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007

本以為去懷安府的行程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但事實註定了不會這樣。

第七天午休時,邵棠一見著司榕就「噗嗤」一聲樂了:「又讓夫子們噴了?」

司榕臭著臉,道:「今天菜色少了些,不好請你共用,邵娘子還是自己用餐吧。」

「唉,別、別!我不笑了,真不笑了~~~~~~~~」

司南望著那邊兀自笑鬧的兩個姑娘,嘴邊漾起淡淡笑意。

司媽媽也嘆道:「許久沒見姑娘這般開心的與人相處了……」

在家裡,規矩大,司榕處處要端著架子。而那些同齡人,囿於身份地位,只能謙卑的仰望她。司榕,其實真的沒什麼朋友。雖然,她的身份並不需要朋友。但作為一個父親,司南依然願意見到女兒這般開朗的笑容。

下午司榕照例又跑到邵棠車裡閑磕牙。

邵棠嘆道:「瞧這樣子,你爹像是把你當兒子培養?」

司榕點頭:「我是獨女,以後家業都要我繼承的。我娘也是這樣的。」

邵棠驚訝:「原來你爹是上門女婿?」

司榕道:「是呀。這些年我爹一個人支撐門戶,挺不容易的,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家裡又還有許多老……老人掣肘著。」

邵棠猶疑了一下,吞吐著問:「那……你爹,沒有旁的侍妾和庶齣子女什麼的?」

司榕低聲道:「具體我不清楚,但聽司媽媽說,我爹他……他喝過絕子葯……」

邵棠驚得張大了嘴。

司榕道:「我娘也是獨女,她去的早,我曾祖父的堂弟的孫子就想來搶我們家產業,我爹帶人把他們趕跑了。然後我爹就當著家裡老……人們,喝下了絕子葯,因為這個,老人們才許了讓我爹支撐家業。」

邵棠沉默了很久,嘆道:「他是個好父親。」

她摸著司榕的頭髮,道:「希望你以後,能找一個像你父親那樣的好男人,千萬別像我……」

這是她的痛處。司榕忍了一會兒,還是憋不住,試探著問:「你那個……」

邵棠卻是無所謂,便把自己的事情略略講了講。司榕雖已看過密報,但從當事人口中講來,自然又有不同,那渣男的作為直氣得司榕柳眉倒豎。想到她父親的病逝,又替她難過。

「邵姐姐,他日若尋著這混賬,你勢單力薄,一定要叫上我,我幫你報仇!」

邵棠抹了抹眼睛,笑了笑,伸出手去揉司榕的頭。

她的手忽然定在了那裡。

經歷了兩次的身體強化,邵棠的聽力已不是常人能比。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速度極快的東西劃過空氣發出的破空之聲。

在她還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前,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她猛地抱住司榕往裡一倒!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穿過窗帘,扎在了車廂壁上,箭尾還在「嗡嗡」顫響。若不是邵棠,這支羽箭便會直接穿透司榕的肩膀!

隨即山道兩旁鑽出了一群蒙面人,與商隊護衛廝殺了起來。一時刀光劍影,鮮血飛濺!

司榕還好,迅速翻身坐起,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橫在身前。

而邵棠……邵棠她已經懵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車前,梁辰砍翻了一個蒙面人,濺了一身的血,然後被人偷襲從背後砍了一刀,跌下馬去……媽蛋!雖然看過很多類似場景的電影,但電影和現實是不同的啊!這種血淋淋的場面發生在眼前的感受,和看電影真的完全不一樣好么!

邵棠真的徹底懵了啊!直到有一把鋼刀把她晃回了神!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把明晃晃的鋼刀砍過來,司榕用匕首擋了一下,然後匕首就被磕飛了,差點劃到她的腿!更可怕的是,那把鋼刀又砍過來了啊!而司榕手裡已經沒有武器了啊!邵棠想要尖叫!

可是她沒有叫出聲。正相反,突然邵棠就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整個世界都安靜的嚇人。而那把明亮的鋼刀,就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緩緩地、緩緩地……向她們靠近。邵棠來不及思考這詭異的情形,她只知道她必須阻止那把刀!於是沒有受過任何武術訓練的邵棠她就……就張開兩手像兩隻雞爪子一樣向那持刀的手腕抓了過去。

那蒙面人的動作像電影慢動作一樣,邵棠當然一抓就抓到了。然後,然後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空手奪白刃這個事情吧,其實是很有技術含量的,邵棠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於是她就使蠻力去掰。

「咔吧」一聲,蒙面人的手腕就折了……折了……折……

事後司榕描述這一段時是這樣說的:刀子向我砍來,說時遲那時快,邵姐姐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咔吧」一聲弄斷了對方的手腕。怎麼弄斷的?我不知道,太快了,沒看清……

時間突然就恢復了正常流速。邵棠聽見了外面嘈雜的嘶喊聲、兵器碰撞聲甚至刀子入肉的聲音。當那手腕折了的蒙面人慘叫著向後倒去的時候,邵棠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她怎麼就把一個壯漢的手腕給撅折了呢?

