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7 災雷神

顯示屏上的金色MA側面噴出了一陣高速氣流，一提機首，直接轉身，以和接近時同樣的急速開始脫離交戰地。

見此，艦長和亞什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不過兩人可惜的理由是找不到共同點的。

老頭可惜的是己方失去了一個強援，而亞什根本不在乎這個。他不認為有這個需要。

——

"可惜啊!這樣就找不到借口除掉他了。"

低聲喃喃自語了一句，亞什的眼中有數道讓人心悸的寒光交織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編織着什麼可怕的陰謀。

——

亞什是知道林哲的。他曾經特地通過各種渠道去了解過這個軍中有名的MA王牌駕駛。

所以他不僅知道原來的林哲駕駛技藝超群，還知道原來的林哲性格豪爽、嫉惡如仇，是個很值得他去結交的傑出人物。他從前甚至一直認為，要不是公事繁忙得讓他抽不開身，他們可能早就已經相交莫逆了。

但正因如此，他現在才愈加地不能忍受林哲的存在。

當亞什知道林哲居然和幾個在他眼中是隨意踐踏神的規則、想要毀滅世界的敗類污穢的調整者做了朋友，並把他們"藍波斯菊"的義舉污衊為是暴了時，他差點氣炸了。他覺得自己的真切情意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不可癒合的極大傷害。

他不僅背叛了他，更背叛了全人類。對林哲的正常交友行為以及對恐怖分子表現出的深切痛恨，身為"藍波斯菊"的高級幹部、把清除調整者當成是一種神聖的使命、同時心胸亦不怎麼寬闊的亞什是這樣認定的。

所以，事實上從很早以前開始，亞什就對林哲動了殺機。

只是雖然他的父親位高權重，"藍波斯菊"亦是權勢滔天，但也總不能為了這麼一點小理由就幫助他去對一個少將的兒子動手，這是會引起眾怒的。這才讓原來的林哲在家庭遭逢巨變前能過上悠閑的日子。

然而，仇恨的火種卻是自此在他狹窄的心胸中保存了下來。而且，因為仇恨長期難以洗雪的恥辱之感，這火種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是越燒越旺。

到了最近，這股仇火的旺盛程度早已迫近了他爆發的臨界點了。每當想到林哲還生存着的這個事實，都會讓他痛苦異常，覺得有滿腔的怨恨無處發泄。

此刻，林哲無意間闖入了他主導的戰場，新仇未雪、舊恨又至，兩把火在他心頭互相激蕩一下，他的理智馬上動搖了起來，變得有些律無忌憚了。

感覺到有機可趁的亞什可不想放過林哲了。

本來，他想着依林哲衝動魯莽的性格，如果故意用挑釁的句式告訴林哲他深恨的"藍波斯菊"正在做一件只有他這種全人類的叛徒才會痛恨的事情，極有的可能會讓他壓抑不住脾氣、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

到時，管他有意無意，管他開出的是真槍還是假彈，哪怕林哲只是泄憤式地轉身向他自己身後的虛空隨便開上一槍，他也要趁機下令擊殺他，一雪前恥。

周圍都是自己人，撼動了理智的仇火讓他確信自己可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林哲的身上。加上父親和"藍波斯菊"的庇護，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自己會平安無事。頂多是自己的軍街被降上幾級而已。而事實是事件的後續也的確極有可能會如他所想的樣子發展下去。

簡而言之，按亞什的理解是只要林哲一開火，他就註定白死了。

可惜，林哲駕着駭式不管不顧地直接掉頭飛走了。

——

——哼，算你走運。

金色的MA已經從屏幕上消失了，雷達和熱能探測器上都找不到它的身影。

獵物不見了，再好的陷阱照樣是白搭，亞什不得不放棄了他剛想出來的幾個計劃了，獨立顯示屏上的畫面又轉回了民用太空船的周圍。

守在被機槍打得坑坑窪窪的太空船周圍的那部荊不知何時被炸掉了一條手臂。由於機槍也被一併炸毀了，裏面的駕駛員現在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荊那把近3米長的重斬刀了。失去了遠程武器，機動性又被局限住，它已經是一隻腳踏進棺材了。

至於從雲劾的座機，從它盡量節約電量的跡象看，明顯也是大限將至了。他現在已經很少展現出那種神鬼莫測的高速機動了，機體所剩的電量或許早容不得他施展出這種費電的技藝了。

——

——大局已定。

想到這個詞，亞什為着林哲的逃脫變得陰沉了些的清秀臉頰這才好看了點，多了幾分人氣。他得意地咧開了嘴角，冷冷道：

"西蓋爾&克萊茵，就用你的血來為羅送行吧。"

