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主意

第62章 六十二主意

六十二、

清河公主眼中的落寞沒有逃過楊驕的眼睛,刺的楊驕心裡一軟,她指著那素錦笑道,「既然是皇上最愛的幾篇青詞,公主繡的時候,默默在心中誦讀,才能真正向老君跟聖上盡自己的虔心-」

繡的時候誦讀?清河公主驚喜的睜大眼睛,瞬間明白了楊驕的意思,「楊姑娘說的是,確實是我心不夠誠,」說到這兒,她走上前拿起一旁的銀剪,直接將已經綉了大半的青詞給剪成兩半!「我重新綉!」

這幾篇青詞短的百餘字,長的要有小千把字,如果清河公主需要默誦,等綉完,也認的差不多了,不過青詞講究詞藻華麗,用字難免生僻一些,楊驕想了想道,「雖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可公主沒有基礎,全憑自己讀想要弄清楚聖上跟閣老們的文章里對老君表達的是什麼樣的敬意,只怕讀上一年也不能夠,臣女覺得您不若找幾個通詩書的姑姑請教一二,省得等公主的綉品大成,盡顯給聖上的時候,自己說不出個感悟來,反而不美。」

「是,楊姑娘你說的太對了,」楊驕不動聲色的幫她出了主意,清河公主整個人都亮了,「我一定要將這幾篇青詞都背誦下來!」

單看清河公主的綉藝,楊驕也覺得她應該是一個聰慧的姑娘,遂頷首道,「公主乃天下間最尊貴的女子,公主的向道之心,老君在太虛之上,定然能收到,到時候一定會賜福於公主。」

兩人說的熱鬧,一旁一個穿了鵝黃比甲的宮女也脆聲附和道,「楊姑娘說的是,將來啊,待我家公主將這些青詞綉好,奉到太清宮中,老君定然保佑我家公主得一位人品好,家世好的駙馬爺!」

楊驕自進了酌月殿,已經發現了,這殿內的宮女,雖然行止規矩,但神態上卻對清河公主並沒有敬重之色,尤其她們剛才的話被這位俏麗的宮人這麼一曲解,倒成了為了給自己求份好姻緣了。

「這個哪裡還用去求老君?貴妃娘娘待公主如親生女兒一般,自然會為公主殿下選上一位好駙馬的,」楊驕微微一笑,將話圓了回去。

「驕娘說的是,我只求父皇能萬壽無疆,好好護佑我們大晉子民,其他的,根本不做他想,」有了楊驕在身邊,清河公主彷彿也有了勇氣,「驕娘,母妃在御花園的暖房裡種了許多牡丹,現在花開的正好呢,不如你與我一起去看看?」

與其說楊驕驚訝於隆冬時節牡丹盛開,但不如說她更吃驚,顧貴妃居然囂張至此,在大晉,牡丹可以說是「正室之花」了,「這個時候還有牡丹?那公主可要帶臣女去開開眼界了,」楊驕壓下心中的詫異,笑道。

顧貴妃得了準話,沈驪君要給自己生孫子了,心情自然很好,加上清河公主要帶楊驕去賞的,是她最得意的牡丹,因此聽完宮女的稟報,她掩口笑道,「難得我們清河願意出去走動走動,你回去多安排些人服侍著,再送些點心過去,叫兩小姑娘好好的玩。」

一直陪坐一旁的彭氏羨慕的看著神采飛揚的顧貴妃,只見她依然烏黑如雲的秀髮在頭上盤桓成髻,中間以一色指腹大小的紅寶發箍束了,正面則戴了,也是只有她能戴的八尾正鳳釵,眉心細細的帖了金絲蝴蝶花鈿,既明艷,又貴氣,看著彭氏一陣兒黯然。

看看顧貴妃,再想想自己,若是當年自己不早早的遇到了楊華隆,而是進了宮,以她的品貌,如今這上首未必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何必像現在這樣,連件鮮亮的衣裳都不敢穿,小心翼翼,低聲下氣的到這宮裡來,為自己的丈夫謀求一個小小的五品之位?