邵棠瞅瞅自己的兩隻爪子,又朝司榕看去……

司榕正震驚的望著她,然後就對上了她這無辜又懵懂的小眼神兒……

司榕:「……」你這怪力女不要表現的像純潔的小白兔好么!

廝殺其實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到底還是商隊的護衛更強悍一些,很快所有的蒙面人都倒在血泊中了。

但是,司南重傷!

「爹!!」司榕尖叫著撲過去,又不敢碰司南的身體。

在最開始的箭襲中,司南的肋下便中了一箭。但是司南非但沒有退後,反而相當強悍的廝殺起來。事發時,司南離邵棠的車子並不遠,所以整個過程邵棠是親眼目睹了。邵棠這是第一次認識到這個瘦削的商隊主人武力值有多高!比這更讓她震驚的是司南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餓狼一般悍不畏死的狠戾!

那一箭本身並不致命,可是在廝殺中,有個卑鄙的蒙面人偷襲司南,趁其破綻竟捉住了那支羽箭向外一扯!

司南一刀砍死了那人,肋下卻被扯出了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傷口!

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眼看著司南的面色越來越蒼白,隨隊的大夫手都開始發抖……

司榕握著司南的手,嘴唇顫抖,語無倫次:「爹……爹……不要……」

周圍的人跪下了一片。「王上!」有人已開始哽咽……

司南不甘心!

他的女兒還沒有長大,他還沒有完成女王的囑託!他……好不甘心啊……

突兀的,有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我……我有葯……」

眾人愕然望去,卻見那個邵娘子轉身鑽進了自己的車,放下了帘子!

有葯也沒有用啊,這樣的傷口,已非藥石之力所能治癒!——這是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的。

但是司榕,司榕仍然生出了一線希望!她大喊:「邵棠——!」

邵娘子鑽進車廂里不過兩三息功夫就一掀帘子出來了,抱著個盒子,腳步踉蹌,面色潮紅,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掙扎著跑過來,又掙扎著說:「先噴藥水,再貼膠質!」幾乎是話音剛落,就倒下了。

虧得旁邊的護衛手疾眼快,有人接住了藥盒,有人扶住了邵娘子。

「太醫,這……」拿著藥盒的侍衛看向大夫。

大夫則看向司榕。所有人都看向司榕。

司榕一咬牙:「用藥!」

實際上,不用藥,司南死定了。太醫心裡也明白。因此反倒沒什麼顧忌了。打開盒子,有一瓶藥水,幾條像肉皮凍似的東西,大約就是所謂「膠質」了。太醫快手快腳取出藥水瓶研究了一下,試著按了一下,便有藥水從瓶孔中噴出。太醫便對著司南的傷口噴了幾下。這本是死馬當活馬醫,結果——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到,剛才還血流如注的傷口,幾乎是瞬間就止血了!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是司榕最先冷靜了下來:「膠質!」

太醫如大夢初醒,惶恐的應聲,取出那肉皮凍似的長方條,想了想,直接就往傷口上糊上去了。那東西跟傷口一碰,就跟粘上了一樣,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被吸收……

一炷香時間以後,司南扶著司榕站了起來。

失血過多,他還很虛弱。但,此時的他,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望了一眼裸露在外,但卻連傷疤都消失了的肋下,神色複雜,開口第一句便問:「邵娘子如何?」

司媽媽道:「高熱不退。」

司榕本扶著司南,聞言將司南的手臂讓秦管事接過:「爹,我去看看邵姐姐。」

司南點點頭,司榕便去了。

司南看了太醫一眼,太醫立刻知趣的將藥盒遞上——藥水才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四片膠質只用了一片,這可是救命的神葯——秦管事便接了過來,慎重的抱在懷裡。

