自己的三姐果然是個大才女,李昭暗暗的想。

李曦目光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笑著問,「三娘吃過葯了嗎?」

三娘頓了下才道,「剛吃了。」

「之前可墊了些食物,空腹飲葯對腸胃不好。」李曦又問。

「喝了點粥。」三娘細聲細氣道。

三娘塌前一婢女丁香答道,「三娘子用了半碗青蒿茯苓山藥粥才吃的葯。」說著還指了指案幾的碗,「吃了葯剛把剩下的粥喝完了。」

李曦細細看三娘幾眼,欣慰道,「三娘胃口難得這麼好,氣色也不錯,看來郎中這次開的葯不錯,用的是什麼方子?」

如今世家都好學點醫術,不為治病救人,就為調養自己的身子,李曦也學過,所以這麼一問並不奇怪。

關於李曦還會醫術這點,李昭知道的時候只是哦了一聲。這姐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弓馬騎射,無一不會,她還人情練達貌美如花,絕逼是老天造出來讓人驚嘆的,會醫術有什麼好奇怪的,哪天有人告訴她,她姐姐會飛檐走壁,李昭都能很淡定的一翻白眼鄙視,少見多怪。

丁香便把方子背了出來,作為主子身邊有頭有臉的丫鬟,這點能力怎麼可能沒有。若是主管飲食葯膳的丁媽媽幾個在場,怕是會拼著僭越的責罰打斷丁香,可惜在場的丫鬟太嫩了,壓根沒發現自己主子已經露了底。

李曦掃一眼三娘主僕,抿嘴一笑,「我瞧著這方子用藥溫和,倒也不錯。」

李昭就見三娘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逝,笑容也有些僵硬。不由納悶,忽的臉色變了變,這藥方里有味葯和茯苓相衝啊!不傷身卻會失了藥效。正欲提醒卻見李曦神情自若,李昭忙把話咽回去,她是不信阿姐會忘記這忌諱,細想起來,李曦問話略有點微妙。李昭瞄了瞄不自在的三娘,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來——三娘不會壓根沒吃藥吧!這麼一想,李昭看向三娘的目光就有些詫異,一直覺得三娘是個乖乖女,不想今兒發現她還會騙人,真稀奇!

三娘撞上李昭的目光忙低垂著頭,無意識地絞著身上的錦被,細聲道,「讓姐妹們擔心了。」一覺醒來,已經過了時辰,晚到還不如託病不去更好看一些,只是說起來到底還有些窘迫。

李曦笑了笑,「你這話可不是見外了。」那丁香倒是機靈,睜眼說瞎話也神情自若,倒是三娘臉皮薄撐不住場子,尚需磨練。

兩位大姐姐的心思,五娘可不明白,她還處在興奮之中,對三娘獻寶道,「三姐,阿娘給我們做了冰鞋,等你病好了,咱們一塊玩。」她阿娘和大母都說了,姐妹之間要多多親近,尤其曾大母還說讓她多和三娘玩。

聞言三娘卻是一臉落寞,苦笑道,「我這身子不知道有沒有好的一天。」說著眼角就有晶瑩閃現。

五娘登時手足無措,求救地看向李曦,把三姐惹哭了,阿娘會不會揍她。

李曦遞給五娘一個安撫的眼神,對三娘道,「你這喪氣話都嚇到五娘了。」

三娘反應過來,偏頭飛快地一抹眼淚,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話卻找不到詞,她和姐妹相處經驗甚少,不善言辭,一時尷尬地坐在那。

還是李曦解圍,語重心長道,「你體質是比旁人弱些,但是郎中不也說了,好生調養也不會比常人差到哪裡去。你倒好,別人尚不說什麼,自己倒是先放棄了,你讓叔婆和叔母情何以堪。」

三娘思及兩位至親,更感傷懷,若她真如李曦所說,不過是體弱些,兩位長輩如何會鬱鬱寡歡,郎中的話不過是寬她心罷了。不過李曦一番好心,三娘便順勢道,「是我想岔了,倒是讓姐妹們見笑。」