彭氏嫁進長興侯府沒幾年,便跟著楊華隆輾轉各地,見識跟城府都有限的很,心中的這一番計較,早就在不自覺間,顯露於面上,上頭的鄭皇后看的清楚,更加不悅了,「侯夫人跟淑寧,本宮是見過的,老夫人倒還帶來了個新鮮面孔。」

雖然已經給幾位貴人見過禮了,可鄭皇后問了,彭氏還是走上前去,福身給皇后見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這是我那個老二媳婦,以前跟著華隆在綿陽任上,這不華隆任滿回京了,一家子都回來了,」郭氏連忙起身向鄭皇后再次介紹。

鄭皇后含笑盯著彭氏上下打量了,「早就聽聞老夫人家有個絕色的兒媳,今兒一見,果然不錯,」說到這兒,她不懷好意的瞥了一眼下首的顧貴妃,「貴妃娘娘以為然否?」

向來美人兒對容色反而比一般人更為關注,這彭氏一進殿門,顧貴妃就注意到她了,她們兩個應該年紀相差不大,這彭氏生在地方,於保養跟調養上,肯定不能跟她相比,可居然也保持著好顏色,現在聽了鄭皇后的話,嬌笑道,「娘娘說的是,我還準備問問,這二太太平時是吃的什麼,敢情郭老夫人的調養方子,都傳給了她不成?」

「臣妾手裡的調養方子,可是一早就進獻給各位娘娘了,臣妾這二兒媳也不過蒲柳之姿,如何能跟幾位娘娘相提,」郭氏可不想叫這兩位拿著彭氏做伐子再鬧起來。連忙陪笑道。

這是個機會,彭氏上前一步,向顧貴妃小心笑道,「說起養顏方子,臣妾在四川時倒是得了一個,長期用著,確實得益不少,若是娘娘有興趣,臣妾願意寫下來獻給娘娘。」

這個彭氏!郭氏被自己如此蠢笨的兒媳,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偏又不能在慈寧殿里呵斥她,只能青著臉,看著彭氏歡欣鼓舞的隨了顧貴妃的宮人進去,而那邊,鄭皇后的臉上,已經是陰雲密布。

「承輝見過二皇姑,皇姑姑這個時候出來?」周承輝聽到母妃梅氏在慈寧宮,立馬就往宮裡趕,沒想到遠遠的就看到清河公主沒有乘車輦,忙過來給清河公主見禮。

「是承輝啊,你怎麼來啦?」清河公主在私下裡,時常受在宮裡長大的侄兒的照拂,因此看到他格外高興,「你的斗篷呢?是哪個伴當跟著你的?」

周承輝已經看到清河公主身後的楊驕,沖她微微頷首,一邊向清河公主解釋,「並不是伴當沒給準備,只是我不耐煩穿那些,啰嗦的很,這天兒又沒有多冷,皇姑姑這是要往哪裡去?」

「今天驕娘來找我玩,我帶她到貴妃娘娘的花房裡看牡丹去,承輝也去吧,左右這會兒,慈寧宮那邊還沒有散呢,」清河公主將自己身邊的楊驕拉到身邊,向周承輝介紹。

「臣女見過靖國公,」這天兒冷得楊驕整個人縮在斗篷里,手都不敢外往伸,若不是太后見召,她是絕不會出屋門一步的,而周承輝卻只一身大紅暗竹紋四合如意刻絲箭袖,連個皮馬褂都沒有,就出門了,叫楊驕看著,都替他哆嗦。

楊驕可是全副武裝了的,周承輝看不到她金銀絲葫蘆蔓藤紋綉蘭桂齊芳大毛斗篷裡頭穿了什麼,只那捂的嚴嚴的雪貂斗篷帽中露出雪白的小臉,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自己,好像裡頭還透著羨慕,跟著可愛的雪娃娃一般,叫周承輝不由失笑,「楊姑娘免禮,姑娘穿著這樣,一會兒到了暖房裡,只怕要出汗的。」

呃,楊驕下意識的緊了緊斗篷,「到了再脫吧,這天兒眼看要落雪了,」她一個姑娘家,能跟自小習武的周承輝比么?

看著走在最前頭的周承輝,想來是習武的緣故,周承輝並不像楊驕那些兄弟,在這個年紀,一味的貪長,一個個跟豆芽菜似的,而是已經顯露出了挺拔健碩的身姿。驕猛然駐足,她可是親眼見過周承輝一刀劈下刺客的頭顱的,而且還安然從幾名刺客的刀劍下脫身,這樣的人,就那麼輕易的被一個寵嬪給謀害了?

