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陳墨開車回到家.意外的那抹橘色幽暗的燈光依舊洋洋洒洒的從厚重的窗帘背後透了過來.他怔怔的看著那燈光.掙扎著失去了推門而入的勇氣.陳墨下車坐在門口點了一根煙.白色的煙圈揮灑著徐徐上升.抬手鬆了松工整的領帶.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根煙抽完.陳墨打開了門.從玄關望過去.電視閃爍著交相重疊的燈光.米蘭捲縮在沙發上.這一段時間她消瘦的厲害.陷在沙發里圈成小小的一團.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緊的皺起.陳墨失神的看了一會.反手將門關上.砰的發出一聲聲響.米蘭忽然被驚醒.她捏了捏鼻樑.聲音因為驚醒變得異常的沙啞：「回來了.怎麼回事.」
「陳欽浩的案子破了.」陳墨煩躁的將領帶扯下.揉成一團隨手丟棄.然後鬆了兩顆襯衫扣子.
「破了.」米蘭又驚又喜.慌忙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兇手是秦桑水.」陳墨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坐在了沙發上.他的臉色異常的疲憊.
米蘭愣了一下.心中徒生一種荒蕪悲涼.她有些鼻酸有些懼怕.總之是各種情緒交織著.她垂下眼睛喃喃的低語：「怎麼會這樣了.」
「總之.」陳墨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不要多想了.」
「我沒有多想.」米蘭幽幽的嘆氣「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而已.」「那就好.」陳墨點點頭.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我有點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陳墨.」米蘭扭頭喊道.她聲音很輕.微不可聞.可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陳墨停下了腳步.回頭深深的看了米蘭一眼.她背對著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她眼中的那絲帶著決絕的堅定.
米蘭站了起來.她將垂下的手掌死死的握緊.然後抬眼與陳墨的視線交匯.陳墨的眼神依舊是晦暗不明難以猜透.米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說：「陳墨.不論你怎麼想.我不是在開玩笑.」
「別在無理取鬧了.」陳墨整個人異常的躁怒.他有點想抽煙.但是剛才在門口已經抽完了身上最後的一根煙.
「我沒有無理取鬧.也不會無理取鬧.」米蘭的表情異常的冷靜.可指尖卻有一點輕微的顫抖「你知道的.」
「我很累.小米.」陳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為何事情就會橫衝直撞的走到這一步.只覺得深深的疲憊.
「我也很累.」米蘭閉了閉眼.臉上冷靜的表情陡然消失變成了一種蒼白無力的疲態「陳墨.我真的好累.」
「那就不要在說這些事情了.別鬧了好嗎.」陳墨揉了揉額頭.他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哀求.希望就此翻篇.不要再提.這樣的陳墨.不要說米蘭.就是陳墨自己也沒有見過.那樣的懦弱.那樣的想要逃避.
「那你讓我怎麼辦.」米蘭笑了.那笑容太過刺眼.卻未達眼底.她的眼圈慢慢的變成哀切的深紅「我太累了.我不想在過這樣的生活了.」「那你想過哪一種生活.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想要的嘛.是你說過要在我的身邊.這都是你想要的.」陳墨將手上的昂貴西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聲音不由的拔高.複雜的情緒在胸膛橫衝直撞.快要掙扎而出.
「你會和我結婚嗎.你會給我一個家庭嗎.」
陳墨愣了.米蘭看著陳墨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蒼白的笑了.她重重的搖了搖頭「你不會.不是嗎.」
「所以.你是在威脅我.」陳墨嘆了一口氣.無力的反問.
