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名導演

幾天後的下午，馮瑧瑧親自開車送cindy和姜謹言到《孟小冬傳》的試鏡現場。

路上，姜謹言被兩人一路耳提面命，頗有種被家長押著去參加高考的即視感。

而且馮瑧瑧又告訴她個壞消息。「你的那個情敵曹靜也看上這部劇了，今天你估計會在試鏡現場碰上她。」

「尼瑪，這個圈子為什麼小。」姜謹言一邊用小梳子梳著自己今天新弄的齊劉海，一邊忍不住抱怨。

馮瑧瑧嗤笑一聲。「演了許圳海的劇，基本就等於半隻腳踏上金鷹獎領獎台，誰不想來摻一腳，除了曹靜，還有耀世娛樂的何嫣，華星傳媒的一姐百花影后賈文璇都會來參加試鏡。你就慢慢過五關斬六將吧。」

姜謹言無語。「我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不？萬一又跟曹靜一起拍戲，簡直是噩夢啊。」

立馬被cindy一記爆栗子。「你能不能有點志氣。」

馮瑧瑧不理會她的作怪。「事到如今再說這話為時已晚，而且何嫣才是你最該擔心的，這部劇就是耀世的項目，最近耀世的一姐要出走，正要力捧何嫣接她位置，演許圳海的劇拿個獎，正是最好的上位途徑，她今天估計會被特別關照。」

姜謹言嘆氣，沒了美男後宮，還整出一堆宮心計，心下煩躁，惟有扯著劉海泄憤。

馮瑧瑧看她搞了一上午的劉海，忍不住疑惑。「你沒事把劉海弄成這樣做什麼？」

姜謹言原本留著幾絡斜斜的小劉海，挺符合她整體清新不張揚的造型。今天不知為何楞是要把劉海整整齊齊的弄到額前，看得馮瑧瑧分分鐘有把它撥亂反正的衝動。

姜謹言終於把那一縷微翹的髮絲固定住，振振有詞的回她。「我看過孟小冬的照片，他們那年代就流行這種齊劉海，我要給導演一個貼近角色的第一印象。」

馮瑧瑧無語了。「光在這上頭下功夫是沒用的，許圳海只看實力，可不會吃你這套。」

姜謹言總覺得馮瑧瑧話里對這個許導頗多忌憚，猛然想起。「對了，瑧瑧姐，我記得你也演過許導的戲，好像就是你拿金鷹視后那部，演的阮玲玉還是胡蝶來著。你為什麼這次不自己接這個劇？」

馮瑧瑧尷尬的沉默兩秒。「我才不要演他的戲。」對姜謹言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要是有機會能在他手下拍過戲，你就知道了，演過一次絕不會想演第二次。」

這麼可怕？姜謹言還想再八卦兩句。

cindy拉拉她，讓她別說了。

姜謹言看氣氛不對，識趣的打住，繼續鎮壓額前那撮負隅頑抗的頭髮絲。

今天的試鏡會被安排在c市一家古老的劇院內，據說孟小冬曾在這家劇院搭台唱戲。等電視劇開始拍攝后，這裡也是重要的取景地之一。

車在劇院附近的停車場停下，馮瑧瑧熄了火，戴上墨鏡，關照姜謹言。「我就在這裡休息會兒等你們。」

下了車，cindy這才小聲跟姜謹言嘀咕。「你以後別在瑧瑧姐面前多提許導演。」

「為什麼？」她這麼一說，反倒是讓姜謹言燃起了熊熊的八卦魂。

cindy猶豫了下，小聲告訴她。「瑧瑧姐剛出道那會演的許導演的戲，就是得金鷹獎那個，但許導當時的女朋友，一個富家千金，硬說瑧瑧姐跟許導有一腿，還對瑧瑧姐下過一段時間封/殺令。那段時間瑧瑧姐日子挺難過的，還好喬副總幫忙，才熬過去了。」

cindy無意間的一句話，卻讓姜謹言心頭一震，那天聽喬旻說完以前的事，若說姜謹言對這段過往絲毫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戀人間的獨佔欲總讓她不自覺的假設，如若當初沒有父母那一段，這兩人豈不是早就結婚，搞不好娃都生了倆三個了。

察覺自己心頭升起的那絲醋意，姜謹言暗斥自己的小人之心，自己不也是跟戚渣談婚論嫁過，趕緊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cindy不知道三人的糾結，猶自感嘆。「聽說以前瑧瑧姐和喬副總還曾經有過一段，多好的一對，怎麼就分了呢。若是他們能再複合就好了，瑧瑧姐就不用一個人那麼辛苦。」