司南道:「此事,泄露者,族誅!」

眾人皆凜然道:「諾!」

司榕鑽進自己車裡。她的車最舒適寬敞,還可以躺著。所以邵棠直接被安置在這裡。司榕摸了摸邵棠的額頭,燙的嚇人。司榕喚了幾聲,邵棠完全沒反應。司榕又擔心,又疲倦,只覺得身上說不出來的乏力,小腹隱隱作痛。

司媽媽端著一盆溪水進來,瞧司榕樣子不對,伸手一探,竟也發起了低燒。囑咐道:「好生歇著,我去喚太醫。」

司榕瞧瞧邵棠,溪水裡擰了把手巾,輕輕的給邵棠擦拭起來。邵棠救了司南的命,她心裡對邵棠滿滿都是感激。誰知一手巾下去,邵棠……邵棠的一條眉毛就不見了……

也不是不見了,就是原本一條粗粗的向下發散的掃帚眉,變成了細細彎彎的柳葉眉。

司榕愣了半晌,果斷投了把手巾,細細的擦起邵棠的臉來……

司媽媽引了了太醫過來,掀開車簾,就看見司榕正望著邵棠發愣。她順著司榕的眼光看去,驚呼:「她……」

……

邵棠從說「我有葯」到鑽進自己車裡,在旁人眼裡也就是短短片刻的事。其實這短短的時間裡,邵棠已經和阿璞在意識層里快速了進行了一場溝通。

【邵棠,你確定要這麼做嗎?暴露你擁有遠超此地水平的藥物,可能會給你自己帶來不可預知的麻煩與危險。】

【我明白。但我必須這麼做!】

【為什麼呢?邵棠。我不認為幾天同行,會讓你對他們產生深厚的情感。】

邵棠沉默了一下。為什麼呢?只因為瀕死的司南看向司榕的目光,充滿了不甘、難過、擔憂、不舍……就如同……

【……就像父親去世前看我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只是因為移情作用嗎?】

【就算是吧。總之,我不能眼看著司榕失去父親!】

【你真的想好了嗎?】

【阿璞!】

【好吧……】阿璞似乎在嘆息,【邵棠,動作要快。】

邵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動作要快的意思」。她閃進空間中,快速的操作著:先進了二十立方米的變異廢棄能量晶石,隨即用獲得的兩萬交易點購買了某高科技位面的速效外傷葯——後者據說只要沒當場死掉都能救得回來。

然後邵棠就立刻醒悟了阿璞說「動作要快」是什麼意思了!

隨著兩遍「叮!交易完成。」的提示音而來的是——

「叮!叮!叮!叮!恭喜宿主等級提升為5級。」

「叮!宿主與系統的融合度提升了0.26%。」

「叮!系統升級中……」

瞬間,邵棠就像被扔進了熔爐中!劇烈的灼痛感席捲全身!邵棠疼的全身都要抽抽了,她死咬著牙退出空間,踉蹌著把葯低了過去:「先噴藥水,再貼膠質!」說完,再也撐不下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

邵棠醒過來看到的是精緻的雕花床欄。不過她沒心情欣賞那上面的雕花,她現在渴的要死,餓得要死!

「水!水!」

一個人影「嗖」的一下就竄到床邊了:「邵姐姐,你醒了?好、好,馬上馬上!」不是別人,正是司榕。司榕說著就風風火火的跑去倒了水過來。邵棠就著她的手一杯杯的喝乾了一整個茶窠子的水,又喊:「好餓!好餓!」

司榕趕緊叫了司媽媽,很快就端了一鍋稀粥過來。邵棠迅速幹掉了一鍋粥,眼睛冒著綠光繼續喊餓,喊著讓給她上桌席面!司榕和司媽媽阻止不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瘦瘦的邵娘子獨自幹掉了一整桌席面。

司榕:「……」

司媽媽:「……」

邵棠滿足的摸著一點都沒有鼓出來(這不科學!)的肚皮,抬眼看見司榕兩個人眼神怪怪的看著她。不由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臉說:「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她突然僵住。臉上滑溜溜的,這感覺是……被洗臉了啊!

