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遺產

89.第八十九章 遺產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袁淵和顧予任都沒在媒體面前露過臉,顧予任專心在家陪袁淵做復健,一家三口過着平靜而幸福的小日子。一直到秋風起,銀杏飛黃的時節,袁淵的雙手終於擺脫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的限制,可以自如動作了。然而除了吃飯上廁所,別的事顧予任還是搶著為他代勞。

袁淵忍不住跟顧予任抱怨:「你這不讓我動,那不讓我做,我本來不殘廢,都要被你養殘廢了。」

顧予任摸他的腦袋:「師兄乖,不要置氣,我是怕你拿重物影響傷口癒合,你只管練好你的手指頭就好,去上網吧。」

袁淵說:「我沒那麼脆弱,醫生都說了,讓我好好鍛煉,這樣才能康復得更快。別擋着我,今天我來做菜。」袁媽和附近的老太太們混熟了,跟着一群大媽跳起了廣場舞,天氣暖和的時候是晚飯後活動,現在秋末冬初了,晚上太涼,就改成下午三四點了。顧予任主動攬下了做飯的活,他的手藝實在只是能吃而已,袁淵自己吃倒還算了,但是讓他媽也跟着受罪,他就沒法容忍,所以非要自己做不可。

「師兄你真是太賢惠了。」顧予任說,「可是刀子太沉了,鍋鏟也不輕,我怕累着你的胳膊,我來切,我來炒,你指揮我,負責放調料,可以吧?」

袁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真沒你說的那麼脆弱,你再攔着我,我就不理你了!」

顧予任聽見袁淵的語氣,不由得呵呵笑,師兄真溫柔,生氣都像小孩子那樣:「好吧,你來切,用那把小刀子,比較輕,不會累到胳膊。」

袁淵說:「我知道了,你讓開點,我來。你每次切菜的時候都沒有章法,大小不一,厚薄不均,同樣的火炒起來味道當然就不一樣,不炒久一點,大塊的不會熟,炒久了,小塊的又炒老了,你說能好吃嗎?」

「原來做菜還有這麼多學問啊,師兄是專業級別的。受教了。」顧予任乖乖給袁淵打下手。

袁淵麻利地將牛肉擺在砧板上,按照豎切法一刀一刀地切下去:「切牛肉片要跟它的紋理垂直切,不然就咬不爛。」

「懂了!」顧予任十分配合袁老師的教導。

袁淵說:「你的手機好像響了。」

顧予任說:「不理它,反正不會有什麼急事。」

袁淵看他一眼:「你橫豎在這裏沒事,趕緊去接了吧。」

顧予任只好擦擦手,去客廳拿了手機一看:「周豐明打來的,這小子又寂寞了吧。」接通,「幹嘛?」

周豐明的聲音有些低沉:「老頭子不行了,爺爺知道他病了也暈倒了,都在醫院搶救。你過來看一下嗎?」

顧予任頓了片刻:「好,我就來。」

顧予任,走進廚房,對正在切菜的袁淵說:「我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在家吃了,你和媽一起吃吧。」

袁淵停下來抬頭問他:「怎麼了?」

顧予任說:「錢一君快不行了,他家老爺子也病倒了,周豐明讓我去醫院看看。」

袁淵放下刀子:「那我也去。」

顧予任不想讓他去:「你別去了,免得招受白眼。」錢一君都這樣了,錢家和周家的人肯定都知道了,那些極品也肯定都會到場,他不想讓袁淵跟着去受氣。

「知道會遭受白眼,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我陪你去,有人罵你我幫你罵回去。」袁淵洗了手,擦乾手走到客廳里,「我給媽打個電話,讓她自己做飯吃。走吧。」

顧予任說:「這麼着急幹什麼,穿上衣服,你以為現在還跟夏天一樣呢?外頭都跟冬天一樣了。」因為家裏有兩個骨折病人,天氣剛一轉涼,家裏就開上了空調,行現在暖氣已經開通了,室內如春,感受不到季節的變換。

袁淵「哦」了一聲,將衣架上的大衣拿上,顧予任還替他戴上了帽子,繫上圍巾:「穿暖和點,別受了凍。」

袁淵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下樓就坐車,就是去醫院后可能會走一小段路。」

「那也不能著了涼。」顧予任替他將圍巾理好。

到了醫院,果然錢周兩家的人都到了,在重症病房外烏泱泱圍了一群。周豐明看見顧予任和袁淵,走出人群:「哥,大哥,你們來了。老爺子心臟病發了。老頭子高燒不退,現在人已經昏迷了。」