李曦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沒想通,心裡嘆一口氣,也不再這話題上多說,只道,「你想通了就好,五娘主意挺好,等你身上的病去乾淨了,便出來活動一二,整天悶在屋子裡,好好的人也悶壞了。活動一下筋骨,人一精神胃口就好,正經多吃些比吃藥還好,是葯三分毒,葯補不如食補。」三娘能不能聽進去就看她的造化,她已仁至義盡。

三娘連連稱是,知道李曦這是肺腑之言,看向她的目光又感激又歉然,倪氏所為,她不是一無所知的。

氣氛雖不如一開始和諧,倒也回暖了幾分,五娘大鬆一口氣,崇拜地看著李曦。

四娘李薔思付著,便另起了話頭,「三姐這兒的熏香我聞著倒是極清雅。」四娘就好合個香,李家也有一些不傳的秘方,李曦看她實在歡喜便與了她幾張。

三娘一怔,這香是按著崔氏教她的方子配的,若是李曦也有方子,四娘不可能這麼說。當下三娘有些歡喜又有些不自在,歡喜崔氏偏愛她幾分又覺得自己似乎搶了李曦的地位,按理李曦才該是崔氏最寵愛的曾孫女。

再不知曉人情,三娘也明白這不能說,遂只道,「那我送四妹一些,若是不夠儘管派人來取,」又問李曦等人可要。

李曦等自然不缺這點香,不過三娘一番好意,也不會拒絕掃興。姐妹間送個香、首飾、花什麼的也是常理。

就著香這個話題,她們聊了會兒,眼看差不多了,李曦道,「你好好養病,我們先走了。」

三娘很有幾分不舍地命人送她們離開。

丁香見她模樣,便斟酌著用詞打趣道,「三娘子得閑便可去找幾位小娘子說話,哪裡用得著這麼依依不捨,好像日後見不到了似的。」

三娘抿了抿嘴,拿起一旁的書,「我讀書尚覺時間不夠用,哪有得閑。」何況大母不喜她和姐妹們接觸。

一看三娘捧起書,丁香眉眼間就帶出不贊同之色,「世上的書卷哪有讀完的時候,小娘子把時間都花在讀書上了,其他可不就拉下了,君子有六藝,小娘子貴為李氏淑女,要學的可不比他們少。」丁香母親就是三娘的奶娘,感情非比尋常,否則也不敢這麼說話。

「學海無涯,我哪還有閑暇學其他,何況我也只在讀書一道上有些許天賦,與其費心思在其他上面,不如發揮所長,將來總有一技之長。」

丁香真是急了,說話也失了分寸,「小娘子莫不是打算把一輩子的時間就花在書卷上了。」一想,丁香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她家三娘好像真的除了書以外,就在字畫上稍有涉獵,其他都不上心,連玩都不會,世家女之間的娛樂可不單單是玩,有時候那比琴棋書畫還重要。

以前覺得三娘體弱不宜傷神,也沒在意,可如今一看,出大問題了。丁香作為層次較高的家生子,跟在三娘身邊也是讀書識字的,見識比大多婦人都要強一些,世家貴女可不是只要書讀得好就盡夠的,就她看來,三娘這樣在嫁人上就不足,娶媳婦是過日子不是做學問。

三娘眉頭輕蹙,若是用一輩子的時間能讀出個名堂來,那她也就無憾了。李家先人中不就有一位,以女子之身著書立作流傳至今

三娘拿著書的手不覺用力,她唯一能驕傲的就剩下這個了,只有這項在眾姐妹中她能夠獨領風騷,便是年長她四歲的李曦也不如她。若連書都讀不好,她還有什麼用,還有什麼能令倪氏和鄧氏驕傲。想起祖母和母親得知她被誇獎之後喜形於色的模樣,三娘目光堅定。

看她模樣,丁香抽了一口冷氣,知道說不通三娘,已經打定主意要告訴倪氏。遂不再多言,吩咐人把一旁的碗碟收下去,三娘吃藥是真,卻不是什麼治風寒的而是養生的補藥。

從關雎院分開,姐妹各回各家,李昭自然是被李曦打包帶走的,到了朝光院,李曦就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昭。