姜謹言脫口而出。「是嗎？你希望他們複合？」說完，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讓你嘴賤！

「我看這些年喬副總對瑧瑧姐倒是挺好的，上次瑧瑧姐在橫店錄真人秀，大半夜的喬副總還特意說來看她，請她吃宵夜。倒是瑧瑧姐對人家不冷不熱的。」

姜謹言不自覺的擰眉。「啊，撒時候？」

「就去年，差不多也是這會兒。」

你妹！喬旻還說對人家早就不是男女之情。

cindy嘆了口氣。「多麼般配的一對，男的帥女的靚。」

姜謹言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真想給她封個『補刀小能手』。

兩人來到試鏡現場。cindy去了專門給陪同人員等候的休息區。有工作人員領著姜謹言到演員休息室，給她發了瓶礦泉水，便退出去。

這間老劇院比姜謹言以前供職的星海還要歷史悠久，地處市中心最寸土寸金的地塊，緊鄰市民廣場，雖然也是經過數次修繕，但囿於地緣和對歷史遺迹的保護，並未做大幅翻修，內部設施跟星海的現代化和豪華可不好比。

比方說這休息室，就只有一間大的公共休息室和一間vip。接待方也是熟手，知道不論讓誰進單人vip，結果都要惹非議，乾脆借口vip在整修，只開了大休息室，讓眾多來試鏡的演員，無論大咖小咖，全擠在一起。

現場已經到了十來個人，都是姜謹言在電視劇里看到過的，比較眼熟的女演員。她們各自佔據一方坐開，大多獨自刷手機玩，也有幾個聚在一起聊天。

曹靜和百花影后賈文璇都還沒來。姜謹言看見何嫣正在那堆聚在一起的人中間，邊捧著本孟小冬傳記翻看，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周圍幾人聊天。

今天的試鏡並沒有給每人具體角色安排，全看現場發揮和導演眼緣，覺得你適合哪個角色，再具體分配。姜謹言暗忖，看來大家都收到消息，知道何嫣是這次投資方的重點推薦對象。搞不好極有可能就是女一人選。已經有不少人自動放棄爭女一，準備直接跟何嫣搞好關係，混其他角色。

姜謹言盡量低調的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沒想到何嫣突然放下書抬首瞄了她眼，冷笑一聲。「以為弄個一樣的頭髮，就能爭女主了。」說著，把自己拿著的書反過來放在膝蓋上。封面上正是姜謹言看過的那張孟小冬梳著平劉海，穿著旗裝的黑白照片。

姜謹言暗叫不好，趕緊把額前的頭髮往邊上撥了撥。

幾個玩手機的抬頭瞥了她眼，都不作理會的低下頭去，扎堆聊天的幾人頓時交頭接耳的響起竊竊私語。

『現在十八線的也能混到許導的電視劇里來了。』

『人家男朋友是鬼才作詞人，跟天王巨星關係匪淺』

『有天王巨星罩著就是不一樣』

『不會又是借著給電視劇寫主題曲安插/進來的吧』

『她不會還想演女一吧』

在坐的來試鏡的，難道都沒想過要演女一，姜謹言倒是不信了。

何嫣嗤笑一聲。「這年頭，只好抱好了大腿，小武替都能當女一號了啊。」

由她這句話，姜謹言知道，何嫣是認出自己了。估計對曾經的替身，現在站在同等位置跟她搶角色有點不滿。

姜謹言佯裝沒聽到這些非議，把劉海重又理好，一派自在的拿出包裏手機，塞上耳塞，放了曲方一念版本的《傾城》，靜靜聆聽。

昨晚臨睡前喬旻在電話里跟她說的。「演商業化的傻白甜沒什麼不好，馮瑧瑧說的也沒錯，確實吸粉，確實能帶來很多益處，但比起這些，你現在更需要的是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姜謹言之前也不是沒懷疑過，為何喬旻定要讓她來試這部戲，明明另一部更有把握。今天聽到現場眾人對她的議論，她不得不承認喬旻說的是對的，他可以一直站在幕後甚至走到幕前保護她，但真正要做到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不會被人欺負，不被人小覷，只有靠她自己的實力讓其他人閉嘴。

她現在雖然開始有點紅了，但走紅的路子總是有讓人詬病的地方。剛開始在人前有存在感，完全是因為跟蘇成的緋聞，最近的小紅除了是沾了《仙緣》熱播和小花鹿的光，最主要就是跟方一念的戀情曝光，雖然喬旻本意也是有替她炒作的成分，但她要在這個圈子裡真正站穩腳跟，還是必須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