顧予任遠遠看一眼病房的玻璃門,想起兩個多月前看到錢一君的樣子,沒想到這麼快大限就到了,無論一個人多麼成功,多麼強大,唯獨在死亡這件事上,是不會比任何人有優勢的,他舔了一下唇,問:「你還好吧?」

周豐明遠說不上好,他簡直是就趕鴨子上架,這幾個月里,他一直在忙着接手錢一君的工作,幸好他自己也是做企業的,臨危上任,不至於太抓瞎,然而要收服那麼大一群白骨精並非是一件易事。「我還好。」

秦齊魯和錢一卿夫婦也過來了:「予任也來了?」他們朝袁淵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顧予任叫了一聲:「姑父,姑姑。」

錢一卿抹着眼淚說:「你爸病了這麼長時間都不跟我們說,這是要把我們急死啊。」

周豐明在一旁說:「大概就是知道我們都會着急,所以他才不肯告訴我們。」

周筠擠過人群,衝到顧予任面前,如臨大敵:「你這個變︶態,你來做什麼,是不是看我家老頭子要死了,你想白摘果子?」

顧予任皺眉看一眼潑婦一樣的周筠,大概利益巨大到某種程度,人的心也會被包裹得如銅牆鐵壁一樣,眼裏只剩下那堆銅臭,別的都顧不上了,在金錢面前,親情和死亡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周豐明拉了一把母親:「媽,你能不能別這樣,我爸還沒死呢。」

周筠伸手擰了一把周豐明的手背:「你這個傻子,別人什麼都不用干,就能把屬於你的東西全都瓜分走,他把你賣了你是不是還要替他數錢啊!」

周豐明瞥一眼母親:「媽,你注意點形象。公司是我爸創立起來的,財產也全都是他的,他想給誰就給誰。我又不是坐吃山空的米蟲,錢財身外物,都是可以掙來的。但是感情是錢買不回來的,你的錢也不少,但是除了錢你還剩下什麼?你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我?什麼時候又關心我爸的身體了?他生病治療這麼長時間,你都不知道,你還好意思說嗎?」

周筠聽見兒子這麼一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色一變,「哇」地哭出了聲,一邊哭一邊委屈地說:「這能怪我嗎?他自己說要去美國出差,不讓我跟着,一去就是幾個月,我都擔心死了,你還怪我!」

周豐明咬緊牙關不理她,對顧予任說:「哥,謝謝你們能來。」

顧予任沒有說話,袁淵說:「豐明,不要太難過,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秦齊魯說:「咱們也別在這裏站着了,去病房吧,一會兒要是醒了,咱們再去看看。」

周豐明點了點頭,領着顧予任往高幹病房去。顧予任本來想來一趟就走的,但是既然來了,那還是看一眼吧。幾個人都往高幹病房去,只有周筠還在走廊上哭,周豐明沒有理他,她的兄弟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別哭了,走吧。」

周筠擦了一把眼淚:「去找律師來問問,看他的遺囑是怎麼立的。」

她的兄弟點頭:「好。」

高幹病房就跟高級酒店的客房一樣整潔寬敞,然而不管怎樣,也還是個病房。大家站的站,坐的坐,都沉默著不說話。秦齊魯打破了沉默:「小袁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吧?」

袁淵被點名,趕緊回道:「是的,已經康復了,秦先生。」

秦齊魯說:「也跟予任一樣,叫我聲姑父就好了。」

袁淵覺得有些意外,看着顧予任,顧予任朝他點了一下頭,他從善如流:「好的,姑父。」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沒有人有心思說話,都在等錢一君的蘇醒。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護士來通知,錢一君已經醒了,要見家人。周豐明對顧予任說:「哥,我們去看看吧。」

顧予任點頭,回頭對袁淵說:「你在這裏等我吧。」

袁淵點了一下頭:「你去吧。」

錢一君戴着呼吸器,睜着眼看着周豐明和顧予任,他的臉色蒼白,比原來看着還胖,這應該是藥物的副作用導致的虛胖,他嘴巴動了動,被氧氣罩擋着,沒發出聲來,周豐明幫他移開一點:「爸,我把哥叫來了。」