李昭條件反射的站好,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之後,瞬間淚崩,這個世界太無理取鬧了,土著這麼厲害,還讓不讓穿越者發光發熱了,別人是霸氣側漏,小弟無數,輪到自己是來給別人當小弟。

李曦也是忍俊不禁,「我是要問你事,又不是要訓你,還是你自覺自己今天犯錯了。」

李昭回想三秒,把從起床到現在,不到三個時辰內的事情回想一遍,肯定的搖頭。

「那你怕什麼?」

李昭哭喪著臉道,「您別露出那種表情好不好,我瘮的慌。」

李曦樂得笑出聲來,「好了,不逗你了。」清咳一聲,笑道,「我在三娘那就見你走了好幾回神?」

李昭對著她阿姐也不隱瞞,皺著小眉頭道,「三姐沒得風寒吧!」

李曦笑了笑,「你反應到快。」

李昭眉頭蹙成一團,咬了咬唇,「那為什麼要騙人,累得曾大母擔心。」

「睡過頭了唄!」李曦彎了彎嘴角,「她趕不上向曾大母請安,只能稱病,這不是第一次了。」

每日卯時三刻大夥必要去崔氏處請安,崔氏雖然心疼孩子,也不會說不必請安或是晚來一會兒,晨昏定省是基本的孝道。這時辰還是崔氏儘可能延後的結果,再晚,就該有人說她憊懶了,這世道,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外人只瞧見世家鮮衣怒馬,呼奴喚婢,哪裡知道他們言行舉止都有無形的枷鎖,不過和外面人一日艱苦只為果腹比,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這家裡也就三娘特殊,「病」了當然不用去請安,反正誰不知道她體弱,李曦何等眼色,幾次下來就發覺三娘的病有貓膩。虧得倪氏自持規矩,當年她阿娘那般病弱,她還不近人情的挑刺,輪到自己孫女了,規矩都喂狗了,三娘是體弱,但還沒弱到不能早起請安的地步。不過是倪氏心疼孫女,要不是她縱容,就不信滿院子的人沒法子叫起三娘。

早年,李昭也愛睡懶覺,不照樣被她拿熱帕子叫醒,有幾次她實在不忍,可還是逼著自己硬下心腸,不趁小立了規矩,長大了更難。如今,李昭不用她看著,一到時辰自己就能起身。

對於李曦的驕傲,李昭好想哭,作為草根一周還能有兩天睡到自然醒,一朝穿成官N代,從此懶覺是路人。

「比起影響,請安遲到比生病去不了壞多了,前者是態度問題,後者無可避免。只是一兩次還罷了,這次數一多,味道可就變了,現在請安的事情上取巧,覺得是小事一樁,不以為然,可是小事都做不好,你還指望大事上就有分寸。溺之是以害之。」

李昭默默的就想起了自己,李曦疼起來是真疼她,但是對她也是高標準嚴要求,二娘四娘可沒被她打過手心,就李昭有此殊榮。

相信不少人學生時代有這種經歷,台上老師講的口沫橫飛,台下課本上畫的不亦樂乎。

李昭畫了個大烏龜被李曦抓了個正著,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實在是有辱斯文,結果是李昭被打了五下手心,任她怎麼眼淚汪汪賣萌都沒用。便是聞訊趕來的李湛和李灝雖心疼幼妹卻也不曾說過一句求情的話,李湛還要求他來執板子。

李曦堅持不肯,五板子結結實實打下去后,李昭白嫩的手心一片紅腫,李昭自己還沒掉眼淚,李曦甩了板子就將她抱在懷裡大哭了一場。

事後李湛私底下與她說,你阿姐生恐誤了你,時刻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你挨打,她比你還疼。

一對比,李昭瞬間覺得自己姐姐雖年紀小,但是可比倪氏鄧氏靠譜多了。三娘年幼,還不是看長輩們怎麼教,倪氏鄧氏不當回事,還能指望她自己明白過來,怕是至今三娘都覺得這事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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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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