「威脅.」米蘭不可抑制的笑了.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她聲音越發的嘶啞「我很難受你知道嗎.我快活不下去了.我承認是我沒用.我以為我可以不計較的在你身邊.可是我做不到.我實在做不到.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耳邊就想起那個孩子質問我.質問我為什麼那麼狠.我對不起他.我更對不起我自己.要是這個孩子在一段正常的關係中出現.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他.我一看見你的臉我腦海中就會浮現那個孩子的模樣.我很難受.你知道嗎陳墨.」
陳墨垂頭嘆氣.他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那個孩子會成為他們之間的一道鴻溝.卻未曾想到這條鴻溝深深的扎在米蘭的心底是那樣的難以逾越.他無法解釋.他曾慶幸過那個孩子離開.也後悔過自己對他的扼殺.事到如今.陳墨也只能低聲說：「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米蘭連笑也笑不出了.神態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灰敗之色.彷彿把所有東西看透之後剩下的蒼茫的荒涼.她緩緩的搖了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不那麼愛我.僅此而已.我不是否定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知道你還算喜歡我.可是你並不愛我.所以.這註定是結局.只是這場結局上演的時間超過了你的預期.不是你提出的終止.所以你只是措手不及而已.可是.我已經等不了了.我等不了你先開口終止這段關係.我等不了你作下轉身離開的決定.是我開口說我喜歡你的.那這段關係也由我來結束好不好.就當.有始有終.」
「所以了.」陳墨異常的煩躁.什麼叫做還算喜歡.如果僅僅只是喜歡他又為何會不過一切的陷入這場情感的漩渦中.如果僅僅只是喜歡他又為何把兩人相互依偎的地方當做家.有些話開不了口.有些感情遮遮掩掩.但並不代表可以被否定「我必須理所當然的答應嗎.米蘭.是你說喜歡我.是你說不計較的和我在一起.是你要的這段感情.現在三兩句話就能抹去嗎.我沒有給你說停的機會.這段感情.這段關係.要結束也是由我結束.」
「陳墨.」米蘭喊著他的名字.看著他如墨一般的眼眸.那一刻.那團黑色的漩渦將她完完全全的包容「你知道的.我生病了.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我需要治療.我需要完全脫離這樣一個令我壓抑的環境.我在這裡的每一天每一夜都閉不了眼睛.徹夜徹夜的失眠.藥物對我來說失去了作用.像我這樣一個自私的精神病配不上你......」
「你胡說八道什麼.」陳墨皺眉低吼.他不允許米蘭這樣毫不留情的貶低她自己.除了他.誰也不能否認她.包括她自己.
「我希望你好.也希望自己好.可是我不想把最令人厭惡的米蘭放在你的面前.因為我知道這樣的自己最終會把我們之間的情感消磨殆盡.我只是想讓你記住好一點我.你真正喜歡上的我.我很愛你陳墨.所以我不想你最後厭惡我.」眼淚洶湧奔騰而下.陳墨的在米蘭的眼裡最終變成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所以.答應我好不好.」
陳墨偏過頭.眼眶乾澀的厲害.心臟狠狠的被人掏了一個血窟窿.生疼生疼.米蘭和他在一起並不開心.這一點陳墨很清楚.只是米蘭不知道的是.知道這段關係真正的走向盡頭.那個決絕說分手的米蘭已經是他喜歡的米蘭.生命中總會有一個人不經意間刻骨銘心的存入心底的角落.偶爾想起.還是覺得很喜歡.
因為喜歡的.終究是你.
「好.」半響.陳墨終於回答.這個字並不艱難.就那樣脫口而出.然後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個音節里劃上了最終的句號.
陳墨撿起丟在地上的昂貴西裝.然後轉身上樓.轉身的那一瞬間.只留下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氣.
米蘭看著陳墨的背影消失.然後緩緩的坐下.抬手擦乾臉上的淚痕.她掃了一眼這幢無比的熟悉的房子.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彷彿還是昨天.可是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
一切都沒有變.一切卻都已經結束.
又是一夜未眠.知道天光微亮.米蘭才掀起被子下床.赤腳的站在落地窗前.她點了一根煙.默默的抽完.然後進了浴室.洗漱出來.米蘭將自己來時擱在在角落已經落灰的行李箱.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疊好.然後一件一件的放了進去.
不知道多久.米蘭將所有的東西收拾好之後.將一個白色的信封放進包里.然後去了公司.一進公司許多相熟或不想說的同事紛紛向她打招呼.米蘭端起笑容一一回應.她徑直去了人事部的總監辦公室.將信封交給李總監.
「你確定嗎.」李總監幽幽的嘆了口氣.
「確定.」米蘭平靜的點了點頭.
「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米蘭.不要因為任何事否認自己的價值.」
米蘭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我知道.謝謝你李總監.這段時間沒有幫上忙結果盡添亂了.謝謝您包容我.」
米蘭給李總監鞠了一躬之後.關門離開.她穿過走廊.穿過大廳.穿過這個夢想開始的地方.這個地方大概是她最為留戀的地方.如今.真正的走到盡頭了.
米蘭的步伐走的異常的堅定.真正的不回頭.
再見.米蘭在心中輕輕的說道.