司榕輕吁了口氣,道:「邵姐姐,原來你……你生得這樣好看!」

邵棠摸摸滑溜溜的臉,想了想,放鬆了下來:「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抱歉。」

司榕搖搖頭,「我明白的,你不用道歉。」又關切的問:「你覺得好些了嗎?」

邵棠想起前兩次升級,都昏迷了好久,便問:「我昏了多久?這是哪裡?已經到懷安了嗎?」

司榕道:「你昏睡了四天了。高熱怎麼都不退,我快嚇死了。這是臨清縣,離懷安有八、九天的路程。你真的沒事了嗎?」

邵棠開始瞎編:「沒事了。我這個……是從小練的一種內功,每到進階的時候,就會這樣,醒了大吃一頓,就沒事了。」

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司榕和司媽媽都信了這個解釋。親眼見過那樣的神葯,這個海外異國來的邵娘子,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事,她們也不覺得奇怪了。

司媽媽端詳一下,道:「邵娘子先梳洗一下吧,我家主人想與娘子一見。」

於是伺候著邵棠洗漱梳頭,換了衣服。猶豫了一下,問:「娘子,可要上妝嗎?」

邵棠看著銅鏡中的古裝女子。是她,又不是她。明明是她,可是每一處五官都更精緻——眼睛更大更明亮,鼻樑更挺拔,嘴唇更粉潤,連眉毛都更修長對稱,明明就是她,容貌卻比從前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便是在她本來的世界里,也是可以上雜誌封面的美女了!

她平靜的說:「既已如此,便不用了。」

司媽媽引著她去見司南。

這是臨清縣城裡最大的一處客棧。司南包下了這處雙跨院——兩個對稱的院子由一道月亮門相連。

司媽媽跨過月亮門,卻沒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轉身一看,那個邵娘子站在院里的假山前發獃。她剛想說話,就見邵娘子忽然握緊拳頭,一拳打去……

「轟——」的一聲,假山坍塌成了一堆碎渣。

邵棠看看自己的拳頭,還是有點不能相信。擰了把自己的臉,哎喲一聲,揉著臉滿眼無辜的問:「我不是在做夢吧?」

司媽媽:「……」不,你沒做夢,一定是我在做夢!

邵棠開心起來,一時,身上的氣息都有了些變化。要讓司媽媽來說,就是從前有種叫做「小心謹慎」的姿態,從她身上消失了,轉換成了一種喚作「藝高人膽兒大」的神采飛揚。

邵棠是真的很開心。她醒過來發現被別人發現了真容時,還緊張了一下。她以前看過一本穿越小說,女主很漂亮,穿到異世大陸,一到那就被人販子給賣了,完全無力反抗。後來又流落在外,一直靠扮丑活下去。成天擔驚受怕,小心翼翼。直到後來修習武功大成,才敢拋頭露面,自由自在的活著。邵棠來到這個位面,一直是小說里女主之前那種擔驚受怕小心謹慎的狀態,直到現在,突然發現自己等於是跳過了很多情節,直接達到了女主「武功大成」的那種狀態,突然就有種揚眉吐氣的趕腳!

「走吧,去見你們司爺!」

司媽媽基本是被拖著走的……

司南站在窗口,負手而立。聽到身後一聲「司爺」,他轉過身來,望向剛走進房中的那微笑的女子。

那女子沒有普通女子常見的羞澀內斂,儀態大方,亭亭而立,給人的感覺不是娉婷而是挺拔。

司南早見過了邵棠的真容,邵棠高燒昏迷,是他親自將她抱進了客棧。縱然見多了美人,邵棠真正的模樣也令他微感驚艷。但那時的邵棠,昏迷不醒,雙目緊閉,如何能跟此時雙眸靈動清澈的樣子比?

司南的目光在邵棠臉上停留了片刻,道:「身體可好?」

邵棠道:「已經沒事了。」

司南道:「可知是怎麼回事?」

邵棠面不改色的把「自小練的內功,終於突破大成」的瞎話又說了一遍,好在上學時通讀了古、金,這種瞎話編起來那是不要太流利!

司南微微頷首,沒有過多追問,抬抬手:「坐。」

二人在雕花圓桌邊落座。司南斟了一杯茶推過去,「到了懷安,有什麼打算?」

邵棠想了想,在「袖子里」掏了掏,手一張,一把寶石撒在桌子上。道:「想開家珠寶鋪子。」

那一把寶石,最大一顆有鴿子蛋那麼大。

司南平靜提起茶壺:「財不露白。」

「不怕,堂堂吳冉國攝政王,想來不會為這點東西就殺人越貨。」邵棠粲然一笑,「是不是,紀爺?」

司南——紀南,倒茶的手紋絲不抖,給自己滿滿斟上一杯茶,啜了一口,把玩著茶杯,道:「不如同我去吳冉?」頓了頓,道:「保你一世富貴平安。」

邵棠思考了一下,「吳冉會去,但不是現在。」

紀南聞言,並未於此事過多糾纏,換了話題:「那葯,可還有?」

來了,邵棠想。

「隨身帶的就只有一盒,本是保命用的。若不是情況危急,我也不會拿出來。那種東西,可比珠寶更扎眼。」邵棠遞了個「你懂的」的眼神兒。

紀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面前撒了一桌的寶石,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那救命的神葯,縱然是他,也心動不已。

