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漂子

第九十二章 漂子

三四公里之後,再次遇到一根胡楊枯木,兩個漢子按照相同的方法將其拔出至很遠都能看到的位置。之後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枯木,而我們就要暫停一會。事後我才知道,這些胡楊枯木不知道是哪一年,什麼人留下的,為了給進入沙漠的人標誌方向。或許是曾經開闢絲綢之路的那些先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為後來人開闢了一條死亡生命線。

努爾巴依告訴我們,前面不再有綠洲,等到天亮休息時就不會再有愜意的窯洞住了。不過要是運氣好些的話,是可以遇到移動的海子,但那隻會是踩了狗屎運才能碰到的。

沙漠的日出日落,再美的風景也會被淹沒在這惡劣的環境下。天亮時我們面前仍然是一望無際的沙海,果然,狗屎運不是那麼容易碰到的。

我們已經深入沙漠腹地,如果後續補給與我們失去聯繫,無法按時送達,那麼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努爾巴依四處觀察了一番,努力找一個不錯的休息場地。但是很遺憾,平坦無垠的沙漠,除了零星的胡楊枯木勉強可以遮陽以外,其他地方全部都被暴晒在太陽下。

放眼望去,蒸騰的熱浪從地表滾動著升起,使空氣扭曲。我們彷彿置身於熱鍋之上,拚命的喘著粗氣。

努爾巴依命人在通風風涼好的地方支起帳篷。

常書問金豆:「聽說胡楊下的沙子是潮濕的,這老頭怎麼不在胡楊下面挖個窯洞。」

金豆擦了擦快要流進眼睛的汗水:「這裡所有的生命包括我們,都是騰格里的子民。

胡楊樹下的水汽對我們來說,只能暫時的涼快一會兒,但對於深埋在沙子里的小精靈來說,卻是用來維持生命的重要水源。在這裡,我們都是平等的,真神不允許我們那麼做。而且,除了潘大花,剩餘的這些人都懼怕它們的毒液。」

說到這,努爾巴依的人已經搭好了兩個帳篷。他請我們進去之後,將駱駝趕進了另一個帳篷里,然後才開始搭建第三個。

我們簡單的吃飯休息,不大會,努爾巴依說潘大花的帳篷已經搭好,於是潘大花起身離開。

她走後,我們才隨意地聊起天來,有幾個索性脫掉了上衣光著膀子。

在這種環境下睡覺很糟糕,就像高溫的車廂里,碰到哪裡都是燙的。不過我還是睡了四五個小時,這對晚上的長途跋涉至關重要。

夜幕降臨時,運送補給的駝隊回來了,果然如金豆說的那樣,有四匹駱駝的背上是空的,而且回去時還要帶走一些,所以只能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我與他們攀談了幾句,他們說是沿著漂子過來的,也就是作為標記的胡楊枯木。能趕上我們,說明是夜以繼日的不停趕路,一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

他們沒有停留,緊接著連夜趕回去。

我們與他們背道而馳,分別之後,前行七八里就不再有漂子了。

努爾巴依從頭駱駝處走到潘大花面前說道:「前面已經沒有標識,再繼續深入會很危險。」

潘大花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他。

哨子道:「繼續走。」

努爾巴依沒有反駁,只是惺惺的跑到前頭帶路了。中途努爾巴依幾次回頭想請示潘大花是否改變主意,最終還是沒有行動。

這一走又是一夜,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時,努爾巴依朝後喊道:「前面有情況。」

我們停住腳步,聚攏在頭駱駝旁邊向前方眺望。只見前方三四公里的地方,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山坡,說是巨大,並不是有多高,而是非常大,好像眼前的地平線被整個地抬高了起來。

暗淡的光照射不到地面,從山坡的上方掠過,剛剛好將其遺漏,更襯托著它的龐大神秘。山坡上滿是突兀嶙峋的怪石,張牙舞爪的林立著。

我們將火把熄滅,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但是沒用,離的太遠,根本看不到全貌。

常書踮著腳尖,看了片刻說道:「該不會是海市蜃樓吧。」

王胖子搭話道:「誰知道去,這麼多人都看到了,反正不是幻覺。」

然後用胳膊肘碰了碰常書,看了一眼潘大花,小聲的說道:「看樣子是到地方了。」

接著我就沒注意他倆的談話,而是看向潘大花。

她還是那副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彷彿任何事情都與他無關。但是我總覺得,她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下有些動容。

這時,黎明前的黑暗來臨,四周很快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有種錯覺,就好像從東方照出來的光,正慢慢的被收回,猶如時間倒流了一般。

