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血色青銅（二）
鮮血在戰場上飛濺，如同飛蝗一般的弩矢迅速的收割著生命，生命在此時，早已賤如草芥。
成片成片的秦兵倒下，剛才還鮮活的生命，此時早已化作地上的一具具屍體。但是秦營中的二千多秦兵，竟然沒有一個有逃跑的意向。甚至，剛才那些放下武器的秦兵，此時也已經拿起了武器，向著營帳外帝國的御林軍衝去。
喊殺震天，鮮血滿地，濃重的血腥氣息，刺眼的弩矢寒光。即使騎在馬上的趙構此時看到，也不禁肅然動容。這些就是大秦的虎狼之師，這些就是在六國國土上縱橫殺戮的秦軍，這些就是讓勇猛兇悍的匈奴人也要喪膽的黑色潮湧。
鮮血還在潑灑，這些秦軍像是不要命的瘋子一樣，舉著青銅做成的刀兵長矛嘶喊著向前衝殺，前面的倒下去，後面的緊接著就沖了上來。在他們衝鋒的時候，那種彪悍的無所畏懼的氣勢，就連趙構坐下的戰馬也不禁向後退步。
但是，弩矢太過密集，這種衝鋒也只是成為死亡的葬禮。趙構前面，秦軍的屍體已經堆成一堵屍牆。
那些後面的秦軍在看到這種衝鋒已經毫無意義的時候，卻依然毫無退縮的意思。甚至有人舉著同伴的屍體向著帳門的方向衝來。
「虎狼之師，虎狼之師，六國之敗，看來也是必然。」趙構隨手斬殺了一個衝到自己面前的秦兵，不由的嘆息。他本是趙人，更是長平之後，這種嘆息也就有了另外的一層含義。
此時，蒙家的近衛輕騎已經護送著蒙恬和扶蘇逃到了北面的營門口。但是營門外早已經有如山如海一般的秦兵在那裡嚴陣以待。刀光閃耀，槍影如林，戰馬嘚嘚的踩著地上早已鬆軟的黃土，早已上好的弓弩續弦待發。
北門不通，上百的蒙家輕騎迅速的轉向西門。其實，此時的蒙恬和扶蘇都已經隱隱猜到，營帳的四道大門此時恐怕早已經被咸陽來的秦兵圍的水泄不通。看來，咸陽有人一心想讓扶蘇死。
「難道，皇上真的要公子的命嗎？」蒙恬不禁在心裡問自己。可是，可是，兩年以前，公子來到上郡督軍的時候，皇上分明搬下密旨。讓他無論到任何時候，在任何的情況下都要保證公子的安全。皇上甚至說，即使你蒙恬死了，也要太子好好的活著。
是！那時候，皇上說的是太子，而不是公子，或者是扶蘇。他那時早已經將公子做為大秦的儲君看待了。在上郡督軍，也是為了鍛煉公子的意志，他是怕公子的性格太過懦弱，到時候難當江山重任。可是，此時，此時為何，又要公子死呢！
蒙恬苦惱著，心裡掙扎著。兩年以前，扶蘇來到上郡時的情形此時還歷歷在目。扶蘇白天到的軍營，晚上始皇的密詔就到了。他此時還記得密詔上的每一個字。皇上，為什麼，為什麼兩年以前給我密詔，讓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護公子安全，而此時，你卻一定要公子死呢！此時的蒙恬已經處在矛盾的旋窩裡了，他甚至不知道此時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蒙恬苦惱矛盾的時候，扶蘇也在心裡做著掙扎，不過那已不是真正扶蘇本人的掙扎，而是一個來自兩千年以後世界的一個叫秦羽風的青年的掙扎。
秦羽風又怎麼會不苦惱，怎麼會不掙扎。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他本來就已經很難受了。而他穿越也就穿越了，卻偏偏穿越成了秦國的長公子，穿越成長公子也就穿越成長公子了。卻偏偏穿越到長公子遭自己弟弟胡亥和趙高聯手絞殺的時期，穿越到這個時期也就罷了，卻偏偏要面對秦國四萬御林軍的圍殺。他以前也常看別人寫的穿越小說，哪一個主角不是牛逼到死，要不美人在懷，要不富甲天下，要不神通廣大，要不權傾天下。甚至有些直接穿越成了仙神。而自己倒好，偏偏穿越成了一個遭到四萬御林軍圍殺的秦國長公子。就算穿越成烏江自刎的項羽，他也可以渡過烏江，那麼天下是誰的，還未可知。不是有位著名的宋代女詞人也曾說過，「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她的這句話不就
是說項羽要是過了江東，天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而他，卻偏偏穿越成了秦國的長公子，雖然長公子也不錯，可是，此時的長公子可是連一個平安度日的平民都不如。
不過，苦惱也好，掙扎也好，抱怨也好，秦羽風或者說扶蘇現在卻要面對一個不會改變的事實，他現在正在遭到四萬御林軍的圍殺。
這些可都是秦國最精悍的軍隊，是大秦王朝真正的鐵血雄師。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從六國的戰爭里走過，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戰士。整整四萬人，整整四萬人。
蒙恬和扶蘇心裡掙扎的時候，上百的蒙家近衛輕騎已經奔到西門。那裡果不其然，早已經有如山如海的秦兵等在那裡。
大隊轉東，上百的輕騎裹起一陣黃土，狼煙滾滾，馬蹄獵獵，黑色的戰旗在風中飛舞，戰士手中的秦弩早已上弦。
「蒙將軍留步。」就在這一隊騎兵轉向東方的時候，卻聽到身後領軍的秦將大喊一聲。
蒙恬勒馬，看著站在西門外的秦將。那個秦將也同樣看著他。
此時，南門那邊的廝殺之聲已經漸漸消失，想來，那邊的戰事已經到了尾聲。兩千多的秦兵，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損失殆盡。曾經讓六國聞風喪膽，讓匈奴人不敢南下牧馬的秦弩，此時卻收割
了這兩千多秦兵的生命。
夜色漸下，西天最後的一絲殷紅殘陽也已經消失，上郡的土地上，夜鴉的啼叫響徹夜空。天空高懸的彎月，夜幕震動的羽翼。在這片星幕之下，卻是剛剛被鮮血洗過的大地，成堆成堆的屍體，縱橫流淌的鮮血。偶爾有人在屍體堆里掙扎，卻立刻有人奔上前去，在他的身上補上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