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認01
曾經的我們,最後形同陌路。
01
新聞發佈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看着劉楠的位子還空着,大家都有些着急,最急的還是韓晉。他偷偷給劉楠撥了一個電話,關機。順手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了粱以夢早晨說出的豪言壯語,立即撥電話給她,也是關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了開始的時間,然後又過了很久。
場下開始有些騷動,記者們開始交頭接耳,表情時而驚訝,時而歡喜。
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人知道。
場外,一輛車子的輪子飛速旋轉,車子瘋狂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裏的一個人戴着墨鏡,而坐在她身邊的女生一臉的茫然。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
「我們回家,我們回去好不好?」
「為什麼是今天?」
「你不要說話。」
「不行,你這樣太反常了。」
粱以夢的手機剛從書包里掏出來,就被劉楠一把搶過去,發現可以拆掉電池,她就毫不猶豫的扣開了后蓋,粱以夢過來爭搶,晃動着方向盤,車子就在公路上畫起了長龍,旁邊的車子全都躲得遠遠的。
劉楠扣掉電池,把手機順着窗戶扔了出去。
「你是不是瘋了?」粱以夢大聲的叫嚷,「你扔我的手機做什麼?」
「我就想好好的跟你說說話。」
她還是不依不饒,「我跟你說話就是了,你扔我的手機做什麼!」
「你真的好吵。」劉楠一隻手控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騰出來,從自己的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毫不猶豫的扔出了窗外,「公平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呀?」
「你先陪我去個地方,到了我就告訴你。」劉楠說,「還有,別吵,吵的我心裏一團亂。」
粱以夢覺得自己就是被綁架了,在這個車裏,被安全帶束縛著,不能說話,不能跟外界聯繫,更不知道要去向何處。側頭只能看到劉楠,一言不發,緊閉雙唇,默默的開着車。
車輪繼續旋轉,離新聞發佈會的地點越來越遠,離這座城市原來越遠,離原點越來越近。
天黑了又亮,太陽升起又落下,也忘了加了幾次油,粱以夢人生地不熟,也放棄了抵抗。
劉楠連着開了很久的車,突然開口跟粱以夢說話了,「知道我為什麼放棄發佈會了嗎?」
粱以夢知道她這樣問並不是在等她回答,「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假如你準備要去舞台上跳小天鵝舞,昭告了天下所有人都來看,然後表演的時候,燈光啪的一聲打開,你站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穿着漂亮的裙子,而是光着腳,穿的像個乞丐一樣,你會怎麼樣?」
「跑啊。」粱以夢不假思索的回答。
劉楠似乎在告訴她什麼,卻在馬上要揭曉答案時停住,「不如我來講講你走後發生的事。」
粱以夢不知道她要說的跟這次「逃跑」有什麼關係,但前路那麼漫長,她想說傾訴的話,自己就傾聽吧。
從粱以夢失約說起。
劉楠接受這個現實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開始有些自暴自棄了。住的近的有比自己小的孩子,她仗着年歲大,開始欺負弱小,當然也有比她大的孩子會欺負她,可她再也不會忍氣吞聲,別人打她,她就打回去,每次反抗的時候,大孩子們總會在她眼裏看到不要命的眼神,之後對她也會有所忌憚。
再也沒有人排斥跟她做朋友,可她卻再也不願相信任何人了。
她整天胡思亂想,對自己的身體也是自暴自棄,有天突發心臟病被送去了醫院。醫生診斷後,認為她必須等到合適的心臟進行手術,以她現在的情況來看,樂觀估算還能有半年的時間。
她開始卧床,不能再到外面去玩,心裏的那個遠方更是遙不可及了,每天只能看到窗口的一片藍天。每天吃更多的葯,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必須努力與其抗爭,用力大口的呼氣。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奇迹沒有發生。
劉楠的養母一直守在她的床前,她說,「我很早就失去了丈夫,但還好有你一直陪着我,我不後悔在福利院門口抱來了你。」
「我們是相依為命啊。」她已經很虛弱了,說話一個字聲音大一個字聲音小,中間還會夾在幾聲咳嗽。
「不知道有沒有下輩子,如果有,你做我親生女兒好不好?」
「好。」她努力的給她一個笑容。
「媽,讓我睡會兒,我想睡一會兒。」
劉楠緩緩的閉上眼睛,眯成一條線的時候,覺得整個世界模糊了,有熱熱的熱體從眼裏流出,砸在了枕頭上。
家裏的電話好像響了吧,媽媽應該跑過去接電話了,她說話的聲音總是那麼大,可這次好像小了,越來越小,什麼都聽不清了。
耳邊一片寂靜,像是進入了真空世界,周圍是一片黑色的布,閃著亮光在空中飄動,她的身體也被人輕輕托起,慢慢的站了起來,手腳被綁上了線,任由別人操縱着,繼續走路,奔跑。
