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安慰

第75章 七十五安慰

七十五、

楊驕也被周承輝貿然的動作嚇到了,不過這驚嚇也只讓她有片刻的怔忡,更叫楊驕驚心的是周承輝看著自己的時候,那雙鳳眸里滿滿的疼惜,叫她無端的心尖兒微顫,「青梅退下吧,國公爺只是一時想到了別的事,無妨的。」

雖然楊驕給周承輝找了「合理」的解釋,可兩人的氣氛還是尷尬起來,周承輝心裡暗罵自己太過冒失,這樣一來,反而不好再跟楊驕說話了,「那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國公爺,你,」他們難得能見上一次,想想周承輝應該活不到他訂親,楊驕心裡便跟火燒一樣,「您身上肩負的不是止是一人的希望,還請國公爺多加珍重自個兒,常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今天自己在周承輝跟前的表現太糟糕了,楊驕原本要為了家族嫁給周承輝的心思已經歇了不少,但是周承輝卻一定是要好好活著才行。

這是楊驕第二次提醒自己了,又是如此敏感的話題,周承輝笑容微斂,沉聲道,「你知道什麼?」難道太子府里,還有自己和母妃看不到的地方?

「臣女不過有感而發罷了,國公爺手眼通天,自然也猜得出康王府的蹊蹺,一個王爵之位,尚且能讓一母所出的同胞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為了打壓親弟無所不用其極,何況國公爺您所處的位置,」楊驕將自己想好的說辭一一道來,「在臣女想來,更是舉步維艱,尤其是那些防不勝防的暗箭,」她舉起纖細的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個地方,足以叫人拋棄一切。」

「你是在提醒我,禍起蕭牆么?」周承輝已經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他俯身盯緊了楊驕的眼睛,「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因為我那兩個堂叔?你覺得我會相信?」

「這也不盡然,國公爺也知道,臣女的祖母身有所長,看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臣女也是無意中猜到了康王府的一些事,再想想太子府中的梁嬪娘娘,深以為駭,梁娘娘的為人心性,國公爺不用臣女再多說吧?」

周承輝死的時候,周璨還沒有登基,梁氏就敢為了自己兒子還看不到的未來,就暗算主母所出的嫡長,足見梁氏心黑膽大,而這種心黑膽大,明顯是超出了周承輝跟梅氏的意料!

「國公爺您又擔負著整個大晉的未來,又常年不在太子府,而太子妃娘娘……」

楊驕略頓了頓,梅氏說起來在盛京城裡口碑很好,太子府貌似也風平浪靜,可任由一個太子嬪坐大,其中未必沒有她意冷心灰之下,放縱的結果,而這惡果,最終落到了她唯一的兒子身上,「臣女冒昧多言,還請國公爺見諒,」

這個時候的周承輝臉上俱是與他年齡不符的冷冽,楊驕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可又覺得如果此時躲閃了,便是心虛的表現,硬挺直了後背直視他的眼睛。

「我肩負著大晉的未來?你這麼看的?還是……」周承輝驀然想起楊驕還有個叫高瑛的老師來,「高先生這一向可有信來?」

怎麼就忽然轉了話題?楊驕不由嘖舌,「我每旬都會寫信過去請安,只是都是高家姐姐回信給我,聽聞先生回鄉之後,在山中築一竹屋,潛心修書……」

周承輝自己都要表揚自己一下了,他怎麼把自己這位「老師」給忘了?那可是個有大才的,不然也不會叫顧培正顧忌頗深,一心打壓,最後還貶回了老家去,「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哈哈!」

楊驕愕然的看著仰天大笑的周承輝,不知道他那根兒筋又抽了,「靖國公,您這是?」

「沒事,我好著吶,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說吧,有什麼事想辦卻不好辦的?只管告訴我,我都幫你辦好嘍,不過么……」周承輝眉眼帶笑的看著楊驕,「細論起來,咱們還是師兄妹呢,不用像以前那麼外道!」

「師兄妹?跟國公爺」楊驕猛然想起,好像周承輝說過,高瑛給他校過筆鋒,這也算先生?好吧,他說是就是了,「臣女比國公爺痴長三月,國公爺若是歸如先生門下的話,也是師姐弟才對。」

姐弟?這叫什麼話,他才不要跟楊驕當「姐弟」!周承輝好看的濃眉一挑,「我七歲之時,得高先生指點,入門比你早了好多年吧?高先生門下可不以年齡論長幼!」

你怎麼知道高先生門下不以年齡論長幼?看著一臉肯定的周承輝,楊驕不由莞爾,「高先生門下是不以年齡論長幼,因為先生至今,只有我一個弟子!」

「誰說的?那我是什麼?當初皇爺爺叫先生為我校筆鋒的時候,其實就是將他當做我的先生了,」周承輝從來都是理直氣壯,從腕上褪下一串綴了祖母綠佛頭硨磲珠,「不論是入師門的早晚,還是學問的深淺,我都當得你一句師兄,楊師妹,愚兄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這珠子是太後娘娘親自為我求的,你拿去吧。」