——

另一邊。

直到飛出了交戰地15公里、超過了阿伽門農級航母的最大探測半徑5公里后，駭式出人意料地再次掉頭了。

它把機首指向了交戰地的方向，更準確的說，是把架在機首下、長9.68米的電磁軌道炮"災雷神"的槍口准准指向了身處極遠處的巨大航母。

隱隱地，有死亡的氣息從黑洞洞的槍口中伸出，纏繞住了駭式華美優雅的金色身軀。

——

既然知道擁有航母的一方是臭名昭著的恐怖組織"藍波斯菊"，那就不用再去費什麼功夫來判斷義之所歸了。

——他們從沒幹過什麼好事。

原來的林哲是這麼告訴他的。了解過"藍波斯菊"的大部分事迹后，現在的林哲也認同了。

——一群偏執狂、野心家、無法無天的無業遊民的聚合體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肯定又是在追殺遭他們仇視的調整者了。而且，動用了那麼多的力量，被追殺的應該是個大人物吧。

從目前所能想到的比較可行的3個方案中選出了最可行的那個方案，判斷成功的機率大致是超過了70%

后，林哲依計讓駭式立即掉過頭沿原路返回，儘可能地麻痹敵人的警戒心。

原來的那傢伙愛管閑事的名聲到底有多大不好估量，保不準航母里的那伙人就正防着他呢。而林哲的計劃要想成功，至關重要的第一槍就絕不能讓他們躲過去，必須一炮就擊毀航母的艦橋。否則若是讓他們把自己的攻擊行為報告上去，他就唯有當逃兵另謀生路了。心中那個含着一絲僥倖的願望自然也就只能跟着夭折了。

在名為"Logos"的軍工聯合體的大力支持下，藍色宇宙在大西洋聯邦內一手遮天的本事可不是吹出來的，政府和軍方的高層人員中有2/3與"藍波斯菊"有糾纏不清的關係。原來的林哲如果不是老爸地位高、威望大，發表幾句言論表達對"藍波斯菊"的厭惡又不能真正損傷他們的正體，早該有麻煩找上門了。

——

讓駭式向著記錄好的坐標自動低空飛行，林哲的大腦隨即就進入了完全寧靜的狀態。大腦進入這種完全屏棄了雜思、只留下一絲指導行為的清明的特殊狀態，進入這種最適合戰鬥的特殊狀態，對生性淡漠如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

——看來，我還真是個天生的戰士啊。

夾雜了非常複雜之情緒的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就徹底地不見了蹤影。林哲的腦海保持着空幽幽、明煌煌的空明狀態。

他必須如此。

因為接下來林哲要進行的可是在這個世界、這個時段的所有軍事教科書中都被認為是"不可能之奇迹"的事情，即使是在干擾因素較少的宇宙也沒人成功過的事情。

沒錯，即是距離超過了10公里、史無前例的超遠程狙擊，著名的"零可能性之狙"。

——

瞄準專用顯示屏的圖像放大倍率被不斷地上調。隨着顯示屏上的地平線一次一次被往下擠、星與星之間的距離跨越式地被不斷拉大，終於，顯示屏上只剩下了一艘佔滿了整個屏幕的藍色航母。

畫面不再被放大，白色的瞄準框移到了航母的艦橋附近，林哲的四肢都在極小幅度內行動了起來。而就像是融合為一體似的，駭式也跟着在極小幅度內輕微地動了起來。

根據月球重力、層埃密度、自轉速度、光線的偏折……金色的機體全身各處都有淡到看不見的氣流噴出，環繞在主體尾末的主噴嘴周圍的4個副噴嘴時而微微上揚、時而微微向左偏一些，時而又微微向右下方偏一些……，"災雷神"的槍口亦在幾不可見的範圍內進行着最後的微調。

整個機體都跟着帶上了幾分玄奧莫測的味道。

慢慢地，在林哲的周圍，空間和時間也彷彿都漸漸沉寂凝滯了下來。

——

航母的最大探測半徑是10公里，換句話說，10公里就是林哲極限攻擊距離了。

不能更近了!

——

瞄準框已固定了方向，林哲的身體不再有任何哪怕是最小幅度的顫動了。他的眼珠子晃都不晃一下地緊緊盯着瞄準專用屏幕上顯示出的相對距離。

——13公里

——12公里

……

——10.999公里

——10.998公里

——10.997公里

……

——10.299公里

……

——10.002公里

——10.001公里

——10.000公里

"啼—"

林哲平靜地扣下了扳機，瞄準框瞬間轉紅，"災雷神"咆哮開火。

"唬—"

拖着燦爛的尾跡，環繞着粗壯的金色電絲的金屬彈頭以撼動空間的態勢遁入了遠方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