「什麼事?」周承輝雖然跟清河公主走在前頭,可依然感覺到了後頭楊驕沒跟上來,駐足回身問道。

「呃,沒什麼,忽然想到些事,」自己一時失態,楊驕霎時紅了臉,忙將頭低下,不敢看周承輝。

「我跟承輝正說呢,你叫我默誦青詞的主意真是不錯,承輝也說了,那青詞是他抄的,所幸教我背青詞的人也由他來幫我選一個,」清河公主彷彿沒有注意到楊驕的失態,一臉歡欣的將自己認字的新進展告訴楊驕。

周承輝於顧貴妃來說,是孫輩,她再刻薄,跟一個孫輩計較,有理沒理,都落了下乘,因此這人有周承輝來送的話,顧貴妃也不好再攔,尤其是對於沒有一個心腹的清河公主來說,有一個不用聽酌月殿掌殿嬤嬤的話的宮人在身邊,她的生活,也終於有了一絲可以透氣的縫隙。

太子府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可還是願意幫助清河公主,楊驕再看周承輝的目光里,便帶了敬佩之意,「那太好了,靖國公寫得一筆好字,他身邊的宮人,誦讀青詞自然不在話下,公主一定能儘快將那幾篇青詞給背出來的。」

是啊,自己不但能背出青詞來,還是認許多字,再也不用做睜眼瞎,想到這些,清河公主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咱們快走,貴妃娘娘養的牡丹都是難得一見的名品。」

因為顧貴妃的牡丹養的嬌,不是誰都能隨意進到花房裡去的,此刻花房裡也就周承輝三個,並他的一個貼身小太監。

「無妨的,你只管將斗篷交給他便是了,」見楊驕在自己的小太監官保兒有些放不開,周承輝不由失笑,「官保兒是太後娘娘賞我的小太監,沒事的。」

「是啊,楊姑娘,奴婢就是個會動的物件兒,除了會服侍自己的主子,其他就啥也不會了,」官保兒長的清秀,說話也極是伶俐,他半彎著腰根本不看楊驕,只舉起雙手,候在那裡,至於什麼時候楊驕將斗篷交給他,就隨楊驕願意了。

清河公主沒有帶人進來,顯然是故意的了,楊驕先走過去,幫她將身上的斗篷解了,放到官保兒手上,才又脫下自己的斗篷,「麻煩小公公了。」

周承輝用餘光了看一眼楊驕的打扮,只見她梨花白刻絲蘇綉玉蘭對襟褙子,杏色月華裙,烏裊裊的秀髮梳成彎月髻,腦後壓著一柄玉蘭花白玉梳,斜插著一枚銀鎏金掐絲珍珠簪,一身打扮很好看,卻又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素凈。不由想起了以前馬蕊娘說起的楊驕愛跟她爭風頭的事,心下有些奇怪,忍不住又看了她兩眼。

「聽說貴妃娘娘要幫皇姑姑選駙馬了?」見楊驕赧然的將臉轉到一邊,周承輝忙斂了心神,小聲跟清河公主說著自己得到的消息,「顧相家那個孫子,吃喝嫖賭就算了,長的痴肥,還放言要娶就娶最好的女子,皇姑姑若真的嫁與他,這輩子算是毀了,不若咱們找個借口,推了才好。」

真不行的話,他就出手毀了姓顧的便好。

周承輝親口告訴她顧貴妃幫她物色的人選不是好人,清河公主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她強忍著不叫眼淚落下,「娘娘一直忌恨我娘,現在我連她一面兒都不敢見,若是我不肯,只怕連我娘也要跟著受罪的。」

清河公主的生母,原是當年阮妃身邊的宮人,阮妃去后,她也曾得過建安帝的一陣兒寵愛,更因為此,招了顧貴妃的忌恨,這麼些年不但壓著她的位分,更將她的女兒奪過來,一心將成廢物不算,還要拿來孝敬自己的大靠山。

「若不是放不下我娘,我真的想-」清河公主費力的去推石案上的一盆牡丹,「我今天砸了這暖花塢!」

「皇姑姑砸了這暖花塢,便真的能不嫁么?貴妃娘娘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年你還沒有看清楚?還有,這暖花塢里可不只皇姑姑一個,難道你也忍帶累了楊姑娘?」周承輝看了一眼花叢后的楊驕,沉聲道。

只隔著花叢,楊驕再不想聽,也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生生被庶母逼著嫁一個紈絝,而且這個庶母還是害自己生母的人,如果是自己,楊驕心中一動,上前一步道,「若是我,乾脆死了算了,便是不能死,與其任人魚肉,倒不如跳出這紅塵,以身事佛,總比被人拿捏的好!」

前一世清河公主最後就是出家為尼了,左右都是這樣的結局,倒不如直接出家,落個乾乾淨淨的人兒,看顧貴妃還能再找出個聽話的公主,用來拉攏顧培正?