奔跑在金色的麥田裏,遠處站着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轉過身來對着她笑,那笑容就要把她融化掉了。
她感覺冰冷的身體被溫暖著,重新擁有了力量。
她突然睜開眼睛。
嘀——嘀——嘀——
醫院儀器的響聲越來越清晰,眼睛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感覺恢復了一些,左手插著輸液管,右手綁着儀器的線,但身體還是不能動彈。
「醒了,醒了。」養母的聲音,「醫生,病人醒了!」
她明明已經睜開眼了,過來的醫生還是翻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轉頭跟護士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對她說,「沒事了,好好休息。」
她的視線終於定格在屋裏,這是一間很高檔的單間病房,掛在床尾的那個電視比家裏的大出很多,旁邊還有家裏根本沒有的沙發。
醫生護士都走後,養母對她說,「閨女啊,你得救了。」
「誰……什麼?」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有個孩子把他的心給你了。」
「那……」劉楠說不出口了,她從小就知道人沒了心臟就不能活了,那個賜予她新生命的人,已經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還有家裏人么?」
「沒……」養母磕巴了一下,「有。」
劉楠微皺眉頭,吃力的說,「到底有還是沒有?」
「有。」養母很擔憂,「應該在外面,不過人家剛失去孩子,應該很傷心,你就別見了吧。」
劉楠想想,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如果見面道謝只會讓對方勾起回憶,更加傷心,那就索性不見。
兩人一時無話,劉楠還盯着門口,心思應該還在門外。養母突然說,「咱們現在在大醫院裏,都是人家付的錢,以後……要是有機會,一定要記得報答人家。」
車子早已開出高速,行駛在一條空曠的路上,劉楠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兩個人隨着慣性身體前傾,然後狠狠的摔在座椅上。
劉楠垂下眼帘,說,「你知道我的養母當時為什麼要說那句話嗎?」
「她是告訴你要感恩嗎?」
「不,不是。」劉楠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歇斯底里,「我的養母她太善良了,把所有的母愛都給我了,卻讓我去孝順我的生母。」
養母,生母,心臟手術,紅姐……
粱以夢覺得剛才那一下撞的太狠了,腦袋一直嗡嗡的,「不會吧,難道紅姐……」
「對,她就是我的生母,生下我的那天就拋棄了我。」劉楠說完,哽咽了許久,然後說,「而我的養母跟她一直都有聯繫,她從來沒想過要認我,直到……」
劉楠說不下去了。
直到她需要一具驅殼,來接受她最心愛的兒子的心臟。一直以來,不是劉楠終於等到了一顆合適的心臟,而是她突然在紅姐的眼裏變得有價值了。
「當時,我的養母得了癌症,家裏根本沒錢治病,她躺在病床上也是煎熬,好幾次都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呼吸機,最後就生生的疼死過去了。」劉楠的聲音越來越輕,然後竟捂著臉哭了起來,「我什麼都做不了,就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了我。」
「可能是報應,紅姐最後也得了癌症,沈文沒有念及舊日的恩情幫助她,而我不想看着另一個親人離我而去,去打很多份工,累得有次騎着自行車就困的摔倒了,可即便這樣,錢還是不夠,我就去理髮店給人做美髮模特,頭髮被燙了染、染了又燙,最後全都不能要了。」
「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我多掙來的錢只是延長了時間,並沒有留住她。最後那段時間裏,她就是靠着藥物維持生命,每天也不跟我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一個植物人,都是我跟她說話,可就算那樣也好啊,但最後她也還是走了。」
「粱以夢,你說我為什麼那麼傻,小時候總是幼稚的憧憬著生母會很漂亮,很有錢,很愛我,長大了才發現,她真的很漂亮,很有錢,卻並不愛我……否則又為何要扔下我。」劉楠的眼睛已經被揉紅了,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我後悔了,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我應該多陪陪她的,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粱以夢疑惑,劉楠口中的這兩個女人都已經過世很久了,她又是如何得知了這些真相,也許這還跟她放棄發佈會有關,她忍不住問出口,「誰告訴了你這些。」
「沈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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