百花影后賈文璇在試鏡開始前幾分鐘掐著點出現。讓姜謹言感到奇怪的是，曹靜竟然乾脆沒來。

導演助理進來提醒大家試鏡會即將開始，讓大家做好準備。便有工作人員拿著信封進來，讓大家抽排位號碼。

姜謹言抽了個18號，整場試鏡會的最後一個。姜謹言覺得一定是自己出門太匆忙，忘記燒香的緣故。這麼多人，等輪到她出場，不知道導演還有沒有耐心給她。

原以為自己會等很久，沒想這些排在她前面的人，除了百花影后，其餘都是只進去幾分鐘，就無一例外臉色難看的出來，立馬抓起包走人，

正是疑惑，轉眼就到了排在她前一位的何嫣。

姜謹言趕緊拔下耳塞做準備，沒想到才把手機收起。導演助理就來喊人了。「18號請進。」

這也太快了吧，何嫣才走出去呢。

姜謹言趕緊理了理頭髮過去，在走廊里正好撞見迎面而來的何嫣，正拿著手機氣鼓鼓的打電話。「這是耍人嗎，我話都沒說一句，只看一眼就叫我走人，以為自己是大導演了不起啊。」

見姜謹言杵在邊上，沒好氣的啐了句。「看什麼看，我看你這水平乾脆別進去了，就是直接被瘋子導演掃地出門的份。」

姜謹言還沒來及頂回去。

何嫣身後已經響起低沉沙啞的男中音。「讓18號稍等一會兒，我去上下洗手間。」

何嫣頓時只剩一臉日了狗的表情，尷尬的扭頭顫著聲音道。「許……許導演。」

姜謹言原以為馮瑧瑧嘴裡特別難搞的許圳海，要麼是個大鬍子藝術家型，要麼以他這種性格也該是個長相刻薄猥瑣之流，沒想到竟然是個儒雅英俊的男人，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歲月洗鍊之後的沉穩優雅。

只可惜一開口畫風就不對了，就聽得他冷冷一笑，似乎是回答何嫣剛剛的疑問。「我不是耍你，我說過報名照要不化妝，素顏的，你沒按規定來，自然不用試鏡了。」

何嫣不服。「我沒化妝。」

許圳海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似是稀鬆平常的點評。「是，你是沒化妝，只不過用了三種以上美圖工具。」

何嫣仗著自己現在是耀世的紅人，還要再辯。「那些都不是我弄的，是我經紀人和助理遞的表格，我不知道，你不能為了別人的失職，就不讓我參加試鏡。」

許圳海沒理會她，扶了扶金邊眼鏡，轉身向邊上洗手間走去。

徒留何嫣一邊跺腳，一邊又給不知誰打電話。「honey，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那個許圳海煩死了。」

姜謹言真為她的情商捉急，也難怪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還是混不到一線。出了事就推給旁人，明知自己理虧，還這麼高調。

姜謹言搖搖頭，在邊上等了會兒，待導演助理又來喊。便跟著他直接從後台繞道舞台上。

從帷幕後出來，姜謹言在舞台中間站定，望著下面一排排紅色座椅，曾幾何時，這是她多麼熟悉的地方。

姜謹言定了定神，對著台下一排面試的評委鞠了一躬，開始簡單的介紹了幾句自己曾經的演藝經歷。

待她自我介紹完，許圳海看著她的履歷突然問了句。「你是馮瑧瑧工作室的？」

「嗯。」姜謹言認真作答。「今年剛簽約的。」說完便安靜的等著他出題。

許圳海揉了揉眉心，看似很疲憊的說。「我今天面試了這麼多人，心情有點不好，這樣吧，你隨便做什麼，能把我們在坐的都逗笑，我們再進行下一步的面試。」

你妹啊，竟然讓她逗樂子，當她是諧星嗎？

姜謹言暗罵了一句，果然難搞，卻不得不微笑著接下這招。「那我先給大家表演個京劇選段《游龍戲鳳》吧。」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唱京劇也能把人逗笑嗎？

「行。」許圳海示意她開始。

《游龍戲鳳》是京劇里的經典曲目，講的是明朝那個出了名的昏庸皇帝正德帝朱厚照到民間微服出巡，在梅龍鎮遇上當壚賣酒的美女李鳳姐，搶了欲帶回京城，沒想路上又遇了另一個絕色美女，便喜新厭舊把李鳳姐扔下走了。李鳳姐在生下一個男孩后鬱悶而死。