更像是從前方山坡上,那些猙獰的石像中散發出的黑暗,正一點一點蠶食著微弱的光亮。這種景象,想必只有沙漠里才能看到。

我們再次點起火把,但是除了能看清腳下的路以外,周圍什麼都看不到。

隨著努爾巴依的一聲號子,我們繼續向山坡方向前進。

黎明前的黑暗時間特別長,也正是如此,我們腳下的路一點一點發生了變化,自己卻渾然不知。

突然,田青「啊」的一聲慘叫,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們趕緊朝他的方向望去,只見田青半個身子沒進了一個一米多寬的沙洞里,幸虧梁太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才使他沒能掉下去。

我們趕緊朝他那邊跑去,田青急切地喊道:「別過來,都別動。」

我們立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梁太把田青拉上來,只見田青站在地上如履薄冰似的慢慢蹲下,打開手電筒,探頭看向洞內。

一根煙的功夫,才謹慎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離開洞口說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趕緊退回去,速度一定要慢。」

田青的表情很嚴肅,而且能看得出,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恐懼。看來,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們都提高了警惕,按田青所說的一步一步慢慢原路退回。

漸漸的,太陽升起來,眼前的狀況一點一點的浮現出來。當我們看到山坡的全貌,不由得一陣后怕。

剛才看到的山坡,此時近在咫尺。確切地說,我們已經站在上面。

這是一片凸起的巨大的沙丘,怪異猙獰的石塊也並非石塊,而是一棵棵巨大的胡楊樹。不是整棵,只有上半截,下半截埋在沙子里。即便如此,地上的部分也都超過了十米,每一棵都有兩摟粗細,密密麻麻佔據了我們所有的視線。

無法想象沙子下面的世界將會是什多麼壯觀。

我們已經按田青的要求退了回來,此時都在等他給出答案。

田青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剛才發現咱們腳下全部都是空的,你們看這些胡楊枯木,是它們支撐著這片區域。

但是前面有一大片已經塌陷,我從洞里看到那邊有大量的光照進去,只是下面枯樹太多,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所以看不到底部的情況。保守估計,下面的空洞至少有三四十米深,不曉得下面會藏著什麼東西。」

沙老海問他:「上面這層有多厚?」

田青說:「一米左右,前面更薄。」

田青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說,剛才真險呢!」

聽完他的話我才知道,我們剛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下面全是堅硬的枯木,從幾十米的高度掉下去,足以將身體刺穿。

努爾巴依捧著羅盤高高舉起,又左右搖擺,眉頭漸漸擰成一團。

他對潘大花說道:「羅盤失靈了,可能下面的坑洞里有什麼東西干擾。是不是繞過去再說?」

潘大花嘴角略帶一絲微笑,一閃即逝。

她說:「不必了,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古墓。」

其他人立馬喜上眉梢,幾乎忘卻了剛才的危險。

潘大花讓努爾巴依的人搭建帳篷,安排四個人帶著駝隊在上面做接應,另一方面等後續的補給,然後讓努爾巴依著手在腳下打洞。

努爾巴依道:「在這裡打洞太危險,沙子里沒有樹根,完全靠整體擠壓才能暫時的保持現在的形狀。如果打開一個缺口,很有可能會出現連鎖塌陷。

我覺得再往前走走,順著胡楊下去更穩妥些。」

潘大花:「可是不知道中間這段路能不能支撐人通過。」

努爾巴依:「可以找人探探路,只要身上捆著繩子,就算塌陷也沒關係。」

潘大花看了一眼努爾巴依,道:「找誰去?」

努爾巴依一時語塞,他低下頭,片刻之後喊了一聲:「駝子,過來。」

一個三十歲左右正在搭建帳篷的黝黑男人跑步過來,到努爾巴依面前說:「叔。」

努爾巴依指著最近的一棵胡楊枯木道:「看到那棵枯木了嗎?你去探探路。」

駝子點頭:「哎。」

說著從駝背上解下繩子,一頭捆在自己身上,那一頭捆在駱駝上。

然後再次來到努爾巴依面前:「叔,我去了。」

努爾巴依點頭道:「去吧,小心些。」

駝子從頭到尾沒有半點遲疑,徑直朝胡楊走去,可見這人是條漢子。

常書在老呂耳邊小聲說:「老呂,我咋覺得努爾巴依這麼怕這個小姑娘呢?不是說他出了名的黑吃黑嗎?」

老呂道:「可能是一物降一物吧,她的手段你還不清楚嗎?」

常書撇著嘴:「我那時沒有防備才著了她的道。」

但是話音明顯已經沒了底氣。

駝子起初還很隨意,走了一段之後便開始小心翼翼的,每走一步都要用腳尖試探性地踩上幾下,才走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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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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