若不是現在是初春時節,楊驕都要以為周承輝是中暑熱壞了腦子,她驚詫的看著周承輝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串,「靖國公,您連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都不懂,居然還敢跟我論學問?」

他當然懂,可他不是就想送楊驕一點兒東西,叫她看到自己送的東西的時候,就能想起他么?「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如今是你的師兄,便如長輩一般,長者賜,不敢賜你不知道?」

這人怎麼一會兒成熟沉穩,一會兒又如孩童般胡攪蠻纏?楊驕真想請自己祖母給周承輝扶扶脈了,這萬一是個腦筋有問題的,「國公爺就當臣女不懂禮數吧,等將來先生親口說了您是臣女的師兄,臣女再接您的見面禮不遲,」

說完楊驕又一福身,再不理會周承輝,徑直帶著兩個丫鬟,走了。

見楊驕不顧自己轉身離去,周承輝也沒有生氣,他看著陽光下楊驕裊裊遠去的身影,忽然發現,其實有些姑娘還真是挺漂亮的,就是生氣的樣子,也叫人整顆心跳的如鹿撞一般。

周承輝轉轉捻著手中微涼的硨磲珠子,暗笑自己也是暈了頭了,怎麼腦子一熱,就將自己貼身戴的東西拿出來了?也怨不得人家不會收了,不過么,這以後她成了自己的師妹,他這個師兄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關心她了。

馬蕊娘兄妹足足哄了自己的壽星妹妹有半個時辰,也沒有哄得妹妹露個笑臉兒出來。

後來馬芯娘聽馬之儀的人送來消息,說是周承輝有事,走了,原本已經收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剛才她一直哭,為的是將自己傷心的消息傳到周承輝耳里,叫他過來哄一哄自己,可萬沒想到,周承輝心腸這麼硬,居然就這麼走了?!

這下馬芯娘假哭也變成真傷心了,直接一扭身子沖回自己的卧房,撲倒在錦被上放了聲。

妹妹大了,馬之儀也不好跟進去,無奈的看著馬蕊娘道,「你進去好好勸勸吧,有些事,不是咱們能強求的,我看承輝也不是任人左右的性子,這婚事,他不點頭,只怕兩宮也沒有辦法。」

馬蕊娘可是見過周承輝在兩宮跟前的模樣,一個嬌兒撒過去,太子跟太子妃只怕也當不得家,不由頷首道,「哥哥說的是,你自忙去吧,我進去看看。」

等馬蕊娘送走馬之儀,轉身進了妹妹的內卧,也不勸她,只抱了杯清茶坐在那裡小口品著,而那邊馬芯娘見姐姐沒有動靜,也不敢胡鬧下去,漸漸收了聲,只是人並不坐起,睜著大眼睛盯著拔步床框上的西番蓮紋樣發獃。

「你今天都十一了,出閣也是轉眼間的事兒,母親去年已經叫人下江南置辦料子了,只怕也開始給你置嫁妝了,」馬蕊娘見妹妹不哭了,放下心裡的甜白瓷茶碗,揮手叫屋裡的丫鬟都下去,才溫聲道。

聽到說自己的嫁妝,馬芯娘躺不住了,一翻身悶聲道,「你少拿我做伐子,明明是給你置嫁妝,跟我有什麼關係?!跟別人兒不知道你要跟康王府二公子訂親了一樣!」

周徇馬芯娘也是見過的,雖然心裡只裝著周承輝,可馬芯娘也不得不承認,周家宗親里,數周徇長的是最好的,以前還能說周徇空有一副好相貌,卻是個被祖母養在懷裡的繡花枕頭。可沒想到周徇居然捨身救下了周承輝,還得了個四品將軍的銜,跟著康王赴宣化了,現在盛京城裡誰不說周徇有勇有謀,連母親私下裡也常說幸虧跟老王妃定的早,不然這麼好的女婿未必輪得到馬家!

「我是要跟二公子定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哪裡會等著訂親才備嫁妝的?我的嫁妝,現在除了首飾頭面跟綉品,早就備好了,這回啊,除了去江南給我置辦時新的料子,就是給你挑好木材了,你以為這箱籠的材料都是易得的?」馬蕊娘輕敲馬芯娘的拔步床的闌干,「就這麼一小塊紫檀,都不好尋去!」

聽馬蕊娘說的仔細,馬芯娘心裡也信了母親開始為她備嫁妝的話了,臉一紅將頭埋在枕上,「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這親事還沒有訂呢,就跟個碎嘴媽子一樣了。」

「你下頭還有三哥呢,我才多大,急這些做什麼?娘也是太閑了,」嘴裡抱怨著,馬芯娘卻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想從姐姐這裡得到更多的信息,難道太子府那邊有信兒過來?

「你以為我跟你說這些,只為逗你玩兒?我是想告訴你,咱們這樣的人家,吃的用的,都是這世上最好的,便是你我的嫁妝,長輩也會竭力為我們準備最好的,可做為兒女,卻不能只安然享受富貴榮耀,若是這棵大樹倒了,你我又該如何自處?」

又來了,馬芯娘頹然的倒向床內,做為女兒家,尤其像她這樣的女兒,不就是為了享受世間最好的一切才來到這個世上的么?從祖父母到伯父母,還有父母,哪一個不是這麼說的?可偏偏到了自己這個姐姐這兒,大道理層出不窮,將原本的親情說的你來我往,跟交易一樣,「不聽不聽我不聽,有祖父,有伯父跟爹爹在,還有大哥二哥呢,馬家怎麼會倒?」

自己這個妹妹,根本就沒有長大呢,看不到家人的艱難,可偏有牛性的很,馬蕊娘嘆了口氣,「這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這些馬家的子孫,所能做的,就是將祖宗留下的家業傳承下去,你我終是要出嫁的,難道還能靠著娘家一輩子?」

「不是還有表哥的么?有他在,咱們怕什麼?」想到周承輝,馬芯娘不由羞紅了臉,她的將來有什麼可擔心的?只要嫁給周承輝,連馬家也不用再為將來擔心。

馬蕊娘輕輕撫著妹妹的頭髮,「表弟也只是咱們自己在家裡叫叫,在外頭,他是靖國公,而且侯府的一切都是憑著馬家先輩們拼來的,並不是靠著誰得來的,」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侯府的一切都是聖上賜的,表哥就是未來的君王,又有什麼不同?」馬芯娘心裡很不耐煩跟馬蕊娘講這些,如今卻不得不努力的想先說服姐姐。

這個親妹妹竟是個說不通的,也就是因為兩人是一奶同胞,馬蕊娘才會耐著性子跟她換個角度講道理,「你的心思家裡也不是不懂,可是那邊是君,咱們是臣,歷來只有君讓臣死的,哪有臣子要求君上做什麼的?」

妹妹這麼糊塗,馬蕊娘如何肯叫她往那深宮裡闖?「你且歇了這心思吧,沒事好好將女四書抄上幾遍!」

「不是還有表姑母么?她最喜歡我了,只要你們肯透露出這層意思,表姑母一定會選我的,年齡不夠又如何?表哥也不過十四!」兩姐妹既然說開了,馬芯娘也顧不得羞恥,瞪著水瑩瑩的大眼睛道,「那些跟表哥年紀相仿的姑娘里,有比我強的么?」

「有沒有比你強的我不知道,可比一聰明的一定有!」馬蕊娘沒想到妹妹竟然狂悖糊塗,不由也動了意氣,「你成天規矩學著,詩書讀著,就學了這些?這等不知羞的話也說的出?」

姐姐居然敢罵自己「不知羞恥」?馬芯娘又一次放聲哭了出來。

馬蕊娘被妹妹哭的頭疼,偏今天又是親妹妹的生辰,外頭還有許多親友呢,「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有一張好臉外,還有什麼?外頭一府的客人,你一個做主家的,就敢將人扔在百花廳快一個時辰了都不露面,這樣的主母,你叫太子妃娘娘哪隻眼睛看得上?將來國公府又怎麼敢交到你手裡?」

「我今天勸你,是叫你放聰明一些,如果存了大志,就要想清楚現在該做什麼,不然人心不足,就是在為家裡招禍!祖父為國盡忠一生,伯父父親整日奔波,祖母伯母辛苦操勞維持的歸德侯府,不是叫你敗壞的!」對著被詩書教迂了的馬芯娘,馬蕊娘只能用重鍾去敲了。

馬蕊娘還是頭一次對妹妹這麼疾言厲色,床上的馬芯娘有些嚇住了,立場噤了聲,半天眼淚如珍珠般落下,可憐兮兮的望著姐姐道,「我怎麼不好了?琴棋書畫那一樣不出色?規矩儀態也是宮裡嬤嬤教出來的,盛京城裡比我強的女兒有幾個?再說了,這些話我也就是對你說說。」

她抽了抽鼻子,從枕下拿出一塊帕子將眼淚擦了,「憑什麼表姑母會看不上我?以後表哥得了大統,我根本不用像伯母跟母親那樣去操心那些俗務,你根本不懂,你什麼也不懂,我只是在傷心,明明今兒是我生辰,我不高興,表哥卻連看都不看我一下,他太狠心了!」

原來自己這個妹妹是個長了一張聰明臉的榆木疙瘩,馬蕊娘撫額,「表弟是太忙了,而且你們年紀也大了,怎麼能像小時候一樣?你梳洗吧,外頭還有客人呢,至於以後你會怎麼樣的話,萬不可對外人提起,表弟的婚事,兩宮也不過些微露出了些意思,外頭還沒有風聲呢,再說了,你的年紀也不合適,應當不會在遴選之列,」

現在馬蕊娘真的是慶幸自己妹妹年紀小了。

「所以我才想見表哥,我想叫他在太後跟前將親事推上幾年,等我及笄,左右這盛京城裡,誰能比咱家跟他親近,」馬芯娘的聲音越來越小,精緻如畫的眉眼上也攏上一層緋色,「跟他年紀相仿的那幾個,根本就不能跟我比……」

跟自己這個妹妹說話太費勁了,她永遠跟你想的不在一個層面,馬蕊娘搖搖頭,「來人,服侍你們姑娘梳妝,更衣,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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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驕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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