姜謹言今天要唱的正是渣皇帝扮作軍官，微服到梅龍鎮，在酒家初次遇到李鳳姐，看人家貌美，就藉機調戲人家這段。

大致劇情就是李鳳姐給渣皇帝倒酒，渣皇帝先是言語里調戲李鳳姐。李鳳姐羞惱，說自己是好人家，叫皇帝別這樣，皇帝來勁兒了，又說人家斜插了朵海棠花兒，這海棠花插得風流，撩撥到他。（人家插朵花都礙著他了，真是欲奸之罪，何患無辭！）

李鳳姐更羞了，摘了花兒扔地上，皇帝起勁的撿起花，非得要給人家插上。李鳳姐一跺腳逃回自己小屋，死皇帝不要臉的追過去，脫了喬裝的軍服，亮出自己閃瞎眼的龍袍。然後就經過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一夜，李鳳姐便成了皇帝的人。（以上來自蠢作者的不靠譜解說。）

姜謹言清了清喉嚨，用老生蒼老醇厚的唱腔，念白了幾句朱厚照出場的定場詩，一臉嚴肅不緊不慢的從袖口裡抖出把摺扇。

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袖裡乾坤，還藏了這一手。光看到這裡，旁邊就有笑點低的忍不住笑出聲。

許圳海轉頭瞪了一眼這個不靠譜的工作人員。

姜謹言在許圳海瞪人的時候，在台上趁他不注意，拿著摺扇替他配動作，戲謔的拿扇柄朝著那個笑出聲的工作人員慢悠悠的點了點，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捋著虛空的髯口搖頭晃腦，只差沒跟著念白一句『你啊，你啊~』

這原本是一個挺調皮的動作，卻因姜謹言多年的戲劇功底，功架一擺便是身段沉穩，老成持重的老生，眾人驚嘆於她的深厚底子，便也沒覺得她輕浮，只覺得她搞怪。

台上台下兩人的滑稽互動讓除許圳海之外的其他人，無不笑出聲來。

許圳海看眾人笑得起勁，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配合著這小姑娘演了一出滑稽戲。

姜謹言見他扭頭回來，趕緊摺扇一抖便唱開了朱厚照的唱詞。

因為是要拍京劇大師的電視劇，台下眾人不是本身懂京劇，就是之前也經過一番惡補，此刻一聽她開腔，便知是行家裡手，紛紛沉浸在台上人精湛的表演中。

卻不知這姑娘剛唱完朱厚照調戲李鳳姐，忽而一閃身轉了個調，立馬邁著小碎步捻起蘭花指又接著唱李鳳姐的唱詞。「軍爺作事理太差，不該調戲我們好人家。」

台下眾人頓時傻眼，這姑娘是準備兩個角色一人包辦？

這兩個角色一個是老生，一個是花旦，一個聲音渾厚，一個脆生生嬌滴滴，照理說該是反差極大。

偏偏她無論是哪一項，全都唱作念打，形神俱佳，一個人在那自攻自受，自導自演，自說自話，一會兒邁著方步，搖著紙扇，紙扇忽開忽合，忽而做筆，忽而指點，生生將美女調戲。轉個身又扭扭捏捏，滿臉嬌羞，跺著小腳，連連閃避。

一排人全都被她的精分笑岔了氣，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演、會演、敢演。

直唱到李鳳姐扔了花，渣皇帝流氓兮兮的非要把花往人家頭上戴，許圳海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一聽他笑了，姜謹言趕緊停下來喘口氣。

許圳海忍不住調侃她。「怎麼不唱了，我們還沒看夠呢。」

「就是啊。」邊上人也起鬨。「小姑娘你接著演啊，我們看著正樂呢。」

姜謹言苦下一張臉。「你們可樂了，我可是氣都喘不上來了，能讓我先喝口水不。」

眾人更樂不可支了。

許圳海默默的在心裡給她點了贊，從一出場的淡定，到機智的應對，明明是隨機的題目，卻很明白怎麼突出自己的優勢，把自己會京劇，很能演的特長皆發揮得淋漓盡致。

許圳海讓助理給她送上去包紙巾，笑道。「你不去當諧星演二人轉真是可惜了。」

你妹啊，明明是你讓人家搞笑的，姜謹言覺得馮瑧瑧一點沒說錯，還沒開始在他手底下拍戲，她已經覺得此人超難伺候。姜謹言謝過助理的紙巾，拿出自己兜裡帶著的手帕，擦了擦汗。

許圳海看著她手上帕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想到要演這出《游龍戲鳳》就不怕我聽不懂京劇？」

姜謹言篤定的說出自己的答案。「孟小冬正是在18歲那年，在北平財政總長的慶生堂會上與梅蘭芳合演了一出《游龍戲鳳》，才造就兩人的一段佳話。我相信這非比尋常的一齣戲，許導演肯定是不會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