顧予任站在病床前,冷淡地說:「我過來看看你。」

錢一君虛弱地說:「能叫我一聲爸爸嗎?」

爸爸這個詞語在顧予任的字典里從未出現過,他這一輩子也未享受過半分父親的溫情,便說:「對不起,我叫不出口。」

錢一君的眼角滑下了淚珠。錢一卿對侄子說:「予任,你就了卻一下你爸的心愿吧,不要為難他。」

顧予任說:「我來這裏,是因為豐明叫我我才來的。」

錢一君過了一會兒說:「也好,你們兄弟好,我也就放心了。」他擰起眉開始劇烈喘息,應該是身體某部位開始疼痛起來。癌症之所以可怕,並非僅僅是能奪去人的生命,更痛苦的是患者在最後那些時間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

錢一君的臉痛苦得都扭曲起來,頭上也滲出豆大的汗珠。秦齊魯說:「又開始痛了是不是?我叫醫生來給你打止痛針。」

錢一君沒有拒絕,周豐明趕緊按鈴叫了護士過來。顧予任見大家一片忙亂,退到一邊去。打完嗎啡之後,錢一君又安靜下來,睡了過去。

周筠和她兄弟帶着一個人進來:「老錢醒了?」

錢一卿說:「又睡了。」

周筠的臉色非常不好看:「我叫了鄭律師過來,想談談遺囑的事。」

鄭律師說:「遺囑我必須徵詢錢先生的意思,看他願不願意提早公佈,否則我現在是沒有權利宣讀遺囑的。」

周豐明臉色非常難看:「媽,你能不能別鬧了!你缺錢花嗎?你這輩子吃錢都吃不完,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筠滿臉蠻橫:「這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這公司是我和你爸創立起來的,那就是我和你的,分給別人我就不允許!」

錢一卿嘆了口氣:「嫂子,我哥是借了你周家的東風才把公司開起來沒錯,但是沒有他,光靠你,你能開公司?你能把公司開成現在的規模?他當初為了你拋妻棄子,一輩子都心懷愧疚,不然你以為他怎麼得的肝癌?他的報應已經來了,你小心你的吧。凡事多積一點德!」

周筠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嚇唬誰呢?」

周豐明低吼了一聲:「夠了!你是不是我媽啊?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別像個潑婦一樣無理取鬧好不好,我都替你害臊!」

周筠嘴巴一癟,又開始哭了。

顧予任有些同情地看着周豐明,每天要應付公司那麼大個攤子,回頭還要跟這樣一個拎不清的老娘打交道,那得多累啊。他伸手拍拍周豐明的肩:「我先回去了,你們家的錢我一分也不想要,等他醒了,你跟他說清楚吧。」

周豐明說:「爸願意怎麼分就怎麼分,我也無所謂。你和大哥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顧予任身心疲憊地和袁淵一起回家,袁淵見他沒精打採的樣子,說:「你累了,要不還是我來開吧。」

顧予任抹了一把臉:「沒事,我來就行。我只是有點同情周豐明,工作那麼忙就算了,還有一個神經病一樣的媽,那才是真的累。」

袁淵說:「那你以後對他好點。」

顧予任沒有做聲。

第二天,傳出了錢老爺子蘇醒的消息,他的病情慢慢穩定下來。錢一君卻一次次病危,一個禮拜后的深夜,顧予任接到秦齊魯的電話,告訴他錢一君已經去了。顧予任安靜了片刻,才說:「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葬禮,顧予任被要求以孝子的身法參加,袁淵也一直陪在他左右。一代商業奇才的隕落,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這一次參加葬禮的各界名流格外多。財經新聞和社會新聞都對錢一君的去世表示了極大的關注,也在文中介紹了錢一君和他的兩個兒子。人們這才知道,原來顧予任和周豐明是錢一君的兒子。

最令人關注的還是遺產歸屬問題,葬禮之後,律師公佈遺囑,公司的股份還是按照原來所說的分給了兩個兒子。遺囑還沒公佈完,周筠就開始大鬧起來,顧予任分了遺產倒還算了,居然比她兒子還要多,她氣得都想去地底下將錢一君拉出來給撕了。周豐明直接將母親拖到樓上,將她反鎖了起來,律師才繼續公佈遺囑,房產、現金、收藏品之類的給了周筠、周豐明、錢一卿等家人。顧予任作為目前公司持股最大的股東,當場便簽了委託書,委託周豐明全權處理公司事務,做為方周集團新一代的執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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