紀南將桌上的一個匣子推過去。邵棠收起寶石,掀開匣子,差點被閃了眼——畢竟在她的世界,很少有人會把這麼多黃金放在一起。

「藥費。」紀南言簡意賅。「夠不夠?」

「夠了,夠了。」邵棠笑眯眯合上匣子。

然而紀南覺得不夠:「我想要更多,更多的葯。你有辦法?」

邵棠道:「有,但現在還不行。」

看紀南皺起了眉,邵棠解釋道:「你能用黃金從我這裡買走葯。我用黃金卻買不來。那些有葯的人,他們不認我們的黃金、白銀和珠寶。我必須找到他們感興趣的貨物賣給他們,換取他們的貨幣,才能購買他們出售的東西。」

紀南眉頭皺緊,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不認金銀珠玉的地方,但他閱人無數,他直覺到邵棠並未說謊。

「他們想要什麼?」他問。

邵棠一攤手:「不知道。」

司南揚了揚眉毛:「不知道?」

邵棠誠懇地說:「真不知道。我去懷安,也是因為那裡繁華一些,想去尋摸尋摸。要是在那裡找不到,還要去別處。各地、各國都要去轉轉。所以,我說了,會去吳冉,但不是現在,因為我現在就是要做這件事。所以,我還希望,」邵棠看著紀南道,「你能給我一些支持。畢竟在你們這裡,我只是個外鄉人。人生地不熟的,我個人的力量有限。作為回報……」

邵棠嚴肅了起來:「我能給你的不僅僅是那葯。只看你信不信我了。」

紀南的眼睛慢慢亮起來。

對這個來歷不明的邵娘子,他能追查到的信息極為有限。但是,作為吳冉國的實際統治者,他有十多年治理國家的經驗,這些天邵棠的種種言談都被記錄在紙上。他愈是反覆研讀琢磨,愈能清楚的感知到其中蘊含的深遠沉厚的智慧。他心中早已將邵棠視為國士。而後紀南生命垂危時,邵棠的葯展現出的近乎神跡的奇迹,更是令他震動。

而邵棠在昏迷中又被他們發現原來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掩了真容。這說明什麼?說明邵棠不是一個單純的心善的傻瓜,她明白世事險惡,她行事謹慎縝密。然而,這樣的她卻依然拿出了比黃金寶石還珍貴的神葯——救了他一命!

這份救命之恩,紀南半個字也沒提——他記在了心裡。

所以,當邵棠說「只看你信不信我」的時候,紀南沒有猶豫的選擇了相信——許多年後回想起來,紀南都會慶幸,當時當日,他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紀南從懷裡掏出個東西遞給邵棠。

「這是什麼?」邵棠捏著那東西湊到眼前細看:玉質的,小小的,大約只有半截拇指那麼大,下面是四四方方的,上面像是某種長著獠牙和角的獸。翻過來,下面陰刻著花紋一樣的圖案——托位面交易器自動翻譯功能的福,她知道這是這片大陸的一種古文字,翻譯成時下通用的文字就是「紀」。「有點像我們華夏國古時候用的印章。」

紀南無語:「……就是印章。」

「諸國諸地,凡是有這個標識的,都是我的產業,你需要什麼,錢財、貨物、人手,憑此皆可調度。」

邵棠眼睛一亮,道了聲謝,笑眯眯的把那印章收進懷裡。

司南就看到那個自己前一刻還貼身的東西就這麼被邵棠也貼身收起來了,他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隨即,他又轉回目光,疑惑的看著邵棠站了起來,沖自己伸出右手。

「我們那兒的一種禮節,叫做『握手'。」

紀南望著那纖細的蔥白似的手,默了一下,也站起身來,握住邵棠的手。

入手處,柔滑細膩,但並不是柔若無骨。相反,邵棠握手很有力度,也很有溫度,讓人產生一種舒服又可靠的感覺。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邵棠微笑道:「合作愉快!」

紀南頷首,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負在身後。

邵棠沒有在意,她抱著一匣金子,心情愉快的回房了。

紀南望著她的背影,搓了搓手指。

指尖,似乎還留有一絲滑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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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棠的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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