「你胡說什麼?這樣就毀了皇姑姑的一生!」周承輝狠狠的瞪了楊驕一眼,這個時候不幫著自己出主意,勸勸也是好的,還火上澆油?

「那國公準備怎麼辦?搶在娘娘之前,請太後娘娘或是皇後娘娘幫著公主指上一門親事?就算是太後娘娘願意,只怕現在也來不及了吧?」只要顧家放出風聲,盛京城裡還有人家敢跟顧家搶?「還是收拾了顧家的那小子?兩家聯姻,不過是你出個女兒我出個兒子的事,死了一個,找不出來另一個了?!」

「臣女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這個時候,寧為玉碎,也比被人折辱要來的痛快!」想到前世的自己,若不是因為擔心王府外的家人,她又何必在周徇死後,還苦苦求生,後來張影心遣了梨夭告訴她真相,楊驕也就徹底的了斷了自己,倒也死的乾淨。

沒想到楊驕倒是個烈性子,周承輝卻也知道,只有這樣,才真正能斷了顧貴妃的心思。

清河公主卻像找到了生機,「驕娘說的是,我只要出家了,她便再也管不得我,而且我一個皇家公主,就算是出家,日子又能苦到哪裡去?還有我娘,她現在過的,又跟出家有什麼區別?不如我們一起離了這鬼地方,倒還得一份自在!」

說完也不等周承輝再勸她,一轉身就向外跑,「我這就去跟太後娘娘說去!」

「回來,你就這麼跑去,只怕幾句話就被問住了,還有楊姑娘,她來了一會兒,你就要出家了,貴妃能不遷怒?」周承輝已經迅速的盤算好其中的利弊,左右等太子登基,有他在,清河皇姑的日子也就好了,何況前朝也不乏出家的公主,「以我看,皇姑就去做道姑好了,時時侍奉老君,嗯,就算是貴妃娘娘要將你嫁到顧家,二月之前也不會提,你先將那些青詞綉好,等皇爺爺壽誕之日,陛見之時,再說出自己的心愿,只要皇爺爺點了頭,誰也攔不得你!」

「靖國公的主意好,公主回去之後,萬萬不能將心思表露出來,只像以前一樣便好,除了綉青詞外,不妨再找些經文來看,」楊驕小聲幫著清河公主出主意,「至於才人娘娘那邊,公主也不要去,」她望了周承輝一眼,「靖國公自有辦法通知才人娘娘。」

你怎麼知道我有辦法?周承輝無語的看著楊驕,可看清河公主連連點頭,只得道,「皇姑姑放心,一旦你願意捨身事道,皇爺爺定然龍心大悅,才人那裡,不會有人為難她的。」

沒想到出來見一趟清河公主,居然出了這麼一場事,楊驕心中感嘆世事無常,但也為清河公主能逃過一劫開心,沒想到頭頂上有人道,「你勸的我皇姑姑出了家,居然還這麼高興?」

楊驕抬眼看了看比自己高半頭的周承輝,「如果能侍奉於父母膝下,自然不必出家,可於公主來說,酌月殿的日子,真不如換個自由之身呢!」

「可出家之後,皇姑姑便再不能像世間女子那樣,覓一良婿,過上兒女成群的舒心日子,」想想清河公主以後都要過著晨鐘暮鼓的清冷日子,周承輝一臉的不忍。

「噗嗤」,楊驕不由輕笑出聲,「大晉建朝數代,有幾位公主真正過著『覓一良婿,兒女成群的日子』?若是有皇上護著,就算沒有良婿、子女,靖國公焉知公主不能過上舒心的日子?」

先不說在大晉駙馬不能入朝參政的規矩下,有沒有好男兒願意尚公主,就算是有,難道對女子來說,真的嫁個好男人,生下一群兒女,日子就舒心了?楊驕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大晉貴婦們的生活,真的不只是「夫婿」跟「子女」,這兩樣都有了,也未見得能真正的快樂。就算是現在看著日子最逍遙的德陽公主,如果登基的是周琛,顧貴妃還會容她過的像現在這般?

「你這丫頭,當初我就看你不凡,沒想到歪理確實挺多,」周承輝看著正一臉笑意的低頭嗅著花香的清河公主,「起碼現在,皇姑姑很舒心。」

「你幫我皇姑姑了一個大忙,我替她還份人情給你,如何?」見楊驕準備往清河公主那邊去,